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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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宋朝使者

    mon may 04 22:20:51 cst 2015

    通往唐州城的官道上,一队队伪齐士兵稀稀拉拉地往前赶着路。他们占满了整个官道,队伍前后竟然绵延十几里路。

    这些士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兵器东倒西歪,铠甲也凌乱不整,仿佛一群被人驱赶着前行的牛羊,杂乱不堪。

    为首的将军面容粗犷,一身镶金暗黄山文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甚是醒目,却正是那弃城而逃的败军之将李成。

    此刻,他坐在马上,任由马儿慢慢地往前踱步,却是蹙眉不语,似乎在想着心思。旁边的部将想上前劝劝,可见他这样,谁都不敢第一个去触霉头,只好提心吊胆,远远地跟在他后面。

    弃城而逃,这虽然让自己不必身陷险地,却让齐国平白损失了一个战略要地,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向刘豫交代。想到这,他更加地蹙紧眉头,直想找个事物发泄一下。

    待他心绪烦乱时,远处扬起了几缕烟尘,不一会,一队齐国武士打扮的骑兵便来到他面前,翻身下马便拜。为首的一个道:“报元帅,齐王已在城外十里亭摆下酒宴,请元帅速去赴宴!”

    李成心中一惊,不知这是不是鸿门宴,待打发了这些人回去复命,他又将军权暂时交给了旁边的部将处理,自己带着两个随从,策马往十里亭赶去。

    待到亭外,他翻身下马,忑忑不安地穿过护卫在周围甲胄严整的护卫骑兵,来到亭中,便看见穿着黄袍,带着王冠的刘豫,早已坐在石桌边,正一脸威严地盯着他看去。

    只见那刘豫长得方面大耳,大腹便便,长着八字须配山羊胡,虽黄袍加身,却无丝毫帝王之相。

    李成见桌上没有酒菜,刘豫又一脸严肃,吓得双腿一软,跪下便是一拜:“齐王恕罪!臣罪该万死!”

    “元帅何出此言?”刘豫笑问道。

    “臣不战而弃守襄阳,使得我大齐国被伪宋裂土,罪该万死!”

    “元帅言重了!”刘豫除去头上的王冠,交给一旁的侍卫,起身走到李成面前,将他扶起来,“元帅!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岳飞兵士锐利,因此可一日便下郢州。如果元帅非要留守襄阳,恐也难逃厄运。虽然留得鞠躬尽瘁的美名,可是我大齐国便少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元帅,孰轻孰重,我心中自知!”

    李成见他非但没有责怪自己,还处处为自己说话,感激得便要再拜,却又被刘豫扶住,拉着他的手,来到石桌边,让他入座。

    待两人坐定,左右从精致的紫檀木饭盒中端出美酒佳肴,将之一一放在桌上。顿时酒醇肉香,飘满了整个庭院。

    李成看着一桌的酒菜,脸上的最后一丝担忧立刻消失不见,他笑嘻嘻地抓起酒壶,便给刘豫斟酒,也给自己满上,随后便开始劝酒,两人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酒过三巡,两人面红耳赤,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齐王,如今国家大计,该如何?”李成突然问道。

    “哈哈哈哈,易耳!我立马书信一封,让四太子带兵前来救援!岳飞再厉害,能战胜金人的铁骑吗!”

    “当然不能!我大金铁骑,在平原上,那就是神兵天降,遇神杀神,遇鬼杀鬼!那岳飞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抵挡!”

    “如此,待会回唐州,你和我分别写信,向四太子搬救兵!等援军一到,便可再次将宋军一网打尽!”刘豫得意地笑道。他并不是不想惩罚李成擅自弃城,只不过,齐国就这么点人才,他走了谁当元帅?况且,那李成和金兀术私交甚好,他可不敢因此得罪金兀术!

    “那是自然!齐王,我再敬你一杯!”

    “好!干了!”

    ……

    在通往金上都的官道上,几辆马车被前后两队约四十人的骑兵紧紧护卫在中间。一个手持宋朝使者节杖的部将引领着这支车队,正慢慢向前行驶着。

    坐在马车中的便是被派往金国的使者洪浩。他此刻感觉自己瘦弱的身子骨快要被颠簸得散了架,浑身酸疼,四肢乏力。回想这一路的奔波,那真是吃尽了苦,受尽了累,虽无险,却处处惊心。

    节杖在手,便是皇命在身,沿途关卡自然远远地开门放行,各处驿站也都好酒好菜,好言好语地伺候这些朝廷使臣,直到他们离开。

    当然,在宋朝管辖的范围之内,他们确实享受到了如此的待遇。可是一旦跨过淮河,离开宋朝的势力范围,他们便明显地感受到了待遇的急剧变化!

