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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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极力拖延

    这几个壮汉所倚仗的也仅仅是几分蛮力,最多只能称之为厮打,完全算不上武功。尤况自有内力在身,就算不使出“碧海烟波掌”,也能轻易料理。

    只随意几招,四名大汉或跪或躺,倒在了街心。尤况随手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正欲说两句不屑的言语,不远处又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无暇再顾其他,依旧过去牵马。忽然余光瞥见,黑暗中晃动一道身影,地上假扮秋娘的草人也不见了。尤况明知有异,但他素无猎奇之心,不探究竟,仍是早走为妙。

    脚踏马镫,甫一用力,即自身后“咻”地射出一支暗镖。尤况两手在马背稍稍用力一撑,头下脚上,立时翻滚落地至另一侧。

    “小有几分能耐,便喜欢多管闲事。开口就路见不平,闭口就拔刀相助,果然又是一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黑夜里看不十分清楚,尤况只认得眼前走出的这名男子,五官端正,身高腿长,约有三十岁年纪。这时赵大等人亦举火追至,见了这男子,都来行礼,道一句:“少爷!”

    原来赵大见尤况抱了“秋娘”骑马奔逃,自穷追不舍,却仍然不及。暗忖此时报告邓伯英,最多受他几句责骂,说自己无能。假使让尤况带走秋娘,惹得邓伯英暴怒,那便非得挨打不可了。

    于是一面分开人手围追堵截,一面差人回邓府报信。那邓伯英早说通了县衙里的官差,夜里当值,教他们不必认真。毕竟不是什么难事,便差赵大主持,自在府中等候。

    得了赵大回报,也着实大骂了几句废物。便也唤上三五个人,一同往巷子里堵截。恰恰遇到尤况与“秋娘”落马,趁他与四大汉动手之机,自去擒了“秋娘”。这才发现竟是个草人,顿时又气又急!

    邓伯英心思也颇细腻,暗想尤况既然用此金蝉脱壳之计,必是人手不及,真正的秋娘恐怕早已暗中逃走。于是连忙差手下分头行事,一人往秋娘家中探看,其余皆往城门堵截。独自一人留在当地,欲要拿尤况斗杀泄愤。

    手中捏了一支铁镖,本拟先将尤况打伤,那时怎样折磨,也量他再无逃跑的余力。待尤况上马力之将发,即刻将暗镖射出。岂料尤况也是个心思缜密的性子,暗中早有防备,轻易躲过了此镖。

    “我可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是欠了人家的债,没有钱还,只能卖命。至于君子么,我可从来都不是。”尤况现出一派地痞无赖的作风,笑道。

    邓伯英道:“不论你是何身份,又为何插手。总之坏我好事,便走不出这县城。”

    “想必你便是那个邓伯英吧!既然到底都走不了,我看也不必多话。”借着赵大等人举起的火光,尤况仔细打量了这个邓伯英。虽然瞧着结实,但也未必有几分本事。

    照他方才掷镖的手法来看,至多与自己相仿。但尤况所习手法并不高明,练习时间既短,自己也不上心。这一手暗器功夫,实是最不擅长。再见他出手之时的劲力,看来迅猛,但实则外强中干。显然亦只会些粗浅的内功,即便打中,也仅仅只受些皮肉之伤。

    猜想自己所会武艺必然在他之上,索性与之动手较量一番。一边交手,一边缠住他不能分身。等天明时分再下重手,也教他明了不再来追。

    “好!”邓伯英应了一声,脱下外袍就欲出手。

    “少爷贵体,岂能轻易与这等无名之辈动手!他小小年纪,胜了也不光彩。这一仗,不如就让小人代劳。”

    赵大心想自己出师不利,还要回府求援,已然惹怒了主人家。不若此时卖个好,直陈利害,也让邓伯英知道自己原是个晓事通情的人。之所以拿不来秋娘,均是尤况狡猾,从中作梗,并非是自己本事不济。自在尤况手里吃了瘪,当然要从他手里讨回来。

    量他小小年纪,骨瘦如柴气血未定,能有几斤几两?主动请缨,替邓伯英背了恶名,更彰显自己一片忠心,为主着想。此番赢面不小,心里不求有功,但求抵过。

    邓伯英细细一想,确实应该。仍有许多门丁在场,自己年过三旬,动手欺负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子,脸上须不好看。既然赵大愿意承担,此事又因他而起,又他出手倒也合情合理。又把长袍搭在肩上,闭目颔首,以示允可。

    尤况心中亦无所谓,不论是谁出手,总之众人都被自己吸引。待杜云诚接了秋娘出城,自己往人群里一钻,总能脱逃。暗暗打定主意,就算赵大真是个脓包,自己也要好好周旋,以求拖延,绝不可轻易将之击倒。

    “小子,你先出手吧!省得额手底下这帮兄弟,说我占你便宜。”赵大粗着嗓子喊道。

    尤况道:“以大欺小的便宜都占了,何必装模作样,再来谦让先手?”

