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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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死里逃生

    夜深,万籁俱寂。青丘国内却灯火如昼,一片愁云惨淡。

    箫长老站在东风阁门口,听着一拨又一拨的狐妖略带哭腔的禀报,寻不到海棠公主,眉头拧成川字,久久无法舒展。

    而被困在幽篁里的西楼,每隔一个时辰就用竹叶折朵相思花,只能无助地祈盼着阿棠平安归来。

    朵朵残留着竹叶独特的幽香的相思花,摆在小沙狐金盏的额头旁,却被微风吹散,恰巧形成歪歪扭扭的图案,教西楼看得好生熟悉。

    “是青丘浦?小盏想告诉孤,阿棠在青丘浦,对不对!” 西楼抱着金盏,欣喜若狂。

    可是,喜悦维持不到片刻,西楼就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瞬间打起了寒颤。阿棠可是不慎栽入青丘浦?不,不会的,阿棠机灵得跟个猴子似的,就算掉下去,也会努力爬上来的。

    这般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又不断地自我安慰,西楼快疯了。

    “国主,您在吗?翠袖打算去天界求太白上仙帮忙。”翠袖跪在幽篁里外,泣不成声。

    “青丘浦,找留渊上神。”西楼做了一番内心挣扎,咬紧牙关,从缝隙里吐出。

    翠袖怔住了。原来,西楼早就知晓,她是太白上仙受了留渊上神的嘱托,前来照顾海棠公主的。

    “快去快回!”西楼冷声道。

    翠袖听见快回二字,原本酸酸的心底蓦然泛起丝丝甜意,连忙擦了眼泪,掐了瞬息诀,前往天界。

    当留渊上神得知阿棠可能陷入青丘浦时,手中的相思集残页,差点抖落在太白上仙的眼前。

    他边将相思集残页藏于袖中,边掐了瞬息诀,至青丘浦渡口。

    “阿棠,别怕,夫君哥哥来了。”留渊上神喃喃道,拈起了绝对零度的冰之法术,并源源不断地注入神力,将满是瘴气的沼泽全部冰封住。

    绝对零度,乃冰之法术的顶层。不到绝境,仙人和妖人绝对不会使用。因为,绝对零度,需要散尽全部妖力或者仙力。但是,对于神来说,绝对零度,只是消耗过多神力,并无性命之忧。

    上次使用绝对零度,也是在青丘浦,找寻红棠的残魂。

    那时,青丘浦整整冰封了十年,他没有施展任何神力,徒手凿开冰块,去挖每一寸淤泥,直至象征着无欲无求的银发变黑发。

    然而,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留渊上神缓缓地走在冰面上,闭起双眼,调动神识,感受着这冰封之下唯一的动态。

