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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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丧尸乍现

    洪武二十三年,应天,城郊。



    静谧的夏夜中,偶尔透出几声蝉鸣。四围是辽阔的荒原,头顶是更为辽远的星空。一片静谧中,荒原里渐渐响起飒飒之声,混合着粗重的喘息声在星辰下弥漫。



    



    夜色下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身影急速穿过,以常人完全无法企及的速度横穿荒原。少年脸色通红,额上的碎发被汗水黏住,一双眼睛也有些涣散。他咬紧牙关仍是飞速前进,终于在尽头望见了山脚。他不敢停歇一步,没喘息的跑进去,最终却终于倒在了一片森林之中。闭上双眼之前,他还模模糊糊地望见高大桦树缝隙间的一片狭小星空,感叹了一下好夜色,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已经因为长期奔跑缺水哑的说不出话来。



    



    狗屎。



    



    昏厥之前他这样想。



    



    



    



    如果要给罗子星一个重来的机会,兴许他不会想要再成为锦衣卫。罗家原本是江浙一带的有名富户,却不幸在战乱中没落,独子罗子星便被皇帝面前的红人徐太傅收养。然而好景不长,洪武十八年徐太傅长逝,他便又被塞进了锦衣卫,做了个从七品的小旗,一直做到十七岁这年,即洪武二十三年。



    



    倘若是一直做个锦衣卫里的低阶官员,整天除了养养大象管管街区治安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罗子星此人胸无大志,对于美酒佳肴的热爱远远大于锦衣卫里人人羡慕的飞鱼服和绣春刀。当锦衣卫里忙的不可开交时,他忙着养大象;当锦衣卫做任务时,他依然养大象。



    



    罗子星此人像是信奉道教。哪怕连比他还要低好几个阶品的小仆都有拿全勤奖的雄心,他却始终混在锦衣卫的饲象馆里,倒也悠闲。徐太傅长逝前将他托付给了毛指挥使大人,希望毛大人可以教诲他,让他日后长成有出息的,能再发扬罗家。毛骧自然是尽心尽力,天天一有空就查罗子星的课业,但罗子星生性顽劣,毛骧问了老师却只能得到今日罗子星又将哪位同学惹哭的答案。一怒之下毛骧便让罗子星去了饲象馆,本是想让他长个记性,没成想他却赖在那里不走,一副流氓架势惹得毛骧好不气恼。他气得拂袖而去。



    



    “他便待在饲象馆,每个三年五载不要回来了!”



    



    “全听指挥使大人吩咐。”



    



    罗子星叼了根毛毛草向他作别,眼里是一贯的戏谑。



    



    毛骧怒气更甚,揪着衣领一把把他单手提起,“你这小子!”正欲抓起身侧的木头扔过去,却瞥见了他左眼角的泪痣。



    怒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剩下那一点儿在肠子里绕了几圈也没了影。他松开罗子星,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话既然说出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毛骧也是有意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索性真的让他待在了饲象馆。原意是想灭灭他的锐气,没成想他竟然真的将饲象馆打理得井井有条。加之近月来锦衣卫人手不够,四处多了些古怪案子,毛骧有意提拔他,就叫他回来办理花田乡的小案子。倘若此次表现好,自然是要将罗子星唤回镇抚司的。



    



    一切的确按照毛骧的计划稳步进行。



    罗子星领了命令也不着急,脱下饲养服悠哉悠哉换上上面发给他的青绿锦绣服,而后又优哉游哉的等到晚上,提着崭新崭新的记录簿进了花田乡。



    



    花田乡是山脚边的偏僻村落,人口稀疏,村民大多生活条件艰苦,以砍柴为生,村民间也是一派和睦。经年下来都是安安分分的,却突然无缘无故死了个人,说起来的确蹊跷。



    今晚星子颇多,算是好夜色。地上却不同星空,山脚边目光可及都是荒草芜秽之景。杂草掩映处有一方碑,约莫半人高,明晃晃的用小篆刻着花田乡三个大字,再往下看应是村子的介绍,却因为年久模糊的看不清。



    罗子星放弃在这上面找线索的念头,抖抖身上的草屑走了进去。他自然是意识到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虽说花田乡在山脚边远离喧嚣,但这种死寂也是异常。



    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还能有人把我吃了不成。他心里默念,觉得有了底气向前方走去。村子不大,零零散散的只有十几户人家,这个时辰大部分都已经入睡,简陋的茅屋在夜色里更显破旧。



    倘若毛骧在场,必然又要说他不伦不类。锦衣卫办案,除非是暗杀逮捕一类,一般都是要多找招摇有多招摇。有飞鱼服的即毛骧,每每有重大事件必要穿上。没有御赐飞鱼服的就拿出绣春刀。既没有飞鱼服也没有绣春刀的,穿着红紵丝纱罗衣别个象牙牌也得装个风光。哪像他,办个小案子也得挑夜里,还得是人定时分。



    



