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水至清无鱼 人至察无徒
wed may 06 03:36:40 cst 2015
天朗风清，鸿雁南飞。寒蝉凄切，对禅房晚，晚霞漫天。
一群小沙弥坐在石阶上，闲来无事，一人一句，吟诗作对。
“昔年种桃树，”
“红艳惹人怜。”
“而今花叶落，”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怒目圆睁，使劲全身气力，大声地喊出了最后一句：”万物皆浮云！”这一句似乎震慑住了其他人，众皆不语。普贤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自恋地抚摸下自己光滑的头。
良久，人群沸沸扬扬，众口一词，都说普贤不懂得诗词的儒雅，提议改写最后一句。就在小和尚们唇枪舌战之际，一个长相黑瘦的小沙弥缓缓站起身来，眯起双眼，抑扬顿挫地念道：“昔年种桃树，红艳惹人怜。而今花叶落，不见护花人。”
“妙哉！妙哉！花叶的去留，仿佛预示着人生的得失，初时娇艳欲滴，惹人垂怜。而今花落飘零，无人问津。便是那护花之人，也不知所踪啊。普智师兄怀八斗之才，卓尔不群。不像某些人，败絮其内。呵呵。”一个身材略胖的小和尚大加褒奖了普智，然后冷冷地看了眼正狂摸后脑勺的普贤。
普能一向嬉皮笑脸，巧言如簧，颜之厚矣。他游刃于众僧侣之间，口碑良好，但不知为何，偏偏对小师弟普贤不太友好。
晚风煦暖，彤云密布。丹霞漂浮于远山之巅，绯红似锦，并洒下赤红的光耀笼罩着金碧辉煌的古寺，金光与红芒交汇，自那飞檐斗拱之处散射出千万条细长的光柱，如若爆开的烟火，映在普贤那张的迷醉的脸上。良辰美景，唯有一人心驰神往。
普智看向略显孤独的普贤，微笑地听着身边的溢美之词，不骄不纵，意味深长地说：“普能师弟过誉了，其实我倒是觉得普贤小师弟的那一句更加合理贴切。绝美的桃花，失魂落魄的人，终是耐不住人生如雪，敌不过蹉跎之心。”
顺着普贤的视线，普智也看到了那爆开的光晕，入眼处，彩光如飞扬的流苏飘动在楼檐屋宇上，这柔美的瞬间俘获了小和尚的兴致，普智迈开两步，试图接近那和普贤一样神秘的美景。
“它和小师弟一样，明明卓绝群伦，光艳异常，却有很少有人能发现。”普智自言自语。
“我们继续，我先来第一句，咳咳。”普能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古色古香古佛堂，”
“青山青水青少年。”
普智听了前两句，眉头一皱，脱口而出；
“金光金寺金佛塔，”
普智言罢，人群沉默了，小和尚们冥思苦想，没有人能憋出最后一句。
普贤见没人接句，便挺直腰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踏着枯黄的落叶，思考着儒雅的难题。突然，他驻足不动，灵光一闪，一字一句地念道：
“世间万物皆浮云。”
众皆愕然，随后猛然窜出，伸出拳头便要直击普贤面门，“打死他，打死这个文盲！”一时间喊声震天，普贤抱头鼠窜。但是禅院太小，他无处躲闪，单薄的身子硬生生挨了几下重拳。
普智用身子护住普贤，一边承受着拳脚一边大喊：“不要打了，普贤师弟已经告诉我最后一句啦，古色古香古佛堂，青山青水青少年。金光金寺金佛塔。红叶红霞红满天。”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全部到门外来面壁思过！”一个矮胖的大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大发雷霆。
话说慧觉禅师现在很是郁闷，刚刚被方丈叫去训斥了一顿，训话的内容无非就是敦促好院子里的小和尚做好早课，打扫好寺院卫生云云。
慧觉对方丈又敬又怕，喜怒之情不敢显露在脸上，迷迷糊糊地听着训诫，竟生出了困意，老和尚强聒不舍，他本能地唯唯诺诺，点头应和。隐隐听到什么过几日圣上南巡，会亲自做客仰光寺。心中徒然一凛，心道：“要提前将此事通知那些淘气的小家伙门，免得他们不知规矩，惹下祸患。”
疲惫的慧觉禅师打算回去沐浴更衣，诵一会经书。谁知刚路过西禅院，就听到里面喧闹的声音，慌忙走了进去便看到小沙弥们扭打在一处的情形。
大和尚背起双手，踱步在面壁的小和尚们的身后，不知在何处抽出一根小巧的藤条，温柔地抽打在小和尚们的屁股上。慧觉真想狠下心来用力抽打，给他们一些苦的教训，但是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却只是牟足了力气将藤条高高举起，然后在快要将至人身的时候再缓慢落下。小沙弥们装腔作势，哭声撕心裂肺，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大和尚，小和尚，都在自欺欺人，温暖的自欺欺人。
