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下的少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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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张安

    mon jul 13 18:24:00 cst 2015

    分科后的第一次测试考试,他们所有人把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我说我是文青,文青是绝对不会帮助任何人作弊,这是原则。后来王智说他搞到了金瓶梅的碟,所以我才勉强答应帮助他们作弊。

    当时在考某一科目时,监考特别严格,他们完全无法接受到我的助攻。我们通过表情和眼神交流着,我表达:咋办?干脆放弃了吧,一次考试而已。他们无奈地点了点头,很整齐。我再次表达:妈的,智哥,金瓶梅还是得有啊。王智冲我会心一笑,点了点头,然后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我以为这场考试会很普通地结束,结果王智为这场考试添上了插曲。正在熟睡的王智突然站起来大骂了一声“我操”,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我知道他是在说梦话,不过除了我,没人相信。

    后来有一天,我和王智同时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班主任很严肃地跟王智说,先记一个大过,然后取消这学期所有考试资格。王智听到取消考试资格后,一下子开心的没忍住,说了句谢谢老师,结果班主任气的当场给他再记了一个大过。我在一旁看的直冒汗,心想这班主任记大过记得还挺轻松,真不把学生洗档案要交的钱当钱。

    班主任处理完王智后就让他出去了,然后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了班主任和我。他突然变了一副嘴脸,笑眯眯地盯着我,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开始夸奖和鼓励我,他说我这么好的成绩,以后再接再厉,不断为班级争光。而我听到这句话后并不开心,反而有些排斥。

    这是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原来我不是个特别有集体感的人,原来在我内心里,是把自己与所谓集体分隔开的。后来我知道了,其实班主任也不具有所谓的集体感,他让我考好一点只是为了自己的奖金而已。其实所谓的集体感,对我们这种级别的人来说大多数只是一时的快感。人们总会在热血沸腾或对自己有利的时候去找各种各样的集体感,恰好我只是个比较奇怪的文青,不容易热血沸腾,也很讨厌玩转利益。所以,不怎么有集体感。

    某一天王智兑现了他的诺言,我们一起去了小柳街聚餐,决定聚完餐后再去林荣新家里看金瓶梅。在我们聚餐的时候,伟哥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他喝醉了,满脸通红,一身酒气。我正打算开口向他打招呼,他突然一把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然后不断拉扯我的衣服,也不知要干嘛。我推开了伟哥,他又要上前,这时庄豪过来一套组合拳把他打倒在了地上。我赶忙上前去扶伟哥,没想到他一把推开了我,然后指着我们所有人大笑,接着庄豪上前又是一套组合拳。

    庄豪的做法挺震撼我的,我们和伟哥渐渐疏远我是知道,但我没想到他对伟哥的态度竟然转变成了这样。后来庄豪告诉我,其实他早就对伟哥不爽了,只是一直没表达出来。我又问庄豪是不好意思直接跟伟哥明说,所以才一直憋着气和他做朋友吗?庄豪说不是。

    人际交往真的是种很复杂的东西,比方说你对一个人不爽,当他和你做朋友时,你却依然可以很愉快,当他主动找你交谈时,你也依然可以很愉快地和他交流。可当你和他经历的一切事情全部过去以后,你会发现你心里对他的感觉依然是不爽。

    后来庄豪问过我,他说他很纠结,明明不想和他不爽的人做朋友,可对待那人却永远游走在无情和友好之间。他说是不是他不够果断,不够决绝。我说其实这种事情没法控制,也没有必要控制,人与人的交往最好是顺其自然,不要过多把某一情绪放在某人身上,也不要过多去强求与某人的关系要怎样。

    说通俗点就是爱咋整咋整,比方说庄豪,他觉得当时给伟哥一套组合拳是最合适的做法,所以就给了。不过他真的是个很纠结的人,自从当时打了伟哥之后,他就经常在我耳边唠叨说他多么多么后悔。但其实我是知道的,就算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依然会动手打出那套组合拳。大概人都是这样的,都是在不断纠结和悔恨中活过来的。