    他心想,多纠缠两句终归是好的,总之免不了要与他两人交手。能动动嘴,省下力气逃跑,那也不错。

    “好吧,那你要怎的?”

    众人见尤况低头假作思索了好半晌,似有难言之隐。说要动手,却一点也不痛快,各自都有些不耐烦。

    邓伯英道:“你有什么话,照实了说,再要耽搁,恐怕就是想张嘴也不能啦!”

    “就这样吧!”尤况转头对赵大说道,“光阴不能倒转,这年龄上的亏,便不与你计较,我吃了!但你身材高大,体格强壮,不能再不让我。”

    赵大笑道:“好小子,你自己长不高大,还要怪我理亏!也罢,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听听。倘若是要我砍手砍脚这样的蠢事,趁早还是免开尊口。其他的嘛,嘿嘿,那就悉随你便!横竖你今日插翅难飞,也教你瞧瞧我的真本事!”

    这最后一句“瞧瞧我的真本事”,虽是面朝尤况,却是要说给邓伯英来听。

    尤况道:“既然这位大叔如此爽快,我也不能不讲情面。手上的亏我也吃了,任由你比我长吧。只要你跪下来跟我打,让一让腿上的好处,这便公平得很啦!”

    还以为他是要骑马相斗,或是提取兵刃,以弥补自己身上的不足。没想到这小子不求共荣,但求俱损,是个“身穷不盼自能富,只愿他人共苦悲”的家伙。

    赵大道:“自古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小子真个是不识好歹!”

    “既然如此,那就出手吧。不过……便宜都让你占了,再打不过我,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尤况也心知自己如此刁难,赵大必然不肯。耍嘴皮子磨时间而已,也并非真斗不过他。

    瞅了一眼邓伯英冷漠的表情,赵大只恨自己话说太满。无论站着打、跪着打,都是自己理亏。也不信自己收拾不了尤况,何必要答应他跪着打,来为自己战败,保留最后的借口。

    把双手紧握,指节中发出“咯咯”骨头摩擦声响。出一拳,直闷尤况的面门。便欲捶他一个鼻血泗流,牙齿横飞。

    尤况见机甚早,静待他拳风触鼻,便往后一倒。待赵大收拳曲肘,自又从地面弹射而起。侧身往里一让,两手握拳变换来路,正是穆其全自创的“绝技”。

    邓伯英微眯双眼,只觉此拳路此为熟悉,只是一时也想不出。他与其父邓协,也算是湘阴县的武术世家,虽然名头不及郊外的卜家庄响亮,但手底下的功夫却不含糊。自来见过的高人,都是寡言少语,心高气傲。不见一个似尤况这样,牙尖嘴利,一股无赖的气息。

    甚至他要求赵大与他跪着打时,邓伯英更是笃定此人没多大本事。之所以冷眼旁观,便是要看看赵大如何化解窘境,是否可以重用。

    一开始尤况飞身躲开自己的暗器,这一手虽然不差,但邓府之中,不少学徒既能有此身手。便对他的本事,不放在眼里。待他出了这一拳,倒也似模似样,心里又暗暗觉得有几分看头。

    尤况多在用身形躲闪,偶尔出招也不击中赵大的要害。浑如戏耍一般,既不战胜他,也不教他脱手。就这样不上不下,与赵大干耗着。

    在邓伯英看来,却非是如此。只以为尤况知道自己不是赵大的对手,故而借用轻功逃躲。从他每次出手,都是不轻不重,打在无关紧要的部位,就可见一斑。心道:“这小子没什么能耐!就是有几分小聪明,难缠一些而已。”

    赵大见尤况不肯与自己硬碰,也道他人小力弱,不是自己对手。他越是不敢,自己越要引他对攻。连连透露好几个破绽,均都暗藏后手。

    尤况不比三年前一窍不通,卜璋稍露破绽,自己便出掌直击。这三年承蒙卜璋讲述了许多实战技巧,更兼穆其全专好这些武学之中的虚实之道,所创“奇拳”之中的虚招就如尤况骗人的谎话一般,五花八门层出不穷。自便是天底下第一大骗子,如何能不知晓赵大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