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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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秘密的半张脸

人影慢慢来到塔底的中央位置,然后停在那里不动了。是的,这个人已经知道了这塔下的别有洞天,这个人也在游戏中,这个人也知道这塔下世界对整个游戏的分量。

这个人也想见识塔下的秘密。

但是,应该怎么做呢?这机关,这符咒——赛莲出来的时候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合上符咒呢?会不会是自己眼花了,给看差了?这个人似乎还在恍惚中,但双手已经很不甘心地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地面开始开始发生有节奏的起伏……

在大喜中,人影似乎发出了一声惊呼,很小的惊呼,很快就被脚下伸展开的黑色空间给吞没。

到了这个时候,这人影一下子立起来了,一下子生动起来了。这人步履轻盈,几乎是飞下了石阶,一阵风一样地往下追寻,追寻……

不知道走了多远,周围一盏接一盏地亮起了绿色的火光,小小的,刚好够照亮塔下的路,却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周围的声音如同被黑暗吃掉了,没了一点踪影。那人回头看看,上面已经自己封上了,自己已经不在塔中了,慌张蔓上来,喊声几乎要冲破喉咙,终于被更强大的恐惧给压了回去。

绿色的火光越来越大,到了后面几乎烧成了一片。压抑之气很重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广阔起来。

这个时候再环顾四周——这个地方修得果然精心,比塔里精致至少十倍!

这条石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蔓延到了一处开阔的水域上,那些绿色的火就沿着走廊和水面相接的地方静静燃烧着。那些惨白的石料在火光里似乎正摇晃着,看着进来的陌生人。这个人是谁呢?

茗远真人看着两人,突然不说话了。

这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三个人谁也不说话,都在这寂静中稳着,也困着。控制这场寂静的当然还是茗远真人,他不想说,所以他不说,而另两个人则是不知道说什么——万一说错什么呢?

说是一场尴尬,听来似乎时间很长,其实连一分钟也没有。只是三个人的心事把时间给拉长了。

秦墨昭被茗远真人看得心里别扭,只得挂起和事老的笑,又去看穆列。穆列一脸坦然,不哼不哈的,也看不出有什么名堂来。

凭着丰富的人际经验,秦墨昭从老神仙的眼中看出对他们不太有利的东西。老神仙这个延眼神分明是有事情在思索,在掂量轻重。茗远真人大概是在等什么,他发现了些不太对的事情,自己却不打算说,等着他们两个人说。

秦墨昭最头疼这个局面——这是一种赌博啊!

他们并不知道茗远真人已经知道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了解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证据。如果茗远真人知道的并不多,而他们乱了阵,把一切都托了出去,那无异于自取完蛋;但是如果茗远真人知道的很多,而他们说出的却很少,那当然也是麻烦多多。

秦墨昭特别不喜欢赌局,也特别不喜欢意外状态,偏偏在他决定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这两个都赶到了秦司案的头上。

而穆列,看上去就悠闲多了,他似乎已经知道茗远真人这里有一关。

秦墨昭还来不及多想,茗远真人的叹息声传进了耳朵里。

老神仙慢慢摇头,脸上满是失落的神情,“哎——,看来我是老了,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想这样下去也没意思,不如哪天找个清静地方,把徒弟散了,自己种地去,还有个清闲可乐。”

两人都微微一怔,穆列说,“您是碰上不顺心的事了么?”

老神仙挥挥手,“我只是发现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多起来了。不为个别的,也就为这个陶知羽的事,倒让我觉得很没精神。”

这就来了,秦墨昭斜眼去看穆列,穆列只是眨眼。

“我也是才听说的,陶知羽的事竟然牵动了渡云阁——你们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吧?”

“哦……”果然来了……要不然怎么平白说起这些?

“既然已经说到了渡云阁,那我也不妨多说点,渡云阁这个地方说是当闲职的,无非管管灯火星辰。天庭这么说本是要给自己留个余地的,却不曾想天庭人多眼杂,而且……总之到现在,这渡云阁的不一样是尽人皆知了。看看天庭上下,包括地府,谁见了渡云阁的人不是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这副威风,在天庭也是独一份了。”

这番话说得秦墨昭和穆列更加不敢出声,全是听着。一边又忍不住想,这个话可还没听过有人说呢,如果传出去……还是别传了,别再平白搞出什么事!穆列想的是自己初来乍到,不好上来就搅和,而秦墨昭想的是地府在天庭面前一向是被动的,从来是上面说了地府就做,没说不许问,上面给了地府就收起来,没给不许要,上面提调地府就提档,什么也没说就不许折腾。平白的嚼起真人的不对,不见得对他们有利。

“我不怕丢自己的份,说句实在话,我们这些老骨头在渡云阁的面前,也不过是些罗嗦的摆设而已。”老神仙很慢很慢地说,“我本就不爱和当职的人有太多瓜葛,也懒得去凑他们热闹,不想却收到了渡云阁来的匿名信——”

老神仙说着,从袖中掏出个信封,打开来,抽出信纸,果然是渡云阁专用的银露宣。

“这上面说的竟然也是陶知羽的事,还吞吞吐吐地讲了不少意味深长的话——怎么,秦司案,渡云阁的人去地府查过陶知羽了吗?”

