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白衣白雪
慕容扶露第一次见云左是在洛阳西山上，那时正是冬天，大雪铺地梅花齐放。
他们一家替长姐去西山祈福，甘草庙在西山顶上，山风清爽白梅遍野，很是宜人。
他半路偷偷溜了，沿着山腰的一条小路绕了过去，山背后的梅花更为茂盛，白雪，落梅，美如仙境。
即使景物如此美丽，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像天外人一般坐在树上，素手执酒，闪烁着银白流光的剑插在树下，几分凛冽，白衣单薄，万千寒雪中，她明媚骄傲如冬日的太阳。
他傻乎乎地走到树下，仰头看她，“你就是书里说的神仙吗？”
那人勾起嘴角，饮了一大口酒，笑声传出好远。
他不敢说话，书上说，神仙都是喜怒无常的，若是看上了人间的小孩，还会把他带到天上去。
那人笑了一阵，从树上跳了下来，轻盈如纷扬的白雪，她落在了那把剑旁边道，“你是哪来的小子，怎么一个人在这？”
他心底有一点不服气，语气也冲了起来，“我才不小，本世子都十五了！”
“哦，”女孩停了停，“哪家的世子？”
他面带骄傲，“慕容氏。”
女孩若有所思，一声哦在她嘴里婉转了好几圈才吐出来。
“行吧，那我走了。”
“咔”一声，那把剑被她背到了背上，她转身欲离开，慕容扶露不知为什么当时脑子一抽，叫住了她，
“喂！你……不冷吗？”
他的目光在她的单衣和自己的毛皮暖裘之间游移。
女孩回过头，似是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扶露。”
“好，下次还能再见的话，我来教你怎么不怕冷。”
“一……一言为定！”
她伸出手，在他的小指上勾了勾，“知道啦知道啦”
然后她挥手离去，待他想起问她的名字时，她的白衣已经融进了一山大雪里。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剑，才知道她叫云左，这世间最让人惊叹的女子。
她是剑仙的传人，惊鸿孤影，危险却拥有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她独自一人就压下了整个武林全部天才的风头。
那年她十六岁，从西山而去，刚刚突破玄境，进入地境。白衣天外剑，一笑涤众生。
她曾是，那样的人啊。
慕容扶露站在鲜血般的夕阳余晖中，觉得有些冷。
骄傲如云左，却露出那样无奈的表情，说自己会成为累赘。
他忽然抬手，冰凉的手背轻轻覆上双眼，苍白的骨节在夕阳下映射出点点冷光。
轻不可闻的声音从手下传出，“你一定要回去，堂堂正正回到洛阳，把那些繁华背后的肮脏和不堪都放到阳光下，烧个干干净净才好！”
余音回响，声声不绝。
云左靠在门边，抬头望天。红云流走，天地长青，她浅浅叹一口气，“傻小子。”
离煌站在远处，剑封于鞘中，剑意丝毫不露，但就是让人觉得他身边十分危险，不敢靠近。
云左知道，他是在练剑，到他这个境界早已不再拘泥于招式，而要养意证道。去了解手中刀剑的同时，也是在了解自己。
当年她第一次拿起惊鸿的时候，她看到天塌地合，万物倾颓湮灭成尘，天地一线汇聚成一道剑光，劈开了鸿蒙日月。
师父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剑道，他还说她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代剑仙。听说师父看人百无一疏，只是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准嘛。
云左忽然想起灵山上那个天赋不错的小子，不知道他能否替他这个不称职的师姐守住师父的名声。
离灯会还有两日时间，离煌就站了两日。
云左自己乐得自在，还捡了一条骨瘦如柴的小狼狗回来养，取名三两。
三两虽小，却十分凶狠，它不咬云左，也不敢靠近离煌，就追着慕容满院子跑，一人一狗把这座有些冷清的宅子硬生生闹出了点鸡飞狗跳的味道。
今晚就是灯会了，云左带着三两在扬州转了一转，然后在河边一家卖糖糕的小摊前找到了叶不平。
叶不平坐在桥上的柳荫里，虽然一口一口咬着食物，却很明显的心不在焉，灰老也罕见地没有在她身边。
她就像一只啃着萝卜的小兔子蜷在桥头一角，散落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
一脸凶相的三两察觉到了什么，雄赳赳地踱过去，将头伸到叶不平的脑袋前嗅了嗅。
