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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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虚伪

听奴婢说怀王妃和睿王妃来了,殿内的笑声戛然而止,片刻,便听荣妃唤她们进去。

两人一进去,一眼便见到身着白色丧服的荣妃身边,挨着一个同样身着白色丧服的少女。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这话用在少女身上再合适不过,少女生了一张鹅蛋脸,五官娇美而不妖艳,一双明眸秋水潋滟,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是女子最动人的年纪,一身素白的衣裳更是濯清涟而不妖,直如出水芙蓉。

甄容则坐在下首,亦是一身素白的丧服,没有少女的娇俏,却多了几分成熟风韵。此时她的肚子也已经微微凸起,双掌放在腹前,眸光温柔如水。

见甄榛和秦氏二人走进来,少女睁大了双眼,盯着两人打量。

秦氏微微皱眉,有些不悦,这少女的目光太放肆了!

甄榛和秦氏走近些,齐齐屈膝向荣妃行礼,“见过荣妃娘娘。”

听到二人的称呼,荣妃脸色一沉,显出几分不悦,却很快敛去,冷眼看着两人也不叫起,直到身边的少女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她就是怀王妃?”

这时,荣妃仿佛才想起二人还在行礼,淡淡笑道:“瞧我这老太婆,记性是越来越差了,你们快些起来吧,怀王妃怀有身孕,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我这老太婆可当不起。”

秦氏暗暗撇嘴,分明就是假心假意,还装的多无辜。

“你就是怀王妃?”少女又问了一遍。

甄榛不知少女是什么来历,但看她也能穿上齐衰,想来身份不简单。能着齐衰为宣帝守孝的,便只有嫡系皇族;若非嫡系皇族,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她与皇室关系紧密,皇室的掌权者十分器重于她。

燕氏宗室里便是那么些人,甄榛不记得有眼前这么一号人,如此,少女的身份便可能是第二个可能。

她不清楚少女为何对自己如此感兴趣,只是淡淡回道:“正是,请问小姐是……”

“你的事我听得可多了,不只你的,你们甄氏三姐妹的事我很十分了解。”少女没有回答甄榛的问题,也不知她是不知,还是有意,她提起甄家的轶闻一丝隐讳也没有,“你们三姐妹可真有趣,一个嫁给先皇,一个嫁给怀王,一个嫁给皇帝表哥,这辈分可真够乱的。”

原来是荣妃的外甥女。

甄榛想起,陆清清也是荣妃的外甥女,最后却被逼得私逃出京城,险些流落他乡无法回家。

这一回,荣妃又想做什么?

甄榛只看着她,没有搭话,心中却有一点很清楚,这少女明显来者不善。

少女走到甄榛跟前,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甄榛,最后目光停留在甄榛凸起的小腹上,她仿佛发现了一件稀奇事物,轻叹道:“你的肚子真圆,跟表嫂一样呢!人说怀孕时肚子圆定是女儿,这么说,怀王妃与表嫂一样都会生女儿啦?”

仿佛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非常了不起,少女十分激动,回头看着甄容,以眼神寻求赞同。

谁不知男胎与女胎对两人的重要,甄容若是生了男孩,后位便很难再被撼动,膝下小儿既为嫡出,日后便是太子,大齐未来的皇帝,母凭子贵,她将是大齐最尊贵的女人。而甄榛,于她自己而言,不论男女都是宝贝,但于怀王府而言,却意义重大——若是男孩,日后可继承怀王之位,旁人也不敢轻易动她,动怀王府的人。

少女如此肯定的说两人都会生女儿,真不知是单纯无知,还是有意刺激人。

甄容抬头看着她,微微笑道:“是男是女都不重要,都是皇上的血脉,不是么?”

荣妃拉下了脸,冷哼道:“怎么不重要?皇上身为天子,为皇室开枝散叶乃是职责所在,若无子嗣,国家何以继承?你身为皇上嫡妻,岂能如此怠慢此事?”

荣妃分明是无的放矢,甄容并不辩解,只低眉垂目,温声说道:“是,母妃教训的是,容儿谨记了。”

她的温顺,令荣妃感觉拳头打进棉花里,无力再训斥下去。冷哼一声,转而看向甄榛,一开口,却是冷声训斥少女道:“胡闹!这是怀王唯一的子嗣,你仔细着惊扰了怀王妃,到时候没你好果子吃!”

她这话,看似在为甄榛担心,却将毒针插在了甄榛心头最软的地方——怀王的死。荣妃如此提起怀王,分明是想刺激甄榛。

甄榛心中如何不明白她的用意?只是想起燕怀沙仍然没有消息,虽是坚信了他不会离开自己,可此时想起他,也免不得一阵酸楚。但她素来心智坚韧,又知荣妃用意不良,自然不会将荣妃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说道:“娘娘言重了,甄榛甚好。”

少女瘪嘴道:“人家就是好奇看看嘛……”

她娇憨委屈的模样取悦了荣妃,“好奇什么?等你自己生一个就不觉得稀奇了。”

少女立时羞红了脸,啐道:“姑母!人家才十五岁呢!”

荣妃嘴角噙着笑意,揶揄道:“十五岁不小了,都是大人了,哀家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嫁给先皇……”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往昔,想起先皇的逝去,忽然无限伤感,转瞬双眼通红,竟是泫然欲泣。

她拿出帕子轻拭眼角,仿佛不胜伤心,哽咽着,已然说不出话。

少女见状连忙过去劝慰她,却是劝着劝着,自己也哭了起来。随即,屋子里的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也一个个抬袖拭泪,嘤嘤啜泣起来。

许是过度伤心,荣妃有些受不住,没有多留甄榛和秦氏,两人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假惺惺的地方,纷纷行了个礼,便转身欲走。

“怀王妃且慢。”

荣妃忽然在身后喊住甄榛。

甄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座上的荣妃。

荣妃正紧紧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神情间发现什么,那目光锐利如刀子,仿佛要剖开她的躯体,看到她的心里去。

许久,荣妃才用冷漠而严肃的语气,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虽然找不到怀王的尸身,但怀王的丧事也不能不办——堂堂亲王岂能死得不声不响不明不白?”

一瞬间,甄榛十指收拢,恨不得将袖中的暗器打到荣妃脸上!

她垂下眼帘,密而长的睫毛遮去眼中的情绪,只听她淡淡的声音传来,“多谢娘娘操心,但甄榛暂且不会如此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甄榛宁可等一辈子,也不去立那有名无实的衣冠冢!”

“你——”

荣妃咬牙,恨不得撕碎她的脸,却是一拂袖,冷冷一哼,将脸别开。

甄榛略施一礼,便转身而去。

望着甄榛的衣角消失在殿外,荣妃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不办丧事?!难道还奢望怀王活着回来扳回局面吗?!”

雷霆之怒下,她广袖一扫,将桌上的器物悉数拂落在地,瓷器破碎发出尖锐的声响,惊得殿中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甄容站在角落里,低眉垂目,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