    微风拂过杂草,沙沙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让整片村落陷入诡异的宁静里。罗子星心里也有些打鼓。他也不是第一次夜游,那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在荒野里放肆,却都没有今天来的诡异。



    村落太小,斜斜的不明物就插在山脚边,在夜色下轮廓模糊,远处看像是獠牙突破了地面,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



    罗子星壮着胆子走近,发现是座庙宇才松了一口气。等到站定看清里面的情形时,那口没来得及提上去的气就随着震惊蔓延了整个身体。



    



    都是些什么狗屎。



    



    不知道供奉的什么的神像此刻在未灭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他捏紧了记录簿,良久才缓过来。忍者想吐的感觉蹲下来查看情况。庙宇不大,里面却堆积着许多残肢。离他最近的是一条破碎的还流着猩红血水的胳膊,向里看去是更多碎片似的肢体。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一个人的尸体。最起码要有半个村子了。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磨得细细的炭,当做画笔飞速的在记录簿上描绘下此时的景象。



    他才没那么傻,先不追究这到底是村民或者地方官员谎报案情还是有他人蓄意为之,这个案子肯定不是个简单的杀人案这么简单。凭他一个菜鸟能发现这么个大案子已经算是头功了,他是绝对不会不自量力到一意孤行的。



    



    手下生风的同时,罗子星开起小差来。



    这个村子庙宇里供着个不知道哪路牛鬼蛇神的女神像,地上还有一大堆恶心死人的残肢。想到这里他突然灵光一现。



    怪不得他觉得渗人嘛,一个村子死了一大半人,还这么诡异的堆到庙祠里,指不定这里剩下的人都搬走了呢,怪不得那么静。



    被自己的想法折服的罗子星终于画完了,把炭块塞回衣服里,连这些残肢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蹭蹭的窜了出去。



    



    



    呼,他把郁结的那口气喘了出来,加快脚步向村口走去。



    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也或许是四面八方,传出一阵阵的吱嘎吱嘎的声音。一开始十分细微,不仔细辨识还以为是风拂杂草的声音,但不过几刻,那声音越来越响,像是谁在按着骨节吱嘎作响。



    



    罗子星一动也不敢动,呆呆的站在原地。不远处平地传来一声嚎叫,继而有许多附和之声响起。茅屋被震得作响。突然又是“嘭”的一声,一个茅屋的门从里面被人为拍碎,一瞬间尘土木屑飞扬。几刻过后,借着夜色罗子星才看清身形,是个小孩子。



    但此刻小孩子满眼都是猩红血丝,头部机械的小幅度摆动,不时的做出撕咬的动作。可以看到,她的嘴边还有许多新鲜的血迹。



    



    狗屎。吓得罗子星完全动不了了,脑子却还在飞速运转。脸色苍白尸斑遍布,满口獠牙目露凶光…靠,这难道是传闻中的丧尸!!!



    



    对面的小女孩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睛里却发出骇人的血红光芒。她嘴里重复着撕咬的动作,却像是静止一般停滞不前。



    罗子星打算小心翼翼的撤出危险地带。他眼睛盯着小女孩,脚下极其缓慢的向右方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



    



    罗子星长出一口气,切,是个瞎子嘛。他轻松了些许,脚步不自觉地变快,蹭蹭蹭的向村口走去。突然之间,身后传来一声尖细的吼叫,紧接着是急促的跑步声。他回头一看,小女孩儿已经向他的方向赶来,只是步伐不太协调,很是僵硬。



    他吓得不得了,腿又有发软的迹象。连忙回过头跑了起来。身后夹杂着有响起起起伏伏的吼叫声,脚步声也愈发杂乱。



    



    妈的,难不成村子里的人都成了丧尸!



    



    终于望见了不远处的碑文,他拼了命地冲过去,一路扎进了草丛里。一面气喘吁吁,一面看着不远处的小女孩儿。



    她踉踉跄跄的追到了村口却不敢再动一下,只在村口愣了一会儿,一会的功夫后面赶上来了一群人,他们也同小女孩儿一样目露血光,面色苍白,在星子的映照下格外可怕。



    这群人嚎了大半天,最后又都踉踉跄跄的回去了。



    



    “狗屎,吓死我了。”罗子星翻身躺在草丛里大口喘气,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才的事情。



    



    这么偏僻的小村落里,一半的人以一种极其残酷的肢解的方式被残害,另一半大概是都变成了丧尸。



    说起丧尸这个东西,罗子星也是有所耳闻。



    元朝建立以前,成吉思汗在边牧地带活动。在一次吞并中就曾经遇见过丧尸。记载上面提到过,“丧尸,西洋凶尸,面色白,闭五感。”当年成吉思汗在战争中折损了许多士兵,最终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此后关于丧尸的记载似乎被人为掩盖,几乎无迹可寻。



    



    可那个出现在边牧地带的丧尸突然之间出现在应天附近究竟是因为什么呢?他不得其解,脑子里成了一团乱麻。拍了拍脑袋,他站起来城内赶去。这个事儿比较大,他得快点报告毛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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