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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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就章 天一阁之夜

然后女孩就醒了,却看到比这梦更让她不知所措的情景。

全组所有的人都围在她身边,他们眼中的冷漠让她浑身发凉。“怎么了?”她问。

“没怎么,就是想和你问问清楚,这音乐剧还上不上了?”

“上啊,为什么不上?”女孩听出问的人口气不对,但还是马上回答。谁知道这回答换来了一片冷冷的哼声,另一个人问:“你说了算吗?”

“指导这个剧是艺术团的米新交给我的任务,他说了算。”

“那他为什么不让艺术团的人来指导我们?你也是刚入学的新生,你和米新认识才几天?”

女孩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她只能沉默。

有人忍不住直说了:“我们去看了预言的节目单,里面没有我们的音乐剧!”

怎么会……女孩愣了,“那我去找米新问清楚……”

“我们已经找他问了,他亲口跟我们说音乐剧不上了。”

“他还说一开始就有意向这么安排的,艺术团的人都觉得上不了,只有你说……你又不是艺术团的人。”

“欧阳赛莲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解释解释啊?我们问了你多少次,你都说一定能上,你又不是艺术团的,你凭什么说?也是我们笨,居然相信了你这么个没有来历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们白陪着你折腾这么久,耽误了多少事?我期末要是有挂科的我就找你!”

“你也太缺德了!你什么意思啊?耍我们玩?”

“你说怎么办吧现在!论理你该赔钱的!”

……

女孩脱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气哼哼的学生们都吃饭去了,只有她独在排练场地向外看去,夕阳无限……这个时候,清扫大妈过来了,“走了走了,学生,要清扫了!别在那愣着了,快走,我一天多少事还得根你们这些小孩着急……怎么还不走啊?这么没礼貌,你有没有家教啊……”

从此以后,女孩再也和米新交谈过。

一个星期以后,米新当选艺术团副团长。

醒来的时候,知羽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他爬起来,四下看去,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居民小区里。

小棉在他旁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知羽在一瞬间几乎喊出来,米新这一关是过了还是没过?怎么过的又怎么没过?他完全不知道……

这个欧阳赛莲,玩的什么花样?知羽想着想着,反倒笑了。

小棉醒来,一把拉住知羽,知羽问:“又看见你二姑啦?”

小棉摇头,问:“这是到哪了?刚才那一关过了?”

知羽点头,“过了。”

小棉面露喜色,刚样站起来,却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知羽上前查看,冷汗又冒了上来——小棉的小腿上赫然有一个硬币大小的黑色伤口。

穹麻菊在破解的时候一般是平和无声的,但也有可能会引发剧烈的变化。如果引发了剧烈的变化,身处其中的人就有可能被琼麻菊的汁液沾染,身上留下伤口。

这伤口必须马上处理,因为穹麻菊是带有剧毒的,可是这个时候,知羽上哪给她找处理伤口的药?

知羽能做的,只有从衣襟上撕一片白布下来,给小棉扎紧,然后扶着她,继续向未知之处行进。

十八、天一阁之夜

倾墨一般的,夜色将清修之地的山川揽入无边的寂静。

靠在神龛边的瑶依昏昏然许久,却总迷迷糊糊地想到一些事情,总也不能安然入睡。瑶依很累了,用白龟的胛骨占卜是很耗费精力的,她很想休息。但是她就是休息不踏实,好不容易算是睡下了,又开始做各种奇怪的梦,醒来则满头大汗,却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

在不知不觉中,瑶依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心神不宁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哭了,这眼泪一流便怎么也停不下来。自从拜师茗远真人,瑶依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又无助,又害怕,又委屈,又担忧……

“师傅,”瑶依哽咽着小声乞求,“徒儿要受不了了,师傅救我……”

谁想此言一出,瑶依真的感觉到一种温暖,很熟悉的温暖。不知从什么地方照来的青光,将她温柔地包裹起来……瑶依忍不住叫起来:“师傅……师傅——,我……”

“孩子,几天不见,如何变得如此心事重重?为师为你担心哪——”

“徒儿不得不愁啊……师傅可知道,要出大事了!”

“哦?”那熟悉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我世外仙山上的小仙子着急成这个样子?难不成天庭要对我们这些潜心修炼,与世无争的闲人为难了吗?”

“那倒不是……”瑶依一愣,马上又说:“但这件事是由地府之人而生,势必会牵连无数生灵,一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啊!”

“真的是这样吗?这件事到底会牵连多少人呢?你倒说来听听——”

“首先就是冥使陶知羽!”瑶依脱口而出,接下来却是一番犹豫。“然后……然后,也会牵连别的人……”

老神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傻孩子,你还不明白吗?你再想想,你天天这么样耗费自己,真的是为了天下生灵吗?还是只为了,为了……哎——”

真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瑶依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了,只觉得心下一慌,一时间说不出话。师徒俩沉默半晌,瑶依终于定下神来,道:“师傅不必讳言。那陶冥使是个有真性情的人,徒弟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再者他为人正直,疾恶如仇,如果这样的好人都被陷害,天理不容啊——”

“瑶依,”老神仙的语气里透出严厉,“你如何能这样信任陶知羽,你们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啊——”

瑶依咬着嘴唇,不答话,却是一脸倔强。

又是一声叹息,“天理不容……倒也是,谁知道到底谁对谁错呢?这世上的事有时难免太过荒唐,小人偏偏就得志,倒把真正有才有义有品格的人给整治得没个办法。看得出这一层,也是你的历练,不过我问你,这有违天理的事,该谁管呢?”

