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夫人传
字体: 16 + -

6 就这样道别(上)

    sat apr 25 10:39:46 cst 2015

    第二天变成四个人在江边捕鱼,凯风和杜瑾把徐巿介绍给了木头。一边捕鱼一边徐巿教他们三个辨别不同颜色的石头的成因以及有何作用。晚上在青李的小院吃饭,四个孩子,一个大人。

    “齐国游学士子徐巿见过青李夫人”徐巿朝着青李深深作揖下去,青李还了半礼,笑着说:“客人远道而来,寒舍破弊,无需拘谨随便坐。”

    风儿三个热闹地在院子里踢毽子,初时徐巿恭谨地坐在席子上和青李说话,末了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往风儿他们那儿瞟,他从未玩儿过这些东西。

    “我去做饭,我让瑾儿陪你。瑾儿……”青李扬声喊道。然后向徐巿欠了欠身,就走向厨房。

    “徐巿哥,我们一起玩吧” 瑾儿兴致勃勃地说。头天晚上在江边,徐巿要用针扎风儿的时候,他还对徐巿充满了厌恶,他觉得男人应该让着女人,何况风儿并不是有意踩死他的朱宫的,虽然他的手也是被风儿划破的,但是当他看到风儿合谷上刺的樱花那么生动那么好看的时候,很快就原谅了徐巿。

    徐巿和他们玩了一会儿,去厨房看青李做鱼。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帮起忙来。他从荷包里拿出些香料用杵臼碾成粉末撒在鱼上,然后掏出灶膛的余火,用一根树枝穿起鱼来在余火上烤炙。

    很快香味四溢,弥漫了整个院子。

    木头三个人再也玩不下去了,纷纷饥肠辘辘地挤进厨房……

    “青李夫人,我们把火弄到院子里去吧。”

    “好。”青李爽快的回答了。

    月光皎洁,火光柔软,木头和杜瑾也纷纷帮忙烤起鱼来。院子里也有一株李树一株桃树,不过比杜府后院的桃李要大很多。李树的花已谢,桃树正开的绚烂。

    青李在树下铺开坐席,又拿出几坛子酒来。这是去年秋天菊花开的时候就着菊花酿的菊花酒。

    自从杜执去世,青李一直几乎没有笑过,这一天她被孩子们的笑声感染,被徐巿烤炙的鱼的香味唤醒了沉睡的味觉。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还要继续生活,杜执,我要重新开始生活了,青李这样想。

    “夫人这是菊花酒?口感清冽,就着烤炙的肉,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徐巿喝了一口酒,望着青李由衷的赞美着。

    青李微微一笑点点头,接着说:“徐公子若不嫌弃,就跟着风儿叫我青姨吧。”

    徐巿又站起来,颔首行了半礼:“徐巿正有此意,又怕唐突,见过青姨。”

    青李微微一笑,轻轻颔首,举手示意他坐下同饮,又扬声对着木头、瑾儿和风儿说:“虽然你们年龄尚小,但是今天允许你们都喝一杯,徐巿略大两三岁,已经是游学是士子,可以随意,从明天起,你们就是大人了。”

    三个孩子郑重地互相看对方,又看看手中的酒,都举杯向着徐巿,和徐巿共同举杯饮下杯中酒。徐巿喝了三杯酒后,也不再喝酒了,青李暗暗点点头,用梅精兑上蜂蜜给他们,自己又饮了两杯酒。

    欢饮、烤鱼,还有青李做好的饭菜一起端上案几,多么欢乐的夜晚。

    徐巿虽然早已吃过太多的美食,但是很长时间里他都觉得在青姨家吃过鱼是最好吃的一次。

    四个孩子,木头是孩子头,徐巿虽然年龄最大,但是他并不精通孩子玩的那些东西,所以总是木头带头,打石头、射箭、投枪、蹴鞠等等。很快,他们重新分了工,木头提议玩什么怎么玩,徐巿出完善策略,瑾儿和风儿只要玩就好。

    在组队蹴鞠的时候,和另一群孩子出现了冲突,一时间剑拔弩张双方僵持不下。在这个危急的时刻,徐巿充分爆发了他的潜能,伸手虚晃一招然后带着木头、瑾儿还有风儿扑上去进行了一场肉搏战。

    战争以双方平局徐巿又出面讲和而告终,他拿出装在荷包中的跌打药给对方的带头大哥敷在淤青的脸颊上,然后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带领队伍背道而行。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徐巿才一软身跌坐在地,双方的实力实在是太悬殊,对方都是十一二、十二三的孩子,而他们这一组徐巿十一,木头和瑾儿八岁,瑾儿大木头半岁,风儿六七岁又是女孩子。他们四个又只有木头和徐巿两个人尚有战斗力,瑾儿和风儿都……如果不是虚晃的那一把无色无味的**,他们四个也未必能打得过对方两个。想想真是后怕。

    不组队游戏的时候,徐巿就带着他们在长江边上寻找丹砂,他们又在瞿塘峡的山里抓了一只朱宫,需要丹砂来喂养。

    四个人就这样忘乎所以地玩在一起。徐巿从未这样痛快的玩过,木头、瑾儿和风儿他们三个也从未玩的这样有头脑的玩过。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

    徐巿的父亲差人从临淄捎来书信,徐巿的母亲病了,盼儿速归。

    初夏的时候,徐巿走了。

    四个人在驿站送别。

    今日别君去,何日复相逢。

    木头和瑾儿像大人一样的和徐巿拥抱,拍着对方的背只道珍重。

    风儿从江畔折来一条柳枝,递到徐巿的手里。

    徐巿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上车,依依不舍的看着窗外,对窗外的三个人说等我回来一起去抓桃花鱼。

