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凡林飞鸟论 断舌悟法理
光，浓烈，刺眼……
长吁短叹之声络绎不绝，有人抚须高谈阔论，有人捶胸顿足极言个中利害关系，在一片争执不休的驳论中，小普贤双手遮在眉头处，强忍住眼部的刺痛，急切地微微睁开双目。
夏末初秋的正午时分，两片火红的枫叶挣脱了远离山中林海的大枫树，不合时宜地落在神智有些混沌的小和尚膝边。那明艳的色泽一下子使得小普贤的万千思绪从大悲佛塔下的光景又重新回到了缥缈的雪雨江南。
触景生情，不过是两片叶的疏离，在小普贤眼中，确是一个秋天的悲伤。睹物思人，明明是入不得现实的枫叶，却又因它的乱入，让人不禁想起那一小块儿地域上的四季如春，那小块土地上盛开的永不褪色的绚烂。这些，无论是在那忽明忽暗的地狱中，还是在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仰光寺，都是足以温暖他的存在。
特别是，那个明明是一脸怒容问责自己，却又偏偏楚楚可怜的姑娘！
“仰凉万象佛，贵为名寺至宝，其来历和渊源可追溯到祖师身为世俗王室公子的时代，菩提达摩本为南天竺香至王的第三子，刹帝利种姓，幼年时叫菩提多罗，小多罗受香至王影响自幼便博览群书，尤其是对佛家经文倍感兴趣，只用了三年时间，便对大乘佛法有偏僻入里的独到见解。并且凭借超凡的慧心和悟性，多罗用最短的时间参透了很多大师一生也参不透的禅宗秘语。他看书从来皆是一目十行，深浅一概而过，诸多高深之处，一过即明。每看过一部佛经便将书卷投入熊熊火焰中，不留一页一字！长此以往，浩大的书阁渐渐成为一个窗明几净的空房子，众皆不解其意，但知子莫若父，当香至王听闻经书燃尽的时候，抚掌而歌，声称：‘卷帙浩繁移入小儿心中，今后当访名师，登仙山，求同存异，见性成佛，教外别传，不求闻达于世，但求胸有利器，剑破天下禅师寂寞。”
“积年之后，达摩祖师声名鹊起，诵经讲佛，口舌之利，南印度无人能敌！少年成名，虽是胸有千沟万壑，却也终究抛不下争强好胜、轻视傲物的秉性。待到成年时，风光霁月依旧，祖师误以为佛家内涵，貌似林林总总，实则不过尔尔。于是自认为学无可学，每日纵情于诗酒，浮生若梦，当浮一大白。”
静明禅师擦拭掉嘴角的血渍，平心静气地讲述着破碎佛像的出处，众人都暂且安静下来，侧目恭听，足见对老僧的敬重。
林烨默不作声，手指轻捻着杯盏，意味深长地看着静明禅师，示意他说下去。
静明得到暗示，继续说道：“正当这个佛学奇才误入歧途的时候，一位苦行僧登门拜访，达摩闭门不见，苦行僧高呼‘老和尚久慕公子盛名，不惜跋山涉水而来，只求一席交谈，小友不敢一见，是否有违情礼。眼下的闭门羹，我是否可以理解成是公子徒有虚名。我若将公子的待客之道宣扬出去，又是否会贻笑大方。’，达摩遂开门迎宾，以礼待之。
客问，“何为大成佛法？”
对曰“佛法之大成，如同林中飞鸟，振翅而非，则寻常人等不能寻踪觅迹。但智慧与灵觉确是困住鸟雀的囚笼，若是囚笼足够坚固，性子再烈的鸟也要被持笼者玩弄于鼓掌之间。”
苦行僧听罢大笑不止，笑着说：“好一个佛学飞鸟论！好一个掌控于鼓掌！公子只知燕雀凡鸟，却不知沧海横流，浩浩乾坤之间有多少鲜为人知的神鸟。北冥有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此为鹏鸟！迦叶佛和毗那达之子熬了五百年方破蛋而出，出世时双翅遮天蔽日，腾云而起，山川江流震荡不止，它发出耀眼的光芒，众神也错将其视为火神的光亮。此为金翅鸟。此二鸟何笼能囚？何人能掌控？至于九头鸟，不死鸟，重明鸟，鸿鹄金乌，这些数不胜数的上古神兽，更是不胜枚举。三千世界，从蝼蚁到洪荒神明，主宰自己已是难如登天，又有谁能左右他人？九州四海，横无际涯，似公子这般惊才艳艳之辈，多入牛毛，数不胜数！如此看来，你这论断岂不是坐井观天之言？”