三两虽然瘦得吓人，但给它洗过澡后毛发却是溜光水滑，黑得发亮，慕容说这可能是只不一般的狗，这是它被三两追的气喘吁吁后得出的结论。
此时看它人性化地露出一脸嫌弃，云左觉得可能这家伙真的不一般。
叶不平几乎跳了起来，她惊呼一声倒在桥梯上，然后一抬头，看到了笑意盈盈的云左站在面前。
不知道是惊吓还是惊喜，她将手中大半块糖糕一口吞了下去。
等云左连忙向摊贩讨来茶水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喝下去，感觉糖糕落了胃，才终于确认了自己没有在做梦。
“云姐姐，真的是你！”
云左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叶不平整个人就扑了过来，把脸埋进了她的肩膀里。
云左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将面露不耐烦一直徘徊在脚边的三两踢了踢，“还认识我呢？”
叶不平在她怀里蹭了蹭，露出那张粉粉嫩嫩的脸蛋，“云姐姐说什么呢？我就是死了都会记得你的！哎哟！”
叶不平捂着被云左敲了一记地额头，嘟着嘴道，“干嘛啊？”
云左没好气道，“学什么不好，学人乱说话。”
叶不平低声嘟囔了什么，云左没听清，她看着叶不平已经运动自如的手臂，有点欣慰，“看来没有什么隐患。”
“那是，”她骄傲地抬了抬手臂，“云姐姐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也要来扬州啊？”
云左也坐在了桥头，把叶不平拉了下来，“这个先不说，你怎么了，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一听这话，叶不平脸色顿时消沉了下去，她重重坐下，“别说了，那个李公子说什么喜欢我，这几天非要跟我一起游览扬州城，而且……灰老这次居然什么都不管！”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眼眸深处不能言表的焦虑和……恐惧，在云左看来，却那么明显。
云左叹了一口气，撸了一把三两道，“小平儿，你真的姓叶吗？”
叶不平浑身一震，她扭头看云左，云左脸上是从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
他们一家替长姐去西山祈福，甘草庙在西山顶上，山风清爽白梅遍野，很是宜人。
他半路偷偷溜了，沿着山腰的一条小路绕了过去，山背后的梅花更为茂盛，白雪，落梅，美如仙境。
即使景物如此美丽，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像天外人一般坐在树上，素手执酒，闪烁着银白流光的剑插在树下，几分凛冽，白衣单薄，万千寒雪中，她明媚骄傲如冬日的太阳。
他傻乎乎地走到树下，仰头看她，“你就是书里说的神仙吗？”
那人勾起嘴角，饮了一大口酒，笑声传出好远。
他不敢说话，书上说，神仙都是喜怒无常的，若是看上了人间的小孩，还会把他带到天上去。
那人笑了一阵，从树上跳了下来，轻盈如纷扬的白雪，她落在了那把剑旁边道，“你是哪来的小子，怎么一个人在这？”
他心底有一点不服气，语气也冲了起来，“我才不小，本世子都十五了！”
“哦，”女孩停了停，“哪家的世子？”
他面带骄傲，“慕容氏。”
女孩若有所思，一声哦在她嘴里婉转了好几圈才吐出来。
“行吧，那我走了。”
“咔”一声，那把剑被她背到了背上，她转身欲离开，慕容扶露不知为什么当时脑子一抽，叫住了她，
“喂！你……不冷吗？”
他的目光在她的单衣和自己的毛皮暖裘之间游移。
女孩回过头，似是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扶露。”
“好，下次还能再见的话，我来教你怎么不怕冷。”
“一……一言为定！”
她伸出手，在他的小指上勾了勾，“知道啦知道啦”
然后她挥手离去，待他想起问她的名字时，她的白衣已经融进了一山大雪里。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剑，才知道她叫云左，这世间最让人惊叹的女子。
她是剑仙的传人，惊鸿孤影，危险却拥有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她独自一人就压下了整个武林全部天才的风头。
