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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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还有什么秘密

赛莲的脸色变得很可怕,眼中的鬼火又蹿起来。只是这一次,这鬼火变得摇摆不定,比从前少了些阴森,多了些疯狂。“你竟知道的这么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就能肯定?”

“其实知道这一点并不是很难。”知羽解释道,“首先,欧阳教授和唐主编向我讲述你在病**的情况时我就想到你身体出现的变化很象尸体僵化的过程——不是么?浑身冰凉,遍体淤青。其实一般人听到这样的描述都能想到最可能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尸体似乎不应该说话和呼吸,也不该有间歇性的发烧发热。”

赛莲幽幽地说:“那是一般人的思维,而你,身为冥使,自然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吧?”

知羽说,“我只是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你已经病成这样,你父母难道没有去请医生么?这一点,在悬崖上我问过唐主编。她没有给我明确的回答,只是含糊一顿而已,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我知道你从来不寄希望于他们,他们就是真的不请医生你也不会觉得奇怪。他们总有太多的事情要考虑,尤其是唐主编,她把面子看的比天还大。我知道这些,于是就没有向唐主编追问当时的情况,但是事后我又想了想,觉得不对。他们到底还是你的父母,或者说,他们也是常人。你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兴许已经给吓傻了,被吓傻了的人是不会对面子问题有太多的讲究的。”

赛莲冷笑,“怎么,你觉得他们真去请了医生?”

“不仅去请了,”知羽正色,“而且请的还是很优秀的医生。不过那医生只怕没有真的给你什么诊断,要不然你就露馅了——你在医生到家之前,几乎是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我说的没错吧?”

这他也知道?赛莲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我一直在想,在悬崖上,唐主编一直含糊其词的原因是什么?她都到了这个地步,面子还有那么重要吗?在被关在塔中的亡灵里,唐主编是不怎么疯癫的一个,这也排除了她脑子不清楚的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难于形容的怪事,我甚至由此猜测,她可能推测出你在病**的时候已经死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这么说,你全然是猜出来的。”

“差不多吧,除了一些很零碎细节。”知羽说:“早在地府的时候,我们为了了解高塔里的情况,查过穆列的记忆。这一查不要紧,自然还会牵扯出一些早年的东西。我留了个心眼,把和你相关的东西都看了看。穆列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有的大事他也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就算只剩下一些碎片,我仍能看到一个场景,你父母叫来一个老头,到你房间一看,你好好的坐在**,然后他们就面面相觑,穆列大约觉得这很好玩,于是记住了。我一直不知道这个场景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来一想,从时间上和情景上推测,那就是你‘重病’后的事情。”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也没有必要再藏着。赛莲默认了。其实知道这一点,倒也没有什么。在塔中周旋这些时日,知羽也该有些发现了,这不倒奇怪。

赛莲甚至一笑,“我没有看到他们请的医生。那个老家伙从燕壁的另一头匆匆跑过来,结果却感觉自己似乎被耍了,为这我差点又挨顿打——你是不是连这些也打算告诉我呢?”

知羽只说:“我倒觉得那个医生有点糊涂,至少是不够负责。其实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看一眼就该知道人有病没病。当然也是看一眼就知道人是死是活。你那个时候大约尸斑都浮起来了,他却自顾自的走人了……我不喜欢这个大夫。谁知道他是什么人?当然,我也只是猜测。”

知羽的猜测并不是无中生有,赛莲的脸色其实已经有了不自然的变化。这变化很微小,也许只有知羽能看出来,这不是因为他是冥使,而仅仅是因为他是知羽。

赛莲看出了知羽眼神中的表情,她忽然决定不轻易同他搭话。

知羽笑了笑,又说:“你的父母在你‘恢复’以后,大约度过了一段心不在焉的日子。本来么,他们所看到的事情太过蹊跷,他们都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还好工作还是一样的繁忙,他们也是有办法让自己忘却这些事的——想不通什么了,就奋力工作,这大约是他们几十年来一贯的思维。可惜啊——”

知羽叹了口气,“可惜欧阳教授和唐主编,尤其是唐主编,要强了一辈子,到了却不过是个热衷于躲闪的人,是根本无法面对问题的人。不成想出了问题的东西,回避是回避不掉的,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懦弱最终把他们送进了这高塔。”

知羽说:“如果他们当时能够想到好好观察一下你的身体状况,也许以后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他们都以为你真的就那么痊愈了,他们甚至以为你先前的重病只是个怪梦。实际上,那场所谓的重病是个阴谋——”