达摩祖师听到此处眼中大放异彩，他再也坐不安稳了，起身朗声直言：“纵是光阴流转，沧海桑田，纵是神鸟硕大无比，遮天蔽日，纵是它们生在远古洪荒，文明的源头。也依然会有掌控与之并存，大道三千，万变不离其宗，终究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弃之不去的禁锢，左右着众生，没有一丝一毫的放纵！这种掌控与囚禁无关乎何时何地，无关乎过去和未来，我若有足够的囚笼，便能困龙囚凤！”
“困龙囚凤？哈哈哈哈……”苦行僧捧腹大笑。突然他止住笑声猛一拳打在菩提达摩的小腹上，剧痛从腹部传来，达摩本能地张口惨叫。
却不想老和尚凭空抽出一剑刺向达摩口中……，收剑，半截血红的舌头赫然被甩在地板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这间，从笑声戛然而止的一刹那，到惨叫声传来，所有侍卫都来不及反应，直到那半截触目惊心的舌头被丢弃在地上的时候，所有人才惊叫连连，抽出刀剑对着伤害自家小主的客人或劈或砍。
达摩强忍住口中疼痛，一手扶住桌角，稳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一手捂住抠鼻，一声声咆哮着，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他华贵的外衣上，胸前的那朵绝美的花色图案更加明艳！堂堂王子哪里受过这般屈辱，他恨不能将眼前的云游僧人碎尸万段。
就在那云游僧人命悬一线之际，只见他直视达摩双眼，熟悉的话再一次响起。
“何为大成佛法？”
这句话一出，达摩瞬间石化，眼中恨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满是痛惜和震惊！他猛地抓起手边碧玉杯盏向正冲向老僧的侍卫脚边砸去，众人一愣随即纷纷看了眼自家主人，然后缓步褪去，虽然不能理解达摩的决定，却是不敢违抗命令。
苦行僧微笑着，一如他进门时的样子，春风满面。
“你可真正明白了？”
达摩将头低了下去，仿佛要低到尘埃里。而尘埃里却依然映着老和尚那可憎的笑……
长吁短叹之声络绎不绝，有人抚须高谈阔论，有人捶胸顿足极言个中利害关系，在一片争执不休的驳论中，小普贤双手遮在眉头处，强忍住眼部的刺痛，急切地微微睁开双目。
夏末初秋的正午时分，两片火红的枫叶挣脱了远离山中林海的大枫树，不合时宜地落在神智有些混沌的小和尚膝边。那明艳的色泽一下子使得小普贤的万千思绪从大悲佛塔下的光景又重新回到了缥缈的雪雨江南。
触景生情，不过是两片叶的疏离，在小普贤眼中，确是一个秋天的悲伤。睹物思人，明明是入不得现实的枫叶，却又因它的乱入，让人不禁想起那一小块儿地域上的四季如春，那小块土地上盛开的永不褪色的绚烂。这些，无论是在那忽明忽暗的地狱中，还是在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仰光寺，都是足以温暖他的存在。
特别是，那个明明是一脸怒容问责自己，却又偏偏楚楚可怜的姑娘！
“仰凉万象佛，贵为名寺至宝，其来历和渊源可追溯到祖师身为世俗王室公子的时代，菩提达摩本为南天竺香至王的第三子，刹帝利种姓，幼年时叫菩提多罗，小多罗受香至王影响自幼便博览群书，尤其是对佛家经文倍感兴趣，只用了三年时间，便对大乘佛法有偏僻入里的独到见解。并且凭借超凡的慧心和悟性，多罗用最短的时间参透了很多大师一生也参不透的禅宗秘语。他看书从来皆是一目十行，深浅一概而过，诸多高深之处，一过即明。每看过一部佛经便将书卷投入熊熊火焰中，不留一页一字！长此以往，浩大的书阁渐渐成为一个窗明几净的空房子，众皆不解其意，但知子莫若父，当香至王听闻经书燃尽的时候，抚掌而歌，声称：‘卷帙浩繁移入小儿心中，今后当访名师，登仙山，求同存异，见性成佛，教外别传，不求闻达于世，但求胸有利器，剑破天下禅师寂寞。”
“积年之后，达摩祖师声名鹊起，诵经讲佛，口舌之利，南印度无人能敌！少年成名，虽是胸有千沟万壑，却也终究抛不下争强好胜、轻视傲物的秉性。待到成年时，风光霁月依旧，祖师误以为佛家内涵，貌似林林总总，实则不过尔尔。于是自认为学无可学，每日纵情于诗酒，浮生若梦，当浮一大白。”