    月华裙上月华流。待确定了阿棠的大致位置,留渊上神拈起不太熟稔的风系法术,掘了九千九百尺深,将被月华裙临时撑起的保护膜而包裹的阿棠,稳稳当当地卷入怀中。

    留渊上神之所以偷了月老上仙打算赠给月神上仙的宝贝月华裙,便是看中了月华裙的两大优点:一是危难时刻可以为主人建立保护膜;二是月华裙在绝对零度之下依旧不会结冰。

    “阿棠真坏,吓死夫君哥哥了。”留渊上神掐了净化诀,清除阿棠身上的赃物,吻了吻阿棠抿起的樱桃小嘴,含情脉脉。

    处于昏迷状态的阿棠似乎听见了留渊上神的嗔怪,伸出小短腿踢了踢留渊上神的胳膊,尔后又懒得动弹了。

    “阿棠,嫁给夫君哥哥吧。”留渊上神展开温润如玉的笑容。

    从青丘浦到东风阁的路程,留渊上神没有掐瞬息诀,只是不紧不慢地走,像是欣赏沿途的风景。

    候在东风阁门口焦急不安的箫长老和翠袖,就瞧见留渊上神那分外优雅闲散的步伐。偶尔停一停,倾听夜莺的歌声。常常走一走,采摘花朵的露水。

    “留渊上神,国主在幽篁里。”翠袖看清了那窝在留渊上神的怀里的阿棠,连忙喊道。

    语罢,留渊上神掐了瞬息诀,进入幽篁里。

    箫长老的三秋白帝阵,以初秋、仲秋、深秋这三种主题变换阵法。阵眼在仲秋。但是仲秋阵法的经历时间相当短,往往辨认出仲秋之际,便已转换成深秋。

    而且,由于竹子四季常绿,在幽篁里布下三秋白帝阵,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想通过竹子分辨出初秋、仲秋、深秋的区别,难上加难。

    不过,三秋白帝阵,对于留渊上神来说,只是一场无聊的游戏。五行法术之中,木与水相生相克。他微微眯起双眸,动用了水系法术,令竹子表面的所有水分悬浮于空中。深秋凝结成霜,直接排除。初秋和仲秋,皆为白露,可通过触碰来感知。

    一盏茶功夫后,留渊上神发现阵眼,迅速攻破。

    “听说,狐族有报恩的天性。本尊要求不高,就让阿棠以身相许吧。”留渊上神浅笑道。

    话音刚落,西楼那份确认阿棠相安无事的惊喜,就被生生地扼杀了。

    “留渊上神,青丘国有律法,婚姻大事必须遵从本狐意愿,任何狐妖不许干涉,包括父母兄弟姐妹。”西楼冷冷地道。

    “阿棠,和夫君哥哥成亲,可愿意?”留渊上神凑近阿棠的狐狸耳朵,故意呼出酥酥麻麻的热气。

    “夫君哥哥,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么?”一直假睡的阿棠咯咯地笑道。

    “留渊,你对阿棠做了什么!”西楼大怒。

    “别想得那么龌龊。阿棠只是轻薄了本尊的嘴巴。”留渊上神再次绽开温润如玉的笑容。

    “嗯,夫君哥哥的口水甜甜的,阿棠很喜欢。”阿棠软软糯糯地道。

    “阿棠,过来。”西楼按捺住怒气蹭蹭上涨的情绪,展开双臂,轻声哄着,却语气生硬。

    “夫君哥哥,阿棠不想看见他。”阿棠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留渊上神的胸口,恼道。

    “青丘国主,女人和公务不一样。”留渊上神瞟了一眼那视线默默地凝聚在西楼身上的金盏,一语双关。

    尔后,他抱着阿棠,不掐瞬息诀,迈起修长笔直的大长腿,缓缓地离开。

    “孤差点忘了,留渊上神子时还要返回崇光宫。孤会亲自陪伴阿棠的。”西楼冷笑道。

    留渊上神脚步一顿,被西楼狠狠地膈应到了,尔后故作轻松,掐了瞬息诀,去往东风阁东边的院落。

    神界有不成文的规矩。子时,上神必须待在崇光宫,荡涤沾染的天地浊气。

    “夫君哥哥,阿棠想和你一起住在香云楼。”阿棠不安分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毫无死里逃生的恐惧感。

    “那阿棠要快快长大呀。”留渊上神侧卧在床上,刮了刮阿棠的小鼻子,笑道。

    又是快快长大,阿棠很不高兴,为什么夫君哥哥、楼哥哥、翠袖姐姐、箫爷爷都盼着自己快快长大。阿棠不明白,长大了的阿棠也是阿棠,和现在的阿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阿棠想着想着,就打起了哈欠,趴在留渊上神的胸口,呼呼大睡。