那年她十六岁，从西山而去，刚刚突破玄境，进入地境。白衣天外剑，一笑涤众生。
她曾是，那样的人啊。
慕容扶露站在鲜血般的夕阳余晖中，觉得有些冷。
骄傲如云左，却露出那样无奈的表情，说自己会成为累赘。
他忽然抬手，冰凉的手背轻轻覆上双眼，苍白的骨节在夕阳下映射出点点冷光。
轻不可闻的声音从手下传出，“你一定要回去，堂堂正正回到洛阳，把那些繁华背后的肮脏和不堪都放到阳光下，烧个干干净净才好！”
余音回响，声声不绝。
云左靠在门边，抬头望天。红云流走，天地长青，她浅浅叹一口气，“傻小子。”
离煌站在远处，剑封于鞘中，剑意丝毫不露，但就是让人觉得他身边十分危险，不敢靠近。
云左知道，他是在练剑，到他这个境界早已不再拘泥于招式，而要养意证道。去了解手中刀剑的同时，也是在了解自己。
当年她第一次拿起惊鸿的时候，她看到天塌地合，万物倾颓湮灭成尘，天地一线汇聚成一道剑光，劈开了鸿蒙日月。
师父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剑道，他还说她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代剑仙。听说师父看人百无一疏，只是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准嘛。
云左忽然想起灵山上那个天赋不错的小子，不知道他能否替他这个不称职的师姐守住师父的名声。
离灯会还有两日时间，离煌就站了两日。
云左自己乐得自在，还捡了一条骨瘦如柴的小狼狗回来养，取名三两。
三两虽小，却十分凶狠，它不咬云左，也不敢靠近离煌，就追着慕容满院子跑，一人一狗把这座有些冷清的宅子硬生生闹出了点鸡飞狗跳的味道。
今晚就是灯会了，云左带着三两在扬州转了一转，然后在河边一家卖糖糕的小摊前找到了叶不平。
叶不平坐在桥上的柳荫里，虽然一口一口咬着食物，却很明显的心不在焉，灰老也罕见地没有在她身边。
她就像一只啃着萝卜的小兔子蜷在桥头一角，散落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
一脸凶相的三两察觉到了什么，雄赳赳地踱过去，将头伸到叶不平的脑袋前嗅了嗅。
三两虽然瘦得吓人，但给它洗过澡后毛发却是溜光水滑，黑得发亮，慕容说这可能是只不一般的狗，这是它被三两追的气喘吁吁后得出的结论。
此时看它人性化地露出一脸嫌弃，云左觉得可能这家伙真的不一般。
叶不平几乎跳了起来，她惊呼一声倒在桥梯上，然后一抬头，看到了笑意盈盈的云左站在面前。
不知道是惊吓还是惊喜，她将手中大半块糖糕一口吞了下去。
等云左连忙向摊贩讨来茶水递给她，她咕咚咕咚喝下去，感觉糖糕落了胃，才终于确认了自己没有在做梦。
“云姐姐，真的是你！”
云左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叶不平整个人就扑了过来，把脸埋进了她的肩膀里。
云左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将面露不耐烦一直徘徊在脚边的三两踢了踢，“还认识我呢？”
叶不平在她怀里蹭了蹭，露出那张粉粉嫩嫩的脸蛋，“云姐姐说什么呢？我就是死了都会记得你的！哎哟！”
叶不平捂着被云左敲了一记地额头，嘟着嘴道，“干嘛啊？”
云左没好气道，“学什么不好，学人乱说话。”
叶不平低声嘟囔了什么，云左没听清，她看着叶不平已经运动自如的手臂，有点欣慰，“看来没有什么隐患。”
“那是，”她骄傲地抬了抬手臂，“云姐姐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也要来扬州啊？”
云左也坐在了桥头，把叶不平拉了下来，“这个先不说，你怎么了，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一听这话，叶不平脸色顿时消沉了下去，她重重坐下，“别说了，那个李公子说什么喜欢我，这几天非要跟我一起游览扬州城，而且……灰老这次居然什么都不管！”
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眼眸深处不能言表的焦虑和……恐惧，在云左看来，却那么明显。
云左叹了一口气，撸了一把三两道，“小平儿，你真的姓叶吗？”
叶不平浑身一震，她扭头看云左，云左脸上是从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