“该天庭管。”

“你又不在天庭当差,是不是没有必要搅和进来呢?”

“可是……”

“且不说天庭有数不清的仙座,天天互相盯着。光是地府的齐姑娘就是一股牛脾气,又如何会容忍错乱?难道你不相信她?还是觉得你比她还要有办法?”

月华如霜,爬上瑶依的心口。

秦墨昭又要请欧阳穆列喝茶,这之前的三天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见面,谁知道这个姓秦的又要干什么。

穆列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紧张和猜忌,他想当然地问:“还是说小铁吗?”

谁知秦墨昭摇头道:“不是——和小铁边也不沾。”

那……说不定会更有趣。穆列微微一愣,问:“怎么呢?”

秦墨昭露出一点点坏笑,“我想和欧阳先生增进增进友谊——”

增进友谊?穆列眨了眨眼,没说话。秦墨昭的脸色微变,又挤出笑脸来,“欧阳先生这么聪明,这么懂得人心,将来又在老神仙跟前做事,若有这么个朋友,谁不是三生有幸呢?”

这话还算是说到了点子上,穆列这才笑靥翩然。

档案室又隐隐飘出茶香。这个时候,一个消瘦的身影站在忘川边,冷冷地望着对岸传出亡灵哭声的一片火海。

季航。

许久,季航气呼呼地说:“怎么就把这个脓包给弄进来了?这不是便宜他了么?什么本事也没有,却平白捞了好处……”

“倒也不见得。”一个浑厚的声音说,“秦墨昭这个人还是有他机灵的地方,他和我们在一起至少不会添乱。”

“机灵?我不明白,他只是个和事老,而且胆小如鼠。”季航闻听这番话,不敢表露出太多的不满,但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胆小如鼠就胆小如鼠吧,激发人潜能的东西很多,贪生怕死,贪利怕苦也可以成为一个人的力量。”

“那,要把他调到什么地方呢?他能做什么呢?”

问题一出,季航即刻听到一串笑声,夹杂在奔流的忘川水声里,仿佛正倾吐着黑色的水泡——

“调他干什么?秦司案在现在这个位子上不是挺如鱼得水的吗?再者说他脾气那么好,当然不会挑三拣四。再说我们也需要一个人在地府,至少留意齐安安这样的神经病。就让他在地府吧,到了合适的时候再说。”

合适的时候……季航的神志停留在这一小句话上,他在不知不觉中笑了出来

——秦墨昭,想来你今天这番折腾也不过是为给你这一伙人找个替罪羊,你又如何知道,到了合适的时候,你也会变成别人的替罪羊。

“孩子,为师担心你啊……”

“师傅别担心,瑶依能行的。师傅说过,一切困苦都有解决的办法,心诚则灵,我一定能坚持到最后——师傅,就放心让徒弟来应付这一切吧!”不知说了多久,瑶依的泪已然干了,她咬牙说出决心。

“你还是不明白。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和胆识,我所担心的是,你现在看不清楚你自己!”

这话说得满是苦心和无奈,瑶依并没有听懂,却不做声了。

“罢了,你说不出,为师就替你说,也没关系。你呀,你那个心里,怕是被陶知羽给烙上了相思印了吧!”

“我……”

我,我什么呢?瑶依低头不语,这一次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奇怪,她不是应该马上否定吗?这么简单的事情,又有什么可吞吞吐吐的?

但是知羽的音容相貌从心中闪过,让瑶依的双唇一阵颤抖……

“这也怪我,从前我就看得出来。你说起他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但那时候我也看得出你自己未必知道他在你心中的位子,所以我决定不惊扰你,他陶知羽怎样慢慢的来,就让他也慢慢地走开,大家都平平安安。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事,你那小心思如何经得起这样的震颤。怪我啊……你也知道,修仙之人是要历情劫的,于红尘一定要了无牵挂,才能飞升上神。我想这陶知羽就是你的情劫吧……想不到竟提前来了!”

“师傅何必说得如此不堪?”

“瑶依,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和谁作对?你知不知道你的对手进行到哪一步了?”

这话真的是自茗远真人口中说出的吗?瑶依愕然,这还是她那淡薄清心,将势力视作粪土的师傅吗?

老神仙没有感觉到徒弟情绪的波动,继续说:“你以为你要面对的只是个小小的地府司案吗?错了,你要面对的,是整个渡云阁,甚至天庭!你可还记得你代秦墨昭交给我的那一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