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危厄重重
四十五 危厄重重
当身体离开楼顶后，李轩脑中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意识都跑了出去，空荡荡地一片苍白。楼的高度已经没意义了，它只是决定自己体验死亡时间的长短，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甚至连恐惧都感觉不到了，伸出手臂，张开五指，全身心地投入死亡的怀抱。
蓦地，一截身影从楼顶探出，挥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却没抓牢，一直滑到手腕处才停下。李轩悬在了半空，鼻孔中长长吸入口气，他仰起头，看到那个光秃秃的脑袋上，正在滴着汗珠。
“**的可真沉啊！”老冯呼呼地喘着粗气。
“我下面还有一个呢。”李轩冲他笑着，表示出自己的感激。
“该死的！”手握住胳膊的地方，泌出了汗水，这让老冯更加吃力，“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李轩的心沉了下去，本以为有希望了，旋即却发现，这希望只是让他临死前多扯会蛋！
“像我这个岁数的人，死了之后要穿什么衣服？”他问老冯。
“青色缎面对襟，上面不绣奠字。”老冯回道。
“能给我弄一套吗？”
“不……能！”
林昊轻劝地动了动，积水灌进了鼻腔里，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着。喷出的血，染红了那滩水。他站起身，脚步蹒跚地向楼边走去，他心里很焦急，但就是走不快，就像那两条腿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郭老三从他身边跑过，冲他嚷嚷了一句，林昊没听清，他扭过头，只看到郭老三的嘴张合着。转瞬间郭老三走开了，手上拖着跟绳子，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林昊满脸安心的样子，笑了笑，看来那个家伙这次又死不了！
郭老三在楼边蹲下身，将绳子盘了几圈，甩手扔下去。“快抓住绳子！”他探出头，望着下面的李轩，把绳子向他身上挪去。
李轩忙伸手抓住，当身子被向上提起的时候，他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些，这时也才真正地体会到，强烈地恐惧感。他控制着尽量不去想那些，也不想再说话，只是祈祷着，顺顺利利地返回楼顶。怪物的爪子，还抓着他的脚腕。突然滑了一下，松开了，毫无声响地坠入浓郁的黑暗中。
郭老三吆喝着，指挥着那一帮子人向后拉，绷紧的绳子像根木棍，李轩在边缘处，一点点地露了出来。老冯猛一用力，将他拽上楼顶，搀扶着他离开了楼边。
李轩感激地，冲众人点头笑了笑，他想说点什么，却干张着嘴说不出声。他轻轻地推开老冯，示意他自己没有什么事，只是需要休息一会。他向边走开，找了个地方坐下。没有人欢呼，也感受不到喜悦的氛围，人们只是默默地长出了口气。
“快来看看，这个家伙好像不行了！！”过了一会忽然有人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寻声望过去。见一个人正蹲在地上，双手托着另一个人的身子，那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水里。
“是谁？他怎么了？”老冯焦急地问道。
“就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那个警察。”
李轩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不断袭来的疲倦感，顿时消失了踪影，他快步地走过去。其他人也都关切地，围笼过去，像是有种默契，共同经历过生死后，幸存者彼此之间的情感，似乎又多了一些牵绊。虽然不见得能叫出对方的名字，却完全不影响内心的共同感。
李轩蹲下身，检查着林昊的状况，他的身体泡在自己流出的血水里，双眼紧闭着，嘴角淌出一丝血迹，呼吸正在变得短促、微弱。李轩慌忙招呼着众人，将林昊从地上抬起，一直回到撑起的sos下面。
挂在四周的露营灯，光线已经暗淡下去，初生的朝阳，从云缝中探出一线光亮。众人轻轻地将林昊放在桌子上，舒展开他的手脚，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不断滴落着红色的水珠。众在围在他身边，一筹莫展地陷入了沉默。
李轩伸手在林昊的身上摸索着，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让他侧过来！”李轩轻声向旁边的人说道。