    伟哥被打倒在地,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就走了。庄豪想冲上去拦住伟哥要个说法,但被我拦住了。经过伟哥这么一折腾,大家都没了看金瓶梅的心情,就都各自散了。第二周,伟哥来班上找我跟我道歉,我们一起上了楼顶。他跟我说对不起,他说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喝醉了有些神志不清。

    “存儿,你应该做点什么,虽然我了解你,你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从形式上来说,你应该做点什么。”

    “对啊,你了解我,我最讨厌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了。”

    “就算讨厌也必须接受啊,你迟早得学会融入这个社会,文斗还是武斗?选一个。”

    “好吧,我选文斗。”

    “好,这次我绝对不打你脸。”

    我们文斗了好一会儿,两败俱伤,值得一提的是,伟哥真的没有打我脸。我很纳闷为什么伟哥不打我脸,难道他不再热血沸腾了吗?

    我们坐在地上休息,伟哥点了一支烟,也给我递了一支,我拒绝,他说:“妈的,就抽一支,记得以前我说一定要教会你抽烟没,看来是教不了了,以后你想要我教也没得教了。”

    我察觉到伟哥话里有话,但我不愿多问什么,只是接过了那一支烟,点燃,猛吸一口,然后被呛个半死。妈的,吸烟有害健康,而且,烟真的很难抽。

    “存儿,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这种学生,不务正业,无所事事,每天除了正经事什么都干。”

    “从来没有。”

    “其实我以前很迷茫的,不知道以后何去何从,我没有特长,没有爱好,没有方向。”

    “现在呢?”

    伟哥把烟头扔在地上踩了踩,然后站起身来望着天空:“现在更他妈迷茫喽。”

    一周以后,伟哥因为在打架斗殴的时候将人砍成重伤,被判了两年。这个消息很突然,我不知道伟哥为什么要砍人或者砍的是谁,总之他就是进去了。我本来很期待一件事情,就是看他是否能花钱洗清他在学校里的档案上的两个大过,可没想到他却跳过这个步骤直接入狱了。不过这也证明了伟哥曾经说过的话是错误的,钱并不是万能的,因为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进去蹲了两年。或者说,钱对于我们这种低级别的人来说,的确不是万能的。

    从此我的生活里,真的少了一个叫魏伟的角色。但伟哥入狱并没有对我们的生活产生多大影响,甚至后来的时间里,我再没听到有人提起过他。尽管我个人是很想念他的。

    某天王智准备再次兑现他的承诺,我们继续着那天因为伟哥而没有完成的事情,看金瓶梅。我们本来打算在林荣新家里好好地锻炼小臂力量,但事实总是与想法不同,那天林荣新刚把光碟放进机器里,他家就停电了。结果碟片卡在了机器里取不出来,一番商议后,大家决定由王智把机器带回家通电取碟。

    第二周,班里发生了一件破天荒的事情,管班费的班委把钱搞丢了,班主任为此检查了班里每个人的书包。更破天荒的是,班主任从王智书包里找出了那台vcd机器,他怀疑这玩意儿是王智偷班费买来的,就没收了机器以便调查。其实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我对王智说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最后解释清楚就行了,结果王智跟我说那天他忘记取碟了,金瓶梅还在里边儿。

    一番商议后,大家决定由我半夜翻进办公室里通电取碟。当天晚上,我溜出寝室,前往目的地。办公室的窗户很高,我费了很大力气才爬上去,我以为跳下去脚一定会震得很疼,但没有,踩着软软的。我听见啊的一声尖叫后,才反应过来我踩到了一个人。

    我赶紧开灯,然后看见这个长发、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面目清秀的男人正在揉着他的腰。他叫张安,是我们班接下来一学期的语文实习教师,很年轻,大学刚毕业半年。

    张安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问我为什么翻窗户,我把金瓶梅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然后我和张安互相做了个自我介绍,张安说他刚从重庆过来,连房子都没来得及租,所以只能偷偷跑到办公室里睡。他问我我的寝室里有没有空床位,我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说了有,然后张安和我和金瓶梅就一起回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