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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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二十九

在父亲去世前郝靓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上警服,尽管她对侦探和推理感兴趣,但她幻想的最大尺度也就是写个侦探小说,或者等年纪大了之后像阿加莎笔下人老成精的英国老小姐那样,做个业余侦探什么的。

就算改变了人生的轨迹做了警察,可就在一个月前,她也还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和特种大队扯上关系,不仅扯上关系,还要在这里生活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不仅要在这里生活,甚至还要牵扯进什么绝密的任务。当然这任务如何绝密郝靓还不知道,因为她不是军人出身,入队前先要经历一系列的训练。

而出于保密的原因,她的调动并不对外公开,除了局长和朱海峰之外,连郝靓原来的主管处长都不知道真相。

这些无所谓,在警大受了那么多年教育,基本的保密意识还是有的,可郝靓无法接受的是那两个老家伙编造出的理由太过雷人。

方案一:郝靓假装被朱海峰的热烈追求攻陷,答应夫唱妇随,一个月后调往a大队随军。

方案二:郝靓假装对a大队某年轻帅哥军官一见钟情,主动要求夫唱妇随,一个月后调往a大队随军。

方案三:郝靓假装钓到金龟婿,因为没到晚婚年龄,单位不答应结婚,郝靓愤而停薪留职回家等结婚。(此方案局长大人保证会在她以后想调回来的时候予以澄清,但郝靓考虑到局长任期将满,给予他极度的不信任)

方案出炉的时候,郝靓还没发表意见,两个老家伙自己先杠上了。朱海峰自认为牺牲很大,郁闷为什么绯闻对象是他就得是他死缠烂打呢,而换成不知名的所谓“年轻军官”,郝靓就主动了呢?

局长大人开始还幸灾乐祸地嘲笑他:“你有让人家追求的本钱吗?”

而朱海峰也配合地故作委屈:什么呀!他也不过是老了点黑了点,可男人老了才有味,黑了才有型啊——无知大叔和懵懂少女,果然是最没有品味的群体!

郝靓满头的黑线,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在局长大人面前失态,却还忍不住质问:“为什么非要和嫁人扯上关系?”难道她长得很恨嫁?

两个老的对视一眼,都用干咳掩饰自己的心虚,一个年轻漂亮女孩子,忽然要离职调动,还有什么比婚嫁的绯闻更有掩护性利于保密的呢?

郝靓尽量平静地问:“那一年后我回来时怎么说?离婚了?”

局长大人这才醒过味发现不对劲儿,瞪了犹自做愤愤不平状的朱海峰一眼——这老小子耍苦肉计呢!不管是方案一还是方案二,郝靓都是随军了,难道一年后还能宣布军婚散伙了?敢情人家这借调是刘备借荆州啊!

天大地大,地头蛇最大,何况他本来就是最大,不管是年龄还是职位,局长大人做主把前两个方案毙掉,感觉第三个方案也不太靠谱,继续冥思苦想郝靓该嫁给谁……

郝靓为自己选择了第四个方案:她要去进修,读研究生需要两年,就算那任务再怎么延长应该也够了,如果怕将来无法蒙混过关,她可以在a大队训练时顺便读个在职研究生,这辈子的事一旦和学校扯上关系,就没有郝靓摆不平的。她一个有理想有追求有文化有道德的四有女青年,怎么也不能被这两个不着调的老男人把名声给毁了!

老男人很遗憾,可惜小同志很坚持,而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人才,所以还是人才郝靓同学占了上风,局长大人在朱海峰的强烈要求下还答应给郝靓办个假的研究生学历证明,因为他保证郝靓绝对没有时间去学校读书。

找公安局长办假证,似乎、好像有那么点大材小用的意思,可是,却真的好使,据说上网都查不出真假。

虽说要保密,但考虑到将来要搬进基地封闭式训练,说不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将在那里生活,因此家里人还是要进行交代的,好在朱海峰以及他所在的特种大队还有点人性,给了她半个月交接工作,还有半个月的假期处理个人事情。

说来这还是郝靓上大学后第一次非年非节不请自来地拜访单家,以前她即使放寒暑假,也会跑出去做兼职翻译或外出旅游,一边赚钱一边玩,四五年下来大半个中国都跑遍了,那么多的方言也就是那个时候学的。

却说这次非正常的拜访,不仅单家人意外,连梁青都感觉惊奇,她先是喜悦,看着郝靓疲惫无奈的表情,忽然又变了脸色,忐忑地开口:“有什么事情吗?”