“明天开始，你们早课要认真，打扫寺院也要尽心尽力，圣上南巡，算算时日，不日便会抵达荒城，到时候务必会亲临仰光寺。你们要好好表现，若是惹了事，我可保不了你们。听见没有？”
“听见了！”小沙弥们异口同声。
“回去睡觉！”
人群一哄而散，一个小和尚慌乱中把鞋子跑丢了一只。
慧觉俯身捡起鞋子，晃动着肥胖的身子追赶上去，只见那高速移动的肉球上气不接下气地呼道：“臭小子，你的鞋子！”
普贤一路狂奔，他喜欢这种在黑夜里酣畅淋漓的感觉，不必顾及端庄或是颟顸的仪表，不用拘谨于迂腐的繁文缛节。寂寞化成了黑夜中的睡莲，蔓延到普贤周身，淡淡的香气混合着血液氤成酸涩的气味，从鼻翼痒到他心里。微醺的小和尚全然不知自己正赤足疾走，足下生疼断然不会终止一段真正的思量。
方丈曾经说过：“没有伞的和尚必须拼命的跑。”况且，普贤还没有鞋！
“彩儿彩儿，普贤今天被慧觉师傅责罚了。所以回来晚了，到现在才为你浇水，你该不会怪我吧？不过我是拼命跑回来了！”普贤气喘吁吁，从铜盆里捧起一把水，小心翼翼地扬在“彩儿”身上。
“彩儿”是东禅院里的名花，芳名是普贤绞尽脑汁取出来的。它盛开在小和尚们起居的小院内，一年四季都在绽放。彩儿超凡脱俗，没有花期，任凭寒来暑往，兀自盛开。花瓣赤红鲜艳，花蕊纯白无暇，红白二色泾渭分明，如火如荼。彩儿馥郁幽香，深沉典雅。风起时，香飘三十里，全寺皆可闻。
传言彩儿诞生的年代比仰光寺还要久远，无人见过它含苞欲放，无人见过他蓓蕾初绽。因为它一直浓烈鲜艳，从未零落成泥。一年一年春花秋月，每时每刻的昙花一现。它用超脱自然规律的生长方式征服了无数伤春悲秋的人，也征服了孤独寂寞的普贤！
普贤每日来此灌溉三次，将心声尽数倾诉给彩儿。他觉得这花儿有灵性，视其为朋友。怪异的小和尚每日不和人语，却喜欢和花唠叨个不停。
这种怪异的现象，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唯有普智，从不心生鄙夷。他认为小师弟是真性情，是真正有佛性的人。
“普贤，是这金灿灿的仰光寺里，最大最美的那颗菩提子！”
天朗风清，鸿雁南飞。寒蝉凄切，对禅房晚，晚霞漫天。
一群小沙弥坐在石阶上，闲来无事，一人一句，吟诗作对。
“昔年种桃树，”
“红艳惹人怜。”
“而今花叶落，”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怒目圆睁，使劲全身气力，大声地喊出了最后一句：”万物皆浮云！”这一句似乎震慑住了其他人，众皆不语。普贤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自恋地抚摸下自己光滑的头。
良久，人群沸沸扬扬，众口一词，都说普贤不懂得诗词的儒雅，提议改写最后一句。就在小和尚们唇枪舌战之际，一个长相黑瘦的小沙弥缓缓站起身来，眯起双眼，抑扬顿挫地念道：“昔年种桃树，红艳惹人怜。而今花叶落，不见护花人。”
“妙哉！妙哉！花叶的去留，仿佛预示着人生的得失，初时娇艳欲滴，惹人垂怜。而今花落飘零，无人问津。便是那护花之人，也不知所踪啊。普智师兄怀八斗之才，卓尔不群。不像某些人，败絮其内。呵呵。”一个身材略胖的小和尚大加褒奖了普智，然后冷冷地看了眼正狂摸后脑勺的普贤。
普能一向嬉皮笑脸，巧言如簧，颜之厚矣。他游刃于众僧侣之间，口碑良好，但不知为何，偏偏对小师弟普贤不太友好。
晚风煦暖，彤云密布。丹霞漂浮于远山之巅，绯红似锦，并洒下赤红的光耀笼罩着金碧辉煌的古寺，金光与红芒交汇，自那飞檐斗拱之处散射出千万条细长的光柱，如若爆开的烟火，映在普贤那张的迷醉的脸上。良辰美景，唯有一人心驰神往。
普智看向略显孤独的普贤，微笑地听着身边的溢美之词，不骄不纵，意味深长地说：“普能师弟过誉了，其实我倒是觉得普贤小师弟的那一句更加合理贴切。绝美的桃花，失魂落魄的人，终是耐不住人生如雪，敌不过蹉跎之心。”
顺着普贤的视线，普智也看到了那爆开的光晕，入眼处，彩光如飞扬的流苏飘动在楼檐屋宇上，这柔美的瞬间俘获了小和尚的兴致，普智迈开两步，试图接近那和普贤一样神秘的美景。
“它和小师弟一样，明明卓绝群伦，光艳异常，却有很少有人能发现。”普智自言自语。
“我们继续，我先来第一句，咳咳。”普能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古色古香古佛堂，”