    子时将近,留渊上神纵使有千般不舍,也狠下心肠将阿棠轻轻地分开,搁置在床上,盖着被子。

    妖气也属于天地浊气。阿棠永远不能陪伴他夜宿在崇光宫中。

    第二天清晨,西楼特地跑了一趟凡间,买来海棠酥,讨好阿棠。

    可是,距离东边院落几步之遥,西楼远远听得留渊上神清澈如泉的笑声,不禁眉头蹙蹙。

    “阿棠,夫君哥哥不在的话,要乖乖地听楼哥哥的话。”留渊上神第三次绽放温润如玉的笑容。

    “哼,阿棠不要听。楼哥哥现在心里只有那个小沙狐,罚阿棠跪太庙,不给阿棠东西吃,坏透了。”阿棠捂着耳朵,使劲地摇摇头。

    啪嗒一声,海棠酥落地,西楼颇沮丧,来不及捡起,就落荒而逃。

    不知不觉,逃入幽篁里。西楼记起金盏还没有吃早膳,便去小厨房煮碗鸡丝面。

    小厨房里,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阿棠想吃本尊做的海棠酥了。”留渊上神将海棠酥生坯放入温油锅里炸熟,回眸一笑。

    西楼强忍着狂揍留渊上神的冲动,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径直取出砧板,将一块肥嫩的鸡腿肉剁成肉酱。看来,只能做肉酱面了。

    “阿棠喜欢吃肉酱面,青丘国主不介意多煮一份吧?”留渊上神笑道。

    西楼听后,手一抖,多放了鸡蛋挂面,恰好煮成两份。

    然后,留渊上神利索地切了葱花,撒在肉酱面上。

    “小楼,合作愉快。”留渊上神将一碗葱花肉酱面和一碟海棠酥放入食盒里,临走前笑道。

    狗屁的合作愉快!这肉酱面明明是孤煮的。西楼愤愤不平,踢翻了旁边的凳子。就像阿棠也是他不要命般地救下,到头来他辛苦管教调皮捣蛋的阿棠,做了黑脸,留渊那个臭不要脸的就趁火打劫,扮了白脸。

    留渊上神心情大好,哼着小曲,迎面对上太白上仙。

    “天界都在传,老友和阿棠的婚事。”太白上仙也是一袭飘逸白衣,眸光晦暗不明。

    “小言说,阿棠正是我的天缘娘子。”留渊上神猛然想起相思集残页,悄悄地拈起一缕清风,钻入袖子里查看。

    “天缘没有听过,天劫倒是有。老友从未提起,魔王轩辕紫皇曾经也是上神。”太白上仙取出一片相思集残页,皱眉道。

    “哦,我出生时,神界就只有我一人了。”留渊上神再次拈起风系法术,将太白上仙手中的那片相思集残页,收入袖中,神色落寞。

    尔后,留渊上神不再理会太白上仙,提着食盒踏入东边的院落。

    这厢留渊上神托起下巴,表情慵懒,痴痴地望,阿棠津津有味地舔着残留海棠酥的手指头。那厢西楼一勺一勺地喂小盏吃葱花肉酱面,愁眉不展。

    “小盏,你说阿棠什么时候原谅孤?”西楼擦擦金盏嘴角的油渍,喃喃道。

    早膳过后,西楼照旧在幽篁里批阅公文,而金盏温顺地睡在他的脚步,像空气一样,不发出任何打扰他清静的响动。

    “小盏,阿棠要是有你一半乖巧,孤就放心了。” 西楼有些疲乏,打算小憩,就将金盏圈在自己的臂弯里,平日里冷峻的丹凤眼里含着脉脉温情。

    未想到,小憩变成午睡。

    西楼伸伸懒腰,发觉金盏不见时,瞬间清醒。

    “小盏,你在哪里?”西楼弯下身子,四处寻找。

    蓦然,一个身量矮小、面容姣好的少女,从翠竹后面探出脑袋。

    “楼哥哥,小盏…小盏没有穿衣服。” 金盏小声道,羞红着脸。

    西楼轻笑一声,拈起风系法术,利用竹叶,为小盏制作了碧绿色的罗裙。

    此后,小盏偏爱穿绿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