郝靓知道她想岔了,赶紧说出了预备好的理由:“单位派我进修,封闭式的,时间至少一年,以后回家的机会恐怕不多了。”

“进修,为什么?你不是刚从学校毕业?”梁青对自己女儿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不过是翻译的工作,如果郝靓都需要去进修,那公安局翻译处都不会有人还能踏实工作了。

“嗯,不是语言方面的,是去部队参加系统性的训练,有比较特殊的任务要接,内容暂时保密。”郝靓尽量轻描淡写,却也不敢完全说谎,真真假假才能更好蒙蔽听众。

郝靓说的平淡,梁青却爆了,她出现了少有的激动情绪:“什么任务?还要去部队?本来你做警察我都不答应!后来你说是文职,好,最然福利不好限制很多,连出国都不方便,但女孩子求个稳定我就勉强同意了。现在呢?你没事出什么头接什么任务?公安局一帮大老爷们儿都干嘛呢,部队是什么好地方吗?要你一个小丫头去干什么?还一走那么长时间!”

梁青还要继续说,郝靓不做反驳,只是静静地听训,却是单勇看不下去了上来阻拦:“孩子已经长大了,想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情,你别太激动。”

梁青头也不回,劈头盖脸地道:“说得好听,她不是你的女儿,你自然不担心!”

郝靓很少见二人起冲突,忍不住抬眼看单勇,只见他面不改色地伸手去拉激动的梁青,被梁青抬手一甩,却又固执地拉住,并且让她无法再甩开。梁青被单勇半拖半抱地安置在沙发上,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情绪依然十分激动。

单尔雅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尔信十七岁参军,现在也还在部队,还是特种部队。”

郝靓听得一呆,上次见单尔信时他还刚从军事学院毕业,难道现在去了特种部队?那该不是a大队,千万不要!

这边郝靓还为单尔雅的话发愣,梁青却因此而更加激动:“你也知道啊!你一年能见他几面?他又回过几次家?他前段时间才受伤住院一个多月,还说没有危险?你爸还有两个儿子,我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个女儿!呜呜,不行,你不能去!”梁青说着又要站起来,被单勇温柔却强硬地制止了,只劝她:“听听靓靓的想法。”

郝靓被梁青的反应弄得有些傻眼,近年来母亲的行为语言都大异于过去,她本来以为是更年期综合症,见她一切如意,加上对父亲郝敬死亡的迁怒,愈发不把她放在心上,对她的关心行为视而不见,可以说这些年来郝靓早已在心理上把自己当成了孤儿,偶尔的探望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如今见她对自己的工作变动反应那么大,甚至不惜对单勇恶言相向,郝靓有些迷惑了,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竟是重要的?比原来想象中要重要的多?可悲哀的是,即使梁青哭的很伤心,即使意识到她也不可能是假装,郝靓发现自己却不能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甚至是以一种变态的超脱的看戏的姿态在看着梁青哭泣、痛苦,她的痛苦甚至能让自己心里有轻松的感觉。

难道我一直以来竟然是恨她的吗?郝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停止这可怕的自我剖析,尽量用冷静自持的声音道:“我的专长是语言,所做工作虽然还不知道,但总归不会离开翻译这一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使有,”郝靓笑笑“也不一定会比警察大多少。”这年头儿,警察也是有伤亡率的,文职警察也不例外。

几方劝说之下,梁青终于冷静了一些,她擦了擦眼泪,仍旧呜咽着说:“就算没什么危险,关在那个鬼地方,你的婚姻大事怎么办?”

