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修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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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婢女

日光照在烟青的窗纱上,那窗纱底色虽素,上头却是金线缀着七彩飞凤,在光照下便显出班驳华丽的重重影子来,屋内瑞香阵阵,暖气袅袅,靠窗的屏风后设着暖榻,榻上倚坐着位锦衣华裳的美妇,年约三十许,体态微丰,姿色妍丽,神情温和带笑,只有眼角微微上挑,少许露出些与表情不符的凌厉。

榻前的脚榻上坐着位十六七岁的俏丽丫环,身子微弯,两手仔细地捏着榻上美妇人的腿,边伺候着,边小心瞧着主人的脸色。

美妇只是闲适地坐着,时不时朝门外瞄上一两眼,若有所待。

那丫环跟在主人身边多年,对主人的心思倒也猜个七七八八,今天是二姨娘生产的日子,郡主娘娘只怕是心下不喜吧?

要说这郡主娘娘当真是金枝玉叶,本朝皇帝正是她的亲堂兄,赐封号为景娴,皇叔庆郡王就她这么一个郡主女儿,真是如掌珠一般娇养长大,光是挑婿就费了两三年工夫,京里权贵子弟的画像都编成了册,任挑任选,却是挑来挑去始终都没有中意的,最后还是郡马爷从东原泽郡进京会试,一举高中状元,不仅文才无双,那人物也生得极是英俊风流,郡主这才相中了郡马,成婚后两人恩爱非常,只美中不足的是在子嗣上头十分艰难,十年里只得了个女儿,还在周岁时生病没了,后来到第七年上头方给郡马爷纳了两妾,其中大姨娘生子时难产死了,留了个儿子郡主养活在身边,算做自己生的,如今这二姨娘生产,无论是生男生女,都及不上大少爷稀罕,只怕是…

却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个婆子匆匆走了进来,边行礼边道:“老奴见过郡主。”正是景娴郡主的心腹佟婆子。

“那边如何了?”

景娴郡主挥挥手,示意丫环退下,目光微闪,似笑非笑语气关切。

佟婆子叉手低头,神色恭敬,“那屋里是个没福的,大人孩子都没保住,…可惜了,还是个男胎。”

景娴停了停,长长舒了口气,似乎还发出一声微微的冷哼。

“都安置妥当了?”

“妥当了,那稳婆已经出府了,那屋里的两个丫头,因伺候不力,老奴已经罚了她们关在柴房,只等人牙子来便卖得远远的。”

景娴弹了弹指尖,嗯了一声,“既是没福的,你就打发了那一房的人,…死了的,便一张席子卷了送出去吧。”

修剪得宜的指甲滑光润泽,一丝裂纹都没有,想当年那两个贱人进府时妖妖娆娆的狐媚样子,恨得她捏断了好几根指甲,整宿地睡不着觉。现如今那张氏已化成白骨,这个苏贱人,倒是好狗命地多活了许多时候。

佟婆子点头应了,却又迟疑,“这,万一郡马回来问起,…”

毕竟是伺候郡马的人,就这么简单地发送了只怕惹恼了这府中的男主人。

景娴冷笑了声,“不怕他来问。”

知道了又如何,只要她还是郡主一天,陆怀时这个闲散五品官就不敢兴风作怪,顶天了敢背着她多摸几把侍女的手,空有贼心却无贼胆,…当年那事,还不是连一个字都不敢多提。

佟婆子却是小心地不敢多作附合,只是劝着景娴多多休息,将养身子。

景娴这半日挂着心咬着牙确也累了,便躺在了榻上,身上搭着轻软的金蚕丝绣被,温软舒适,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突然一阵寒气袭来,半梦半酸之间,似有个满脸是血的黑影冲她恶狠狠地扑过来,她身子沉重,如被山镇着般丝毫动弹不得,欲叫无声,欲躲无能,…幸而挣扎着睁开了双眼,总算脱了那恶梦。然而…

外头的日光依然明晃晃地,她面前架着的短刃却更是亮得刺目,森森寒气几乎沁入了她脖子上娇嫩的肌肤,榻前立着个着粗使丫环服色的少女,面目丑陋,一手上持着刀,而刀正架在她脖子上。

“…”

刚要尖叫,声音就被脖子紧着的痛感吓回了肚里,那小丫环冷冷地瞄了她一眼,她这才看清那小丫环的模样,阔口塌鼻,面目焦黑,而投过来的目光却冰寒似刀,生欲将仇人刮成千片万片一般。饶是她身份高贵,平日动动嘴,就能任意打杀下人和庶民,这十几年来称得上手下人命无算,但如今被这样充满冷酷仇恨的目光盯着,景娴冷硬的心头也不禁起了阵阵凉意,这,…这却是哪一路的仇家派来的?

想她身为显贵,也很少跟人结仇,左不过在家里打杀个把贱婢罢了。

朝门口巴巴望去,那些守在门外的婆子侍女们怎么也没个机灵的过来瞧瞧,怎能把这个丑鬼罗刹放了进来?

“不用看了,都睡着呢。”

小丫环声音低沉地嘲讽,稚嫩中带着与年纪不符的冷峻。

“谁派你来的?你要什么,金银财宝,富贵身份,本,本郡主都能给你,…还不放开!这可是灭,灭九族的死罪。”

景娴本来抱着的指望破灭了,马上便转了口气,只是她这辈子都被人巴结捧着习惯了,这几句软话说得生硬之极。

她这才将将说完,那丑丫环便冷笑一声,“我只要你的命!”

单手上劲力微吐,那利刃已是深深刺进了景娴的咽喉,景娴痛得面目狰狞,双手双足不断挣动,欲叫不能,一道血线顺着脖子流了下来,洇红了地上的雪白丝毯,那丑丫环却不使足了劲,象是特意留着景娴郡主一口气。

带着淡淡笑意的嘴角弯起冷冰的弧度。

“还记得东原泽郡的陆周氏吗?”

正在乱挣乱动的景娴闻言身子一震,面色霎时变得惨白,瞪大了眼死死盯着丑丫环,目光里满是恐慌和惊骇,一只手抖着指向手上持刀的少女,另一只手却在身边暗自摸索着什么,丑丫环却是冷笑一声,手上力道加重,在那致命处轻轻一划。

景娴一声也没出便软倒下去,右手散开,掉落了支一头尖尖的赤金珍珠长发簪。血泉自喉头向外奔涌着,狰狞面容却是定在半空,显然人在黄泉路上了。

猩红的血从刀尖上滴下来,少女在死人衣上擦净了武器,静默数息,足尖轻点,便从窗子中跃了出去。转眼间便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