两个人上前，将林昊的身子侧起，露出了插在他左后背上的一截铁片。李轩试着将它拔出来，但刚一触到铁片，林昊便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李轩犹豫了，慢慢地缩回了手。
“应该想把法先把血止住！”旁边一个人说道。
“怎么！你是个医生？”另一个说着，说语中透出兴奋。引得其他人也看向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
那个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有些扭捏，红着脸说道：“不、不，我不是医生……”
“那你为什么说那话？”有人质问道。
“流了那么多血，当然要先止血了！难道不是医生还没这点常识吗。”
几个人一齐发出了嘘声，“谁不知道要先止血，关键是要怎么云做！”众人七嘴八舌地发出阵嗡嗡声。
“行了，行了，都把嘴闭上吧！”老冯烦燥地吸了口烟，烟是郭老三的，“天也亮了，去两个人到出口那里，看看有什么情况。剩下的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找找还有没有躲到其它地方的人。”
“这下暂时不用为吃的发愁了！”说完老冯揉了揉眼睛，有些哭腔地说。
李轩紧皱着眉头，目光盯在那块铁片上。铁片看起来，刺入得很深，边缘围着一圈乌黑的血迹，流出来的血正在结痂，看来伤势暂时不会恶化。他想起了林昊被怪物打飞时的情形，说不定他内脏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在种情况下，还是先不要急着去处理那个伤口。
“水！……”林昊声息微弱地低呻着，喉头蠕动了一下，苍白的面色上淌下几滴汗珠。看来正在忍受着剧烈地疼痛，喃喃了几声后，便紧咬住了牙齿。
郭老三立即弯下腰，挨个地翻找着地上的背包，找到瓶水，打开后凑到林昊身前，将瓶口放到林昊的嘴唇上，一点点地喂他喝。林昊好像被呛到了，轻声在咳嗽起来。李轩连忙拿起只小点的背包，塞进他的头下，又用一只大背包，依住他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林昊不出声了，郭老三喂他的水，全顺着嘴角流到了地上。郭老三惊恐地望了李轩一眼，李轩冲他摆摆手，说道：“没事，他睡着了！”
李轩背过身，靠着桌子，看着楼顶上寥落地人影。两个人地出口那里，小心翼翼地探察着，他们没敢太靠近那扇门。还有几个人，在清理着满地的狼籍，重新支起歪扭的帐篷，兜在里面的水，哗啦地流淌下来。其余的人，则分散开，搜寻着每个角落，期待着能有个人藏在那里，但每转过一个拐角，都只见到一汪雨水，倒映着他们自己的影子。
“少了多少人？”李轩轻声地问老冯，他的身体现在就像被抽空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力气。
“还剩下十四个！”老冯回答道。他不愿去想那个问题，除了让自己伤心外，再起不到一点做用。他决定还是面对现实。
“我是不是该……道个歉呢！”李轩问。
老冯不看他，他眯着眼迎着光线，“先别急，十四不是个吉利数，不过再死一个仍然不吉利！你得先为这个想想办法。”
李轩沉默了一会，“你猜现在打120还会不会有人接？”
“不知道，”老冯摇着头，“不过，你要能找到部电话的话，倒可以试试。”
“……他需要消炎药品、绷带、止痛药，如果要取出铁片的话，可能还需要备几袋血浆！”李轩默默在说着。
“他还需要医生、护士、营养品……但我们现在只有‘活力泉’”老冯指了指郭老三。
郭老三扬了扬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再多的‘活力泉’也恢复不了他的活力。”
“如果不采取治疗措施的话，他撑不了多长时间。在这个季节伤口会很快感染化脓，他会持续高烧，直到死掉。”此时李轩的脸色阴沉得有些难看。
“是啊！我们得尽快想个办法。”老冯也唉了口气。乌云又将光线挡住了，他垂下头，在桌子上碾灭了烟。
“你是不是已经决定那么做了？！”沉默间，老冯忽然问道。
李轩缓缓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你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没人愿意那样！但善良和勇气没有必然的联系。你也许能做到，换成别人，就只能是去送死。既然决定了，那就说说你打算怎么干？”老冯满脸肃穆地问李轩。
我不说别的了，……我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