郝靓不喜欢现在这种气氛,她从来都不享受身为焦点的感觉,尤其是现在还在单家,于是便想以玩笑的口吻混过去:“妈,在部队找女的不容易,男的可一抓一大把,这个还用操心啊?”话一出口,察觉到单尔雅瞬间扫过来的锐利视线,郝靓有些后悔,不禁开始反省自己刚才的口吻是不是显得有些轻浮。

梁青又急了:“你不许在那里胡闹!绝对不能找个当兵的!”

单勇笑了:“你这话可别被老爷子听见,再说我可也是当兵的出身……”说着忽然感觉到梁青瞥过来的眼光带着冷意,立刻意识到自己踩了雷区,赶紧刹车换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部队里人素质也是很高的,尤其是职业军人,很多人都上过军事学院,有本科也有硕士,技术部门里博士也不少,跟以前那些大头兵不一样。”

梁青已经找回了女王的感觉:“那也不行,我这辈子认了,可我女儿绝对不能嫁给当兵的!”

郝靓早已忘记自己的事情,甚至没有注意到话题已经从她该不该去进修到找对象能不能找当兵的,她认真观察单勇和梁青的表情,脑子里回忆着他们的话,似有所得,却一时又抓不住,正沉思着,却听梁青忽然又道:“老单,你不是跟他们局长很熟?打个电话问问他,这进修能不能换人去,或者时间不那么长?”

郝靓马上回神,赶紧阻止:“妈您别多事了,当时我答应的时候局长就在场,而且进修是好事,我要出尔反尔的话,以后就别想在这个系统混了。”

“那正好,反正也挣不了几个钱,辞职。”梁青立刻道。

郝靓被她的理所当然气得一乐:“辞职了谁养我啊?”

“我啊。”梁青很笃定。

郝靓笑不出来了,看了单勇一眼,有些话她不忍说,却不代表她没有想法——妈妈,如果你当年有现在的一半关心我,我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我爸爸又至于死于非命吗?你当年都不愿意养我,遑论现在?如今你年过半百,我业已成年,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想弥补吗?不可能了!

单勇何等样人,郝靓那一眼里已经透露太多的情绪,他知道今晚的谈话多说无益,立刻吩咐单尔雅:“我和你梁阿姨还要去赶饭局,你招呼一下靓靓。”

到这时,郝靓才发现梁青和单勇都是一副准备外出的装扮,只不过梁青原本精致的妆容已经有些花掉,而单勇的衬衫也不复挺括,只是这两人似乎都没工夫理会这些,在单勇的坚持下很快出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郝

靓和单尔雅,郝靓没有心情说话,被指定“招呼”她的单尔雅竟然也一直沉默。就在郝靓觉得他会一直沉默下去而打算径自回房时,单尔雅开了口:“已经决定了吗?其实你即使单纯做翻译,也不用担心生计。”

郝靓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单尔雅郑重的点点头:“上次在中国大饭店举办的国际建筑论坛,我陪导师去了,你的现场翻译很不错,反应迅捷,用词准确,我听阿姨说,法语连你的第三外语都说不上。”

郝靓立刻调动记忆,想起了两个月前那场会议,她被大学打工所在的翻译公司召去做法语同传,为此还恶补了一宿的建筑专业词汇,她有些吃惊:“你那个时候就回国了吗?”

单尔雅点头又摇头,他很少有这样矛盾的举止,看得郝靓感觉很惊奇,只听他缓缓地说道:“那天我回国是陪导师开会,为期只有三天。回去后我做完毕业设计,办理了离校手续才回的国。”单尔雅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郝靓,让她觉得很不自在,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她有些掩饰性地没话找话:“然后呢,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你上次回家的前一天,”单尔雅依然面无表情“那天如果你不来,其实我是打算去找你的。”

郝靓呵呵干笑:“为什么找我啊,大建筑师学成归国,不知道有多少重要人物等着找你呢,对了,你准备去哪儿工作,设计民用住宅吗?到时候我要买房能不能找你拿优惠啊?”