赛莲眼中的鬼火在白光下变幻着颜色,它们一蹿一蹿的,似乎要冲知羽喷出来……

知羽不易察觉地恍惚了片刻,声音却变得越发沉着。

“你和那红眼睛的怪物已经有了‘血盟’,车祸以及后面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那是你把灵魂被剥离给魔鬼的一个仪式。对于你从女孩到高塔主人的转变,这实在是个很没有新意的开端——”

知羽一字字说:

“你把灵魂卖给了那个红眼睛怪物,而他会让你实现很多愿望。这就是说,你几乎可以得到一切,但是作为代价,你将永远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灵魂的躯壳。这实在是个不怎么公平的交易……因为灵魂实在是很稀缺的东西。尤其在我们这个年代,太多人的灵魂早早的在重压下熄灭,或者主动投靠了魔鬼。很多人没有灵魂,或者灵魂低贱,而你曾经拥有高贵的灵魂,其实你自己都知道,任何世俗的好处在你面前都是可笑的。其实和你做的这笔交易会让魔鬼也吃一些苦头,我说过,你的转变有个很俗套的开头,但是那仅仅是个开头而已。我所认识的赛莲在任何时候都不甘心在俗套里呆着。”

知羽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你知道你将做出多大的牺牲,所以你精打细算。你知道那个怪物本来就是趁虚而入,所以你更加提防他占便宜。你知道什么是贪婪,什么是残酷。这交易要做就要做的值得,你知道你已经赌上了一切,你引以为豪的,你苦苦守护的一切都注定这笔交易被掠去——你知道地位、名誉、财富是什么,但你不想拿这个去换。那都是浮华的表层,你要的是痛彻肺腑的,触及内心的东西,是人们恶梦里的东西。只有掌控了这些东西,你才能在新的秩序里立足——从血盟被签订的那一刻,当你的鲜血滴在羊皮纸上的时候,你就不再属于人间,你是个僵尸,是个魔怪,你属于深不见底的夜,属于你建塔的这片迷梦空间。”

鱼怪说:“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我其实早早的就上来找你,就是怕你不同意。你果然不同意。”

瑶依想到鱼怪在塔顶和她说话的语气,倒不象是遇到了万分紧急的事情。“我怀疑你耍我,”既然事情已经不容细想,倒不如直接把不满说出来,瑶依觉得自己早已经受不了那份心里的熬了。“我对这里的事情本就不是一清二楚,你趁机利用我,这完全是有可能的。你要把我怎么样无所谓,但是我是来保知羽的,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对他不利,我都不可能答应你。你要我帮你,很简单,你不需要讲太多,只要能让我相信这对知羽有利,就可以。”

鱼怪沉默片刻,却说:“你还巴望那个冥使能安全走出去?”

“是。不可以吗?你不是说可以帮他赢得和赛莲的赌局吗?”

“……没什么”鱼怪含糊了一句,“那我不妨告诉你一点东西。”

瑶依屏息静听。

“我告诉过你,赛莲是个很精明的人,她有办法遏制觊觎她的人。当初她和红眼睛签订了血盟,这塔就是一纸血书的代价。红眼睛帮她修建了这座塔,这几乎消耗掉了他八成的力量。这塔实在是太特殊了,赛莲提的要求都很奇怪,很刁蛮。因为他们已经有盟约,红眼睛就不好拒绝。实际上修建这塔,他也有点吃不消,赛莲还要在塔里幽禁被折磨的亡灵,那就更复杂了。这塔必须有个完整的体系,时间流的体系,这个体系里必须有个主心骨,就是坐镇的塔基。”

鱼怪的声音渐渐的有点异样,瑶依听出什么,犹豫着说:“莫不是……为了震住这塔……”

“是。”鱼怪说“为了震住这塔,红眼睛的家伙把我给挖了出来,关在里面。我就是个物件,组成这塔的一个部件……”

瑶依宾并不清楚那红眼睛是从哪里来的,但他无疑是个魔鬼。魔鬼有灵魂吗?有的。灵魂是很神奇的东西。魔鬼是要有灵魂的,但是有一些魔鬼的灵魂是被剥离掉了的,他们把灵魂封进一个小坛子里,然后埋起来,就象一个简短的葬礼一样。他们的灵魂还属于他们,只是变得物化了,更象个可以随手摆弄的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