静明禅师擦拭掉嘴角的血渍，平心静气地讲述着破碎佛像的出处，众人都暂且安静下来，侧目恭听，足见对老僧的敬重。
林烨默不作声，手指轻捻着杯盏，意味深长地看着静明禅师，示意他说下去。
静明得到暗示，继续说道：“正当这个佛学奇才误入歧途的时候，一位苦行僧登门拜访，达摩闭门不见，苦行僧高呼‘老和尚久慕公子盛名，不惜跋山涉水而来，只求一席交谈，小友不敢一见，是否有违情礼。眼下的闭门羹，我是否可以理解成是公子徒有虚名。我若将公子的待客之道宣扬出去，又是否会贻笑大方。’，达摩遂开门迎宾，以礼待之。
客问，“何为大成佛法？”
对曰“佛法之大成，如同林中飞鸟，振翅而非，则寻常人等不能寻踪觅迹。但智慧与灵觉确是困住鸟雀的囚笼，若是囚笼足够坚固，性子再烈的鸟也要被持笼者玩弄于鼓掌之间。”
苦行僧听罢大笑不止，笑着说：“好一个佛学飞鸟论！好一个掌控于鼓掌！公子只知燕雀凡鸟，却不知沧海横流，浩浩乾坤之间有多少鲜为人知的神鸟。北冥有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此为鹏鸟！迦叶佛和毗那达之子熬了五百年方破蛋而出，出世时双翅遮天蔽日，腾云而起，山川江流震荡不止，它发出耀眼的光芒，众神也错将其视为火神的光亮。此为金翅鸟。此二鸟何笼能囚？何人能掌控？至于九头鸟，不死鸟，重明鸟，鸿鹄金乌，这些数不胜数的上古神兽，更是不胜枚举。三千世界，从蝼蚁到洪荒神明，主宰自己已是难如登天，又有谁能左右他人？九州四海，横无际涯，似公子这般惊才艳艳之辈，多入牛毛，数不胜数！如此看来，你这论断岂不是坐井观天之言？”
达摩祖师听到此处眼中大放异彩，他再也坐不安稳了，起身朗声直言：“纵是光阴流转，沧海桑田，纵是神鸟硕大无比，遮天蔽日，纵是它们生在远古洪荒，文明的源头。也依然会有掌控与之并存，大道三千，万变不离其宗，终究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弃之不去的禁锢，左右着众生，没有一丝一毫的放纵！这种掌控与囚禁无关乎何时何地，无关乎过去和未来，我若有足够的囚笼，便能困龙囚凤！”
“困龙囚凤？哈哈哈哈……”苦行僧捧腹大笑。突然他止住笑声猛一拳打在菩提达摩的小腹上，剧痛从腹部传来，达摩本能地张口惨叫。
却不想老和尚凭空抽出一剑刺向达摩口中……，收剑，半截血红的舌头赫然被甩在地板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这间，从笑声戛然而止的一刹那，到惨叫声传来，所有侍卫都来不及反应，直到那半截触目惊心的舌头被丢弃在地上的时候，所有人才惊叫连连，抽出刀剑对着伤害自家小主的客人或劈或砍。
达摩强忍住口中疼痛，一手扶住桌角，稳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一手捂住抠鼻，一声声咆哮着，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他华贵的外衣上，胸前的那朵绝美的花色图案更加明艳！堂堂王子哪里受过这般屈辱，他恨不能将眼前的云游僧人碎尸万段。
就在那云游僧人命悬一线之际，只见他直视达摩双眼，熟悉的话再一次响起。
“何为大成佛法？”
这句话一出，达摩瞬间石化，眼中恨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满是痛惜和震惊！他猛地抓起手边碧玉杯盏向正冲向老僧的侍卫脚边砸去，众人一愣随即纷纷看了眼自家主人，然后缓步褪去，虽然不能理解达摩的决定，却是不敢违抗命令。
苦行僧微笑着，一如他进门时的样子，春风满面。
“你可真正明白了？”
达摩将头低了下去，仿佛要低到尘埃里。而尘埃里却依然映着老和尚那可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