单尔雅忽然站起来上前一步,目光如电?:“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

那一瞬间,郝靓心跳达到180,迎着单尔雅的目光,她虽然不至于退缩,喉咙里却像梗着什么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记忆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月朗星稀,军营里的夜晚。

“你和尔信,到底怎么回事?”单尔雅这句话几乎是带着逼问的语气。

郝靓听到自己心跳放缓,慢慢达到了正常速度,然后,她的表情也平静了。

“他对你说了什么?”郝靓不答反问。

“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尔雅哥哥,我以为我们虽不是亲生兄妹,相处的却还算和睦。”看着几乎算得上咄咄逼人的单尔雅,郝靓心里一阵失落,强忍住嘴角不露出苦涩:“你为什么不认为是他对我做了什么呢?”

单尔雅又看了她片刻,忽然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着她道:“尔信当年毕业的时候本来要下部队,后来说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想先在军区待上一段时间。”

见郝靓不说话,单尔雅继续道:“他向我请教如何用各种语言表白,他说他喜欢的女孩儿是个语言天才,没有学不会的话。”

郝靓的大眼睛波光闪闪,却仍然没有退缩,仍旧沉默地看着他,单尔雅抿了抿嘴唇,有些缓慢地道:“一个月后他就忽然和我断了联系,直到半年前他受伤住院,我才知道他去了特种部队,根本没有留在军区。而直到我在论坛见到你,才忽然意识到他说的那个女孩很可能就是你。”

郝靓嘴唇有些发干,下意识地咬了一下,抬眼看他,貌似镇定地问:“然后呢,你要为他打抱不平?”

单尔雅摇头,冰山脸上竟然带出了一丝类似于嘲笑的意味,他大概不常作这种表情,因此看起来十分古怪,只听他接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了,因为我后来电话追问的时候,他承认了,但他居然说,你们当年分手是因为你喜欢的其实是我。”单尔雅声音放低了几分,语气却森冷:“可以解释一下吗?郝警官,你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上班,又赶了一章出来,那啥,我这么辛苦大家要多多多多的鲜花啊!

今天这么打鸡血的原因主要是编辑告诉我《美女当自强》有人要签越南语版权,虽然这个受众小了点,虽然400美金买断稿费低了点,但是俺的文字要被翻译成外文了啊啊啊啊!容俺飘忽一下...

对了,熟悉俺的读者肯定都知道,俺是人来疯,基本人品爆发的程度和大家支持的程度成正比,俺也想赶紧把这文写完啊,泪,大家就让俺疯一疯!多留言哦。

再贴一遍正文:饶是郝靓一直在故作镇定,此时也不得不露出囧囧有神的表情了,她支吾了几声,发现对方目光坚定仍在等着她的回答,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我的身体素质可能达不到军人的标准,而且从个人角度,我也更愿意留在警局做文职工作。”

这是电光火石之间郝靓斟酌之后的回答,她没那么傻,不敢用诸如“这得我们领导同意”或者“我其实没那么能干”之类敷衍的话来答,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朱海峰有那个能力从警局挖人,更相信自己在公安局没有重要到让人非留不可。

于是她开门见山首先陈述了客观原因,又表达了主观意愿,这样对方但凡不是非她不可,就不会再度开口。

可是郝靓只有21岁,从在c大校园出生后,有20年都在学校里度过,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文人,她自然不明白有些人有另外一套行事准则,他们不懂得什么叫迂回的婉拒,他们不达目的不罢休。

朱海峰大手一挥:“**教导我们,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自然也不能挑肥拣瘦,哪里需要就去哪里,你们公安局又不是安全局,那些个流氓偷盗犯说不定小学语文都没学好,哪里需要你这样的高端外语人才,就这么定了,我过几天就找你们局长要人!”