“我……我就是个小小的司案,天天和档案文书打交道的……”

“他们是来过的,”穆列见秦墨昭这副样子,自己站出来说,“那几天我在地府,刚好看见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来查访的,就是看见几个不认识的人来了,四处走走问问。后来我听人议论的时候,说的他们是渡云阁的人。”

茗远真人的目光淡淡地,落在穆列身上,“哦?”

“是的……”穆列下意识表现出在唐主编面前的乖巧模样,“恩,我记得他们为首的人呢,瘦瘦高高的,脾气不大好的样子,听说原先也在地府,和陶冥使共事呢。”

“那想来就是季航了……”秦墨昭敲了一小下边鼓。

穆列和秦墨昭的目光都落在那信上,他们看不见信上写的什么,只能猜。只个时候茗远真人也不说话了,自己喝起茶来。

过了一会儿,老神仙把茶盏放下,“关于夜书的事情我已经报到天庭去了,想来渡云阁的人也是为的这个才找到我的。我的徒弟也多了,难保不有一两个在渡云阁当差,或者认识那里的人。我反复想了想,这信可能还是门中之人,或是朋友写的——说也奇怪,照这信上看,陶冥使的事怕是已有八分定案了,却偏偏天庭没有半点动静,不说别的,怎么也没个人正大光明来问问,不说别的,例行的调查也没有么?”

秦墨昭赔笑,“也许是缓在案上了,要等陶冥使回来再看……这,天庭的人一向闲散的,不是天大的事,一般也不爱折腾……”

穆列想了想,说:“这事出在地府,要查是不是还是应该在地府查……我想,地府的地位特殊,天庭可能不好按常规处理。”

地府确实特殊,要不然也不会把齐安安那帮人给按在那里盯着,这里头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派一帮刺猬盯着你,能不出事就别出事。

老神仙若有所思,慢慢放下茶盏。

“哎,对了,秦司案你不是有东西要交给真人吗?”穆列声音清爽,一脸无邪,直接转向秦墨昭。说完又回过头笑着看向茗远真人,“一路上秦司案一直护着那个大大的袋子呢,我问了好多次,他就是不告诉我里面是什么——”

秦墨昭抬头看向茗远真人,茗远真人淡淡一笑,“那么,是什么呢?”

“是关于陶冥使的一点东西……”秦墨昭木然答道。

“哦?这我倒应该瞧瞧的。”

袋子递到了老神仙的眼前,秦墨昭在不经意间看到穆列的眼角闪过一丝嘲讽。秦墨昭感觉自己正踩着云,一步三晃。但是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渡云阁不会连茗远真人的人脉都摸不清楚的,那是个很特殊的地方,消息很全。

那这个匿名信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难道不该有人告诉他怎么应对这样的个尴尬吗?还是说……秦墨昭一阵心寒,跟着又想到别的什么事,竟平静了下来。

幸亏,幸亏自己还留过一个心眼,他这样想着,对着穆列的侧脸也匆匆回了个白眼。

绿色的火光幽幽燃烧,照亮了前面的一处影壁。

走廊从影壁处开始变得开阔,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台,圆台被硬币挡着,看不见后面是什么,而那绿色的火焰到了影壁跟前就烧成了一片火墙,远远看去比地府的邪火还令人毛骨悚然。

那人感觉到被一种神秘和肃然的气氛包裹,不由得脚步稳了下来。一步,又一步,近了,近了,那影壁上的图案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清晰的还有那人的面容,高高蹿起的绿色火光虽然暗淡阴森,却把周围的一切都照得线条明了。绿森森的光泽可以将白衣映绿,可以将清容映得憔悴和焦虑,却无法掩盖那双眼睛的明亮。那种明亮堪比星辰——

瑶依。

这不是绿色火光造成的错觉,进入时间之塔,在不长的时间之内,她变得消瘦,衣衫也有了撕裂,眼睛里甚至也有些闪烁。

被那双红眼睛从放置了那面镜子的圆形空间扔下去的时候,她听见风从耳边呼啸,那风声变换着音调,如同一串诡异的歌。刚开始的时候,瑶依是没有知觉的,任谁从高处掉落的时候,能想什么呢?何况她将跌落的地方站着一个她还没有勇气面对的人。她会怎么样呢?那双红眼睛太强大了,瑶依无从反抗。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那就是,她会摔到赛莲面前,她甚至有可能撞在赛莲身上,无论怎样,最后她将听凭赛莲,这塔的主人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