    刚进入到山东境内时,一路上人烟稀少,天地荒芜,可见被金人占领后受尽了折腾,即使偶尔遇到几个骑士,却也十有**是金人的哨探。

    他们大多都会拦着洪浩马队的去路,绷着脸对他们进行询问。但毕竟在山东境内的金兵大多都是原大宋投降的士兵或者应募签军的北宋遗民,虽说是盘查,不过做个形式而已。闻明是大宋使臣后,大多态度立马变得恭恭敬敬,并热情地为他们指明道路,还询问大宋王师何事才能收复山东。

    每当听到这里,洪浩都热泪盈眶,却总是无奈地摇摇头,只是一个劲地说道“快了快了”。对方听了,虽然心中失落,却也强颜欢笑,一路护送他们直到出了自己的管辖范围内。

    这里虽然不比淮河以南,毕竟大多还是自己的同胞看守,少了些刁难。

    当然这里也少了驿站伺候,因为这里的驿站只提供给大金的官吏,马队只得自己寻找酒家住宿吃饭。这一路的折腾还真放慢了不少赶路的速度。

    等出了山东,进入了河北地,直到上京,他们不仅要自己安排食宿,还要受到许多金人骑探骚扰,这些人往往指着他们大声羞辱,还经常逼着他们下马,作势便要搜掠携带的财物。每当这时,那个宋朝部将便咬着牙,紧紧地按住刀柄,却被洪浩拉住,并派人给他们每人送上一贯钱。

    那些哨骑也不敢真的搜掠南宋使者的车子,无非就是想讹些钱。等拿了钱,这才骂骂咧咧地回身骑上马,调头离去。洪浩只得连声哀叹着爬上马车,在早已怒气冲冲的部将“保护”下,继续赶路。

    “洪大人,我们到上京了!”部将拉起车厢外的窗帘,兴奋道。

    “啊!终于到啦!再要颠簸上几天,我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要不行了!”洪浩笑道。

    他将头伸出窗外,发现车队已经来到了城外的官道上,离城门只有百步之遥。道路两端,都盖上了仿宋的瓦房,房前的空地上,金人的商贩云集,人头攒动,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场面。

    只是此刻大家都盯着洪浩他们看去,指手画脚,低声细语,眼神中带着轻蔑的神色,一看便知没有说他们什么好话。

    如此热闹的场景,让本来在荒野赶了一个月路的这位使者有了一种又回归社会的感觉。然而,来自周围的敌意,却让他十分的不自在,于是对部将说道:“陈将军,天色不早,赶紧进城吧!”

    “是!”陈将军放下窗帘,带着车队向城门口走去。

    来到了上京的城门口,车队立马被门口金兵拦住。陈将军拿出了通关文牒交给为首的金兵。那金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文牒,随后语气懒散道:“额,知道了!你们在这慢慢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传话!”说完便将文牒扔在桌子上,不再搭理他。

    陈将军怒道:“你这厮好生无礼!既然答应给我通报,为何将文牒扔在桌上?”

    “大胆宋蛮!都快要亡国了,还如此猖狂。别看你是南宋的使臣,胆敢在城下喧哗,我照样可以将你捉拿了去!”身后的几个金兵也一脸得意地拔出佩刀,亮出枷锁,作势便要上前。

    陈将军正要发作,却听见车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陈将军,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还记得那句老话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陈将军无奈,只好从腰中掏出几贯钱,扔在桌上,抱拳冷冷道:“这位小哥,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在意。”

    “好说好说!”那金兵仍旧紧绷着脸,收了钱财,将文牒递给后面的人道:“你赶紧将这文牒送到外务府。”

    那人拿着文牒便向城内赶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外务府的小吏来到他们面前。那小吏倒也懂点礼仪,朝李将军作揖后,便让他的车队跟着他走。

    车队随着那小吏穿过宏伟的上京城门,顿时如浪花一样的人群便扑面而来,到处都是商贾的吆喝声,以及酒馆中食客们大声的劝酒声。比起城外,有过之而无不及。各种宏伟的仿宋建筑,也层出不穷,比起那杭州也不逞多让!城内官道之宽阔,车马数量之多,虽比不上杭州,却也没有几个城市可以与之相比!

    李将军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冷笑,心道别看这上京如此繁华,却也是用从大宋臣民身上刮来的血汗筑成,而且此处就如金漆的铁桶,徒有其表罢了,要不然,为何沿途如此萧条,独有这一处繁华?

    一路上,小吏也问他这上京城如何,他只得违心地夸赞了几句,却惹得那人得意连连,看得陈将军心中直骂他是井底之蛙。

    车队七拐八拐地走了好长时间,终于在一座破败的院子前停下。小吏指着那栋院子,朝李将军拱了拱手道:“最近来上京的使者很多,我们没有多余的房子给你们了,你们就住这院子吧!”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便径直走了。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李将军对着小吏的背影怒吼道。

    “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好男儿,吃点苦头算什么?”洪浩劝他道。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带人收拾一下院子。”说完,陈将军便愤恨地指挥那些骑兵,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洪浩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破败的房屋,却是淡淡一笑:“不错不错,这次待遇有所改善。记得我上次出使金国,他们给我安排的是一间靠着猪舍的房屋,屋内整日臭不可闻。每次出门前,我都得洗上一次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