就这么被强制性决定去留,郝靓懵了,也急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郝靓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胆小,她一下子站了起来,笔直笔直的,杏眼圆睁,顶着朱海峰185的身高所带来的压力以及鹰一般锐利的视线,朗声道:“既然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那么我就是想做警察,有何不可?”最后四个字说得缓慢,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此言一出,除了老何兴奋于郝靓给自己单位长脸,一时没有想太多,在座的其他人却都是脸色一变。朱海峰从一个普通的列兵,到被选入a大队做特种兵,又一步步爬到现在副大队长的位置,那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有人说在军队好人不可能凭自己升得上去,虽说这话本意是带着刻薄和讽刺,可从另一方面上来说,也反应了一定的事实。

总之在大家眼里,这朱海峰绝对不是一个好脾气好人品的人。现在郝靓一个黄毛丫头拒绝人家的爱才之心也就罢了,还胆敢出言挑衅,大家都为她捏了把冷汗,他们当然不会担心朱海峰会动手打她,他不敢,因为他一根手指就能要了这丫头的小命。

可是朱海峰这家伙蛮横狠绝又阴损,公安局的局长都是他老战友,谁知道他会出啥损招在背后对付人家啊,这姑娘试用期还没过,也没听说有啥过硬的背景,如何能招架得住这头下山虎?可惜啊可惜!

谁知朱海峰虎目一眯,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于是满脸黑黝黝地只看见一口整齐的白牙,他一本正经地大声道:“郝警官,我对你的印象很不错,你应该还没结婚,刚好我也是,嫁给我怎么样?”

郝靓彻底惊呆了,她生平接触过最流氓气质的人是表哥梁宇焕,最一本正经的人是单尔雅,行事最出乎她意料的人是单尔信,可是这个老男人朱海峰,这几项都结合在一起了。

郝靓知道这次是碰见非正常人类了,反而冷静了下来,微微一笑。美人微笑本是很动人,可旁观者心怀鬼胎,偏偏从这动人的微笑中看出几分瘆人的冷意来,当下心里咯噔一下,等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冷意早已消失不见,美人的笑容很温暖,温暖中还透出书本浸**出的优雅,大家闺秀啊这真是!

只见该大家闺秀笑着微微颔首:“朱队长说笑了。”自此直到离开,郝靓除了微笑和“好”,“谢谢”,“再见”之外,没再说过第四个词。

这个小插曲中,好,我们姑且称之为小插曲,郝靓虽然颇受刺激,却也没真的放在心上,回去很快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里。近年来郝靓养成了专注的习惯,在一定时间内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到一件事当中,做的时候事半功倍,做完之后恍如隔世,很爽,也很有效。郝靓不认为自己是大家口中的天才,她所有的成就都付出了十分的努力。

郝靓心无旁骛,可她忽略了和自己一起前往a大队的老何是宣传科的,人家用来吃饭的本事是什么?短短几天功夫,郝靓的光辉事迹就人尽皆知。当然,老何没忘了郝靓的酒场救急,传言对她来说都很正面,大都说郝靓如何能干如何威风,而朱海峰对她心存仰慕,虽不至于是癞蛤蟆却也想吃天鹅肉这一类的。

郝靓再次名扬整个系统,据赵蕾一个师姐的可靠消息,某远郊区县的户籍警都听说了,还专门从内网里调出来郝靓的信息看,结论是大头照都这么秀气,本人应该至少不难看,难怪人家一见钟情。

总而言之,郝靓忽略了人民警察在为人民服务之余传播八卦的热情度,也忽略了人民解放军同志的行动能力。

不过短短的一周时间,朱海峰同志就登门拜访了,根据局办公室大姐透露的消息,他的架势像是登门提亲。

而局长大人也颇有些老泰山的架势,看着最初的下属后来的兄弟现在的对手——争夺人才的对手,局长努力把圆脸拉长:“全国大裁军,只听说过你们军队转业要求我们局接收的,还没有你们从我这儿挖人的先例呢。我知道你们大队特殊,可以跨越军种跨越地区全国招揽人才,可我们不是部队,不属于军委管辖,你是不是搞错了?”

