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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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长忆扶桑

    不夜馆,第九层。

    琴娘在瑟瑟的央求下,弹奏《青梅嗅》。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曲罢,瑟瑟的鼓掌声,惊醒了正昏昏欲睡的阿棠。

    “琴老师弹奏的《青梅嗅》,阿棠百听不厌。”阿棠甜甜地笑道。

    阿棠确实是百听不厌,听一百次,睡着一百次,还能厌倦么。啃着海棠酥的苏苏,默默地吐槽道。

    “阿棠,留渊上神弹奏的《青梅嗅》,才是绕梁三日,回味无穷。”琴娘将瑟瑟揽入怀里,轻声道。

    阿棠听后,扁了扁樱桃小嘴。

    又是那个甘愿堕落成魔的留渊上神。

    “琴老师,魔界的护法,妖娆邪魅,不是阿棠喜欢的类型。阿棠喜欢……像常仪哥哥一样温润如玉的病美人。”阿棠笑得贼贼的。

    站在门外的病美人听后,羞涩得不敢敲门。

    病美人没有发现,初次相遇,阿棠喊他和哥哥或者常哥哥。可是,现在改口为常仪哥哥,似乎生疏了些许。

    病美人更没有发现,阿棠每次吐出仪这个字时,发音总是故意不标准,听起来更像忆字。常仪读成长忆。

    “棠姐姐,扶桑哥哥是瑟瑟未来的夫君。”瑟瑟恼道。

    阿棠笑而不语,因为常仪和扶桑连起来,就是长忆扶桑。

    阿棠偷偷地打听到,病美人经常做梦,同一个梦。

    梦里,有峡谷,竟然只有白天。那峡谷里,长着奇怪的树。说是树,却没有树叶。说不是树,却是两树同根。

    那棵奇怪的树,只绽开一朵豆青色的花,宛若抱着膝盖熟睡的妙龄少女,有点胆怯,又对万事万物充满了兴致。

    接下来,阿棠很忙,忙着勾引病美人,去单相思阿棠。

    阿棠脱了月白色三千流光海棠裙,摘了藕荷色海棠花状白玉耳坠,穿上豆青色水雾留仙裙,戴上珍珠耳坠,增添几分清丽,褪去几分娇媚,颇得江南水乡生养的小家碧玉风姿。

    “阿棠,你这么打扮,不好看。”苏苏皱眉道。

    爱臭美的阿棠,从相思囊里掏出小葡萄铜镜,照一照圆乎乎的脸蛋,摆一摆甜蜜蜜的笑靥,并没有发觉不妥之处。

    阿棠对于苏苏的审美观,表示怀疑。

    其实,苏苏无非介意的是,阿棠忘记了留渊上神。

    这月白色三千流光海棠裙,是留渊上神集了海棠小筑的花露,加持神力而凝结的。

    这藕荷色海棠花状白玉耳坠,更是留渊上神当年精心雕琢的,用于阿棠的成年礼。

    “苏苏,乖乖的,阿棠要去赏月了。”阿棠软软糯糯地道。

    赏月?苏苏听见,犹如不慎吞掉一块鸡肉般惊吓。阿棠会赏月,老子打死都不信,赏月饼还差不多。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阿棠笑得贱兮兮的。