“青山青水青少年。”
普智听了前两句，眉头一皱，脱口而出；
“金光金寺金佛塔，”
普智言罢，人群沉默了，小和尚们冥思苦想，没有人能憋出最后一句。
普贤见没人接句，便挺直腰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踏着枯黄的落叶，思考着儒雅的难题。突然，他驻足不动，灵光一闪，一字一句地念道：
“世间万物皆浮云。”
众皆愕然，随后猛然窜出，伸出拳头便要直击普贤面门，“打死他，打死这个文盲！”一时间喊声震天，普贤抱头鼠窜。但是禅院太小，他无处躲闪，单薄的身子硬生生挨了几下重拳。
普智用身子护住普贤，一边承受着拳脚一边大喊：“不要打了，普贤师弟已经告诉我最后一句啦，古色古香古佛堂，青山青水青少年。金光金寺金佛塔。红叶红霞红满天。”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全部到门外来面壁思过！”一个矮胖的大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大发雷霆。
话说慧觉禅师现在很是郁闷，刚刚被方丈叫去训斥了一顿，训话的内容无非就是敦促好院子里的小和尚做好早课，打扫好寺院卫生云云。
慧觉对方丈又敬又怕，喜怒之情不敢显露在脸上，迷迷糊糊地听着训诫，竟生出了困意，老和尚强聒不舍，他本能地唯唯诺诺，点头应和。隐隐听到什么过几日圣上南巡，会亲自做客仰光寺。心中徒然一凛，心道：“要提前将此事通知那些淘气的小家伙门，免得他们不知规矩，惹下祸患。”
疲惫的慧觉禅师打算回去沐浴更衣，诵一会经书。谁知刚路过西禅院，就听到里面喧闹的声音，慌忙走了进去便看到小沙弥们扭打在一处的情形。
大和尚背起双手，踱步在面壁的小和尚们的身后，不知在何处抽出一根小巧的藤条，温柔地抽打在小和尚们的屁股上。慧觉真想狠下心来用力抽打，给他们一些苦的教训，但是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却只是牟足了力气将藤条高高举起，然后在快要将至人身的时候再缓慢落下。小沙弥们装腔作势，哭声撕心裂肺，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大和尚，小和尚，都在自欺欺人，温暖的自欺欺人。
“明天开始，你们早课要认真，打扫寺院也要尽心尽力，圣上南巡，算算时日，不日便会抵达荒城，到时候务必会亲临仰光寺。你们要好好表现，若是惹了事，我可保不了你们。听见没有？”
“听见了！”小沙弥们异口同声。
“回去睡觉！”
人群一哄而散，一个小和尚慌乱中把鞋子跑丢了一只。
慧觉俯身捡起鞋子，晃动着肥胖的身子追赶上去，只见那高速移动的肉球上气不接下气地呼道：“臭小子，你的鞋子！”
普贤一路狂奔，他喜欢这种在黑夜里酣畅淋漓的感觉，不必顾及端庄或是颟顸的仪表，不用拘谨于迂腐的繁文缛节。寂寞化成了黑夜中的睡莲，蔓延到普贤周身，淡淡的香气混合着血液氤成酸涩的气味，从鼻翼痒到他心里。微醺的小和尚全然不知自己正赤足疾走，足下生疼断然不会终止一段真正的思量。
方丈曾经说过：“没有伞的和尚必须拼命的跑。”况且，普贤还没有鞋！
“彩儿彩儿，普贤今天被慧觉师傅责罚了。所以回来晚了，到现在才为你浇水，你该不会怪我吧？不过我是拼命跑回来了！”普贤气喘吁吁，从铜盆里捧起一把水，小心翼翼地扬在“彩儿”身上。
“彩儿”是东禅院里的名花，芳名是普贤绞尽脑汁取出来的。它盛开在小和尚们起居的小院内，一年四季都在绽放。彩儿超凡脱俗，没有花期，任凭寒来暑往，兀自盛开。花瓣赤红鲜艳，花蕊纯白无暇，红白二色泾渭分明，如火如荼。彩儿馥郁幽香，深沉典雅。风起时，香飘三十里，全寺皆可闻。
传言彩儿诞生的年代比仰光寺还要久远，无人见过它含苞欲放，无人见过他蓓蕾初绽。因为它一直浓烈鲜艳，从未零落成泥。一年一年春花秋月，每时每刻的昙花一现。它用超脱自然规律的生长方式征服了无数伤春悲秋的人，也征服了孤独寂寞的普贤！
普贤每日来此灌溉三次，将心声尽数倾诉给彩儿。他觉得这花儿有灵性，视其为朋友。怪异的小和尚每日不和人语，却喜欢和花唠叨个不停。
这种怪异的现象，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唯有普智，从不心生鄙夷。他认为小师弟是真性情，是真正有佛性的人。
“普贤，是这金灿灿的仰光寺里，最大最美的那颗菩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