朱海峰脸色一黑——他脸其实本来就是黑的,说的义正言辞:“人才难求。”

“南京国关,洛阳外国语学院,每年毕业多少优秀学员?你们每年又派出多少人到国外受训?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们这个小同志从头到尾和你们部队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别想我放人!”

“好,不放可以,随军行不?”朱海峰眉头一扬。

“随军?随谁?”局长大人感觉不可思议,说得口渴,端起水来喝了一口。

“我。”颇有些无赖,语气却笃定。

“噗!”局长险些被烫住,一口水喷了出来,他大惊失色:“你认真的?看上个小姑娘?”传言他自然听到了,可他付之一笑,万年的老光棍,这辈子就娶了他的枪,把队员当娃来教养,怎么可能第一天见面就看上个小姑娘!

“老…”朱海峰一个“老子”到了嘴边,才意识到面前的是自己老上级,目前仍比自己级别高,赶紧刹车改口:“我就不能看上个小姑娘了?难道我非得看上个小伙子?”

“还真是,”局长大人认可地点点头,见朱海峰要急才施施然地接道:“算算这么多年,你歪门邪道无所不用其极地挖了多少优秀的人才过去啊,那些可不都是最优秀的小伙子?”

朱海峰松了一口气,哼声道:“一切为了国家和人民。”大口号喊完,他话锋一转:“不过这姑娘我真挺喜欢的,人靓,聪明,有才,而且讲义气,喝酒比男人都痛快,却一点都不轻浮,很对我的味儿,我娶她不委屈。”

“啊呸!”局长大人暴走了,“你个家伙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你娶她不委屈?你怎么不想人家嫁你委不委屈,啊不,人家肯嫁你吗?”

“她要肯你就放人?”朱海峰不为所动,直奔重点。

“那也要人家肯,你知不知道……”局长的话还没说完,朱海峰的黑脸上立刻泛出得逞的喜色:“也就是说你同意了,太好了,这姑娘才21,不到晚婚年龄,我本来担心你们局会卡这个,既然你发话那没问题了。”

这就是郝靓在敲开局长办公室的门之前发生的故事,而朱海峰还没等局长再度暴走,就对郝靓展开了他的求爱加求婚。

面对此等火星事件,郝靓按着额角因为过度加班缺少休息而隐隐跳动的青筋,展开一个疲惫的笑容:“朱队长,别玩了,需要我做什么您就对我们局长,我一切听从组织安排。”都闹到局长办公室了,他老人家一声令下自己还不是随时随地都能被打包送走,还不如表现得配合一些。

朱海峰眉梢一扬,给局长大人飞了个眼风,局长深感无福消受此等艳福,忍着嘴角的抽搐尽量正经地对郝靓道:“时代进步到现在,组织上可不会包办婚姻,你一切都要自己想清楚。”

郝靓毕恭毕敬,几乎两眼含泪:“谢谢组织支持。”又对朱海峰道:“朱队长,您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上报组织,我一切听从安排,这调动就不必了,撤警籍入军籍也怪麻烦的。”说着还以目示意旁边看似和蔼实则腹黑的老头儿。

局长大人不愧是老狐狸,立刻接口:“是啊,麻烦,都是兄弟单位,都是为人民服务,编制在哪里都一样嘛。”

朱海峰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弄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住心头隐隐的失落,板起脸道:“那我申请借调郝警官一年,开始时间是现在,结束时间不定。”

郝靓反应很快,立刻张口问:“不是一年吗?为什么不能定。”

朱海峰斜了局长大人一眼:“保密任务,开始时间不定,结束时间不定,不对外公开。”又面对郝靓:“当然,你借调过来后要进行专门的训练,还要签订一个保密协议就属于涉密人员了,等一切结束后再对你讲。”

郝靓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意识到自己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不小心掉进陷阱里了,精心编制的那种。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