    从不夜馆,走到运河边,必然经过群芳楼。

    群芳楼的第九层,是秀静特意为魔神留渊准备的雅间,天天打扫得干干净净,天天沏上温热的碧螺春,静待佳音。

    幸福的是,魔神留渊最近长宿群芳楼。

    天气逐渐转凉,秀静起身拢了拢轩窗,恰好瞧见阿棠。

    秀静拿自己这身月白色捻金桂花纹留仙裙,与阿棠的豆青色水雾留仙裙相比,同是留仙裙,一见高低,水杏眸子妒忌得发红。

    “是谁招惹了我们的静儿。”魔神留渊从背后拥抱秀静,富有磁性的嗓音刻意轻吻秀静的耳廓,嘴角噙着妖娆邪魅的笑意。

    “留渊老师,为什么不允许静儿教训一下这只飞扬跋扈的废狐?”秀静转过身子,依偎在魔神留渊的怀里,柔声细语。

    “静儿想怎么教训?”魔神留渊挑起秀静的下巴,似笑非笑。

    “当然是……扒了那身留仙裙。”秀静轻声道,略显惶恐。

    秀静领教过魔神留渊的喜怒无常。她不过是趁着魔神留渊小憩,想摘掉他的半边银色面具,偷看一眼他的绝色,居然被罚去伺候野狗。

    回忆起那些野狗,如何蹂躏自己的玉体,秀静恨不得淹死在浴池。

    因此,秀静不敢说,迫切地渴望看见,阿棠被野狗糟蹋的画面。

    “那静儿就去教训吧。妖王海棠,这身豆青色水雾留仙裙,真丑。”魔神留渊再次展开妖娆邪魅的笑容。

    “多谢留渊老师的怜爱。”秀静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

    尔后,秀静扬起高傲的头颅,下了群芳楼。

    “绿茶花,阿棠今天不唱歌,要去赏月。”阿棠见到秀静,转了转圆溜溜的葡萄大眼,娇娇软软地道。

    嘿嘿,阿棠买了莲蓉双蛋黄流心月饼,准备赏月。

    “赏月?青丘的狐族,也只能使一使下三滥的狐媚术,去迷惑男人。”秀静冷笑道,全然不见平日里的优雅。

    话音刚落,阿棠拈起结界,隔绝路上行人,决定胖揍秀静。

    阿棠最听不得,外人说青丘的坏话。

    “孤乃盘古的曾外孙女、羽嘉的外孙女、伏羲的侄外孙女、女娲的侄外孙女、建木的女儿。”阿棠暂时没有想出其他的开场白。

    结果,开场白刚念完,秀静已经拈起天泪之水系法术。

    秀静坚信,天泪的本质在于天字。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天意的无情,秀静早已领教。

    那个九尾白狐大魔妖燕然,命令行走的骷髅,贪吃她的嫩肉,渴饮她的鲜血,撕咬她的魂魄,如此痛不欲生。

    所以,她要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不会被伤害。

    秀静的天泪,不再是无色无味无形,而是从水杏眸子流出的血泪。

    颗颗血泪,溅落在阿棠那身豆青色水雾留仙裙上,居然像蚂蟥一样蠕动,愁死了小脑袋瓜子懒得转动的阿棠。

    拈起天焚烧掉?阿棠使劲地摇摇头。

    这身豆青色水雾留仙裙,是阿棠花钱买的,不能找楼哥哥报销。

    阿棠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也拈起天泪。

    樊素老师说,天泪的本质,在于至纯至净。可是,阿棠至今还没有领悟出,至纯至净的境界。

    阿棠的天泪,依旧是借助龙珠的力量,凝结一颗巨型的泪珠,呈现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色彩,砸向血泪。

    所幸,阿棠败得并不狼狈,保住了这身豆青色水雾留仙裙。

    于是,阿棠打算,将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的战略,贯彻到底。

    秀静拈起六月飘雪之水系法术,阿棠也拈起六月飘雪之水系法术,外送一块冰皮月饼;秀静拈起秋水长天之水系法术,阿棠也拈起秋水长天之水系法术,外送一块桂花月饼;秀静拈起梅子黄时雨之水系法术,阿棠也拈起梅子黄时雨之水系法术,外送一块豆沙月饼……

    站在群芳楼观战的魔神留渊,对阿棠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静儿,试试屠龙天水。”魔神留渊第三次展开妖娆邪魅的笑容。

    原来,魔神留渊察觉出,阿棠那细白的脖颈上挂着的绿幽灵,根本不是螣蛇神格,而是货真价实的水晶。

    没有螣蛇神格护体,魔神留渊格外好奇,阿棠的燕子依然能够对抗秀静的屠龙天水多久呢。

    最好不需要他出手。魔神留渊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感到可笑。

    尔后,秀静拈起屠龙天水之水系法术。

    屠龙天水,可一点点地腐蚀龙鳞和龙肉,穿透龙骨和龙筋,直逼龙珠,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燕子依然!”阿棠笑靥如花,信心满满。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阿棠觉得,战歌《卷珠帘》还是由自己来唱。

    阿棠大概忘记了,白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能唱战歌《卷珠帘》的白白,蜷缩成黑煤炭,拒绝配合。

    白白筑巢,阿棠只能摆出三秋白帝阵。

    白白生蛋,阿棠瞅见,一颗颗鹌鹑蛋,活蹦乱跳,气得双手叉腰,想当场打白白的屁股。

    白白喂食,提炼出的竟然缩小丹,阿棠生出拍死白白的冲动。

    白白迁徙,阿棠恨不得一脚踹飞那个藏起尾巴的白白。

    白白绝迹,阿棠放弃了白白,从相思囊里掏出一坛坛醉人的海棠酒,拔了木塞,直接猛灌,醉到醉醺醺的,自己上阵。

    未意料到,白白绝迹,改为阿棠绝迹,恰好控制了寂寞。

    阿棠成功地利用冰冷,制造寂寞幻象。

    秀静寂寞吗?秀静当然寂寞。阿娘是梅花魔妖南宫雪姬,阿姐惨死在浴池里,而自己也在大荒受尽折磨。

    寂寞来临,她无权说个不字。

    “无趣至极。”魔神留渊瞟了一眼,败下阵来的秀静,叹道。

    尔后,他再次扫过阿棠那身豆青色水雾留仙裙,没来由的碍眼,便随意拈起雷霆之怒之火系法术,径直烧掉。

    “着火啦!”阿棠喊道。

    与秀静大战三百回合而消耗了过多神力的阿棠,只能腾起粉扑扑的海棠花状云朵,扑通一声,扎入运河里。

    再钻出来时,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活像个小乞丐。

    站在琉璃船上的病美人,不禁浅浅一笑,面色薄红。

    “常仪哥哥,纵使你不记得阿棠,也该记得汤谷扶桑吧。”阿棠努力哭出一副梨花带雨的美感,过足了演戏的瘾。

    “扶桑……”病美人喃喃道,双眸闪烁着泪光。

    原来如此,他梦见的是汤谷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