    年少的心,又怎么会害怕离别,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去何日四人才能再聚首。又怎么会知道,十年之后,他们会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再聚首,亦或者,还能不能再次四人同聚首。

    挥手。离别。

    城外的农田秧苗绿满水面的时候青李病倒了。

    拖了一个月也未见好,初时不不太严重,只是畏寒畏热,后来益发严重,眼眶深陷,面容消瘦。请医生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拖着病体回了一趟杜府,没有见到大夫人。大夫人的哥哥给了她几文钱,说家里也很困难,以后就不要来了。青李把钱放回桌子,重新回到了家。

    病愤交加,又有何意义。

    青李让瑾儿和风儿不要哭,不论多么艰难的事情,都会过去,他不想看到懦弱。他跟风儿和瑾儿讲他们的外祖父的事,还有外祖父父亲的事情,那个意气风发指点天下的男人。

    家里的粮眼看着就没有了。木头有时候拿一点吃的过来,但是杯水车薪并不能解决问题,青李是个好强的人,即使躺在床上起不来也不愿过多接受别人的给予,即使相欠也不许。

    在晾衣服的时候青李晕倒在院子里。杜瑾哭着和风儿把青李拖进进屋,把被子捂在青李身上。青李醒过来,眼神里全部是责备,“瑾儿,娘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哭不能解决问题,不许哭……”青李面色焦黄,提着气断断续续地对儿子说着“风儿,你也不要哭了,你和瑾儿……都不要哭……”

    离开青李的屋子,瑾儿抱着院子里的李树,咬住嘴唇却忍住低低的哭声和满脸的泪水,“娘亲会不会死,风儿,你说娘会不会死……”

    风儿抱着瑾儿,不停地说:“瑾哥哥不要哭,娘不会离开我们,她不会。”

    “你说,娘如果死了怎么办?”

    “娘不会死……”

    风儿从未称青李过娘亲,此时抱着瑾儿不停的对瑾儿念叨着“瑾哥哥不要怕,娘不会离开我们。”

    “我们,我们去找大娘吧。”风儿忽然提议说。

    他们去了杜府。他们刚进大门就被轰了出来。

    夏天的江边,暖风习习,绿草如茵;入夏以后,江水变得疾疾,他们年龄太小,已不能去江里捕鱼卖钱,三个人一筹莫展。风儿想起爷爷,想起爷爷说就叫凯风吧,想起初到杜府见到青李,青李安静地望着她……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母氏甚善,我令无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

    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晛睆黄鸟,载好起音。

    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不知不觉风儿哼起这首歌。

    哼了一遍。

    又哼了一遍。

    青李让她不要忘记这首歌。

    瑾儿和木头走在前面,风儿哼着歌跟在后面,风儿看到木头一边走一边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头,从泥里飞出来的石头,有点乌青有的雪白,有的暗红……

    有的暗红……

    风儿捡起那块暗红的石头,是一块丹砂。

    暗红……

    暗红……

    风儿想起徐巿教他们辨识石头,教他们寻找丹砂喂养朱宫的时候说过,那种丹砂是一种药材。还说江州江边的丹砂很少有人捡,也许是认识的人太少吧,很可惜。咦,爷爷不是把丹砂卖到中原吗?为什么爷爷没有去捡呢?

    “我们去捡丹砂换钱给娘亲治病吧……徐巿哥哥说……”风儿站在后面叫住他俩。

    两个小伙伴猛然转过头来,恍然大悟,是啊,我们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呢。

    捡了一天丹砂,三个人年龄小、力气小,经验也不足,并没有捡到多少。拿到杜家的药房,药房的伙计看到少爷拿来的丹砂,接过来然后悄悄地把钱放在他手里,又把青李的药放在风儿手里。

    青李躺在床上看到瑾儿颤巍巍端过来的药碗,问哪儿来的钱抓药,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把药泼到了地上。

    瑾儿没有说话含着泪把碗捡起来,又去盛了一碗。

    看着瑾儿的背影,木头说药是我们三个在江边上捡的丹砂换的钱,青姨你冤枉杜瑾了。

    瑾儿端着药碗进屋的时候,听到木头的话,忍不住眼泪就流了满脸。

    青李伸手把瑾儿抱在怀里,低声地跟瑾儿说对不起,是为娘错怪你了。

    瑾儿摇摇头,说娘是怕瑾儿做错事才会这样。

    吃了药,青李问他们怎么会认识丹砂,瑾儿告诉青李是徐巿哥哥教他们的。

    风儿问起为什么江边的丹砂没有人捡回来换钱。青李告诉他,丹砂的用处多,但是能认识丹砂的人却很少,即使她,也不认识。谁又能想到,在江边能找到丹砂呢。也许老爷常年在外采药,也从未留意过江边沾染着泥的石头吧。老爷在世的时候,往北方贩卖的丹砂也并不产自江州城,而是几年前老爷在瞿塘峡采药时无意发现了丹砂矿。

    从那天开始,瑾儿和风儿还有木头一边唱着歌一边在江边寻找丹砂换钱。

    江边放猪的孩子无聊的间隙里,也和他们一起捡红色的石头,把捡回来的石头堆在江边的樱树下。

    渐渐的凯风和《凯风歌》,还有木头、瑾儿都被孩子们认识了。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