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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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身份

雨后初歇,积水汇流而下,飞檐下铁马叮当作响,好不热闹。春宁宫的大门敞开着,内殿里灯火通明,销金兽烟雾袅袅,暗香氤氲,却显得有些冷清。

“娘娘……”张嬷嬷从殿内疾步而入,看着端坐在窗前面无表情的荣妃,一脸的为难:“老奴先伺候娘娘用膳吧,皇上今晚不会来了。”

“是么?”荣妃淡声问道,“皇上去了哪里?”

这分明是明知故问,宣帝新封了昭仪,自是去了新宠那里。张嬷嬷嘴角动了动,正准备答话,却听荣妃自己说了出来,“是去了重华宫吧?”

她慢慢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甚好,如此甚好……”

张嬷嬷见到荣妃这幅表情,吓了一跳,遂又想起自昨晚从海棠苑回来,荣妃似乎就有些异常,她心中惊疑不定,连忙道:“新昭仪才进宫,皇上自是要去走动几次,娘娘也不需想不开,皇上过两日定然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娘娘,下午的时候甄府给甄三小姐送了不少东西……”话未说完,她突然顿住,小心的瞧着荣妃的脸色,见荣妃没有觉察到什么,这才放了心:要知道宫外的人是不能轻易送东西进宫的,纵使丞相位高权重也不能破例,不过宣帝得知这件事并未说什么,想当年荣妃也没受过这样的待遇。

“是么?”荣妃神色淡漠,“甄三小姐才入宫,想来也不习惯,家里人送东西来也好安她的心。”

张嬷嬷拿不准荣妃究竟在不在意,略略思忖,还是开了口:“甄家的人还给娘娘带了一样东西来……”

荣妃眉一挑。

张嬷嬷谨慎的奉上一物,却原来是一个绣功精美的香囊,“甄大小姐听说娘娘近来心神不宁,亲手做了这香囊给娘娘,说是可以安神养气。”

荣妃似笑非笑的看着那香囊,却很快移开了目光,美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厌恶,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污浊了自己的眼睛,“她倒是有心了……”

她望着窗前挂着的金丝笼,八皇子送的鹦哥正歪着脑袋啄食,欢快的模样浑然不知主人的苦难。

张嬷嬷踟蹰着,却不知该不该将那些话说出来,正是犹豫,只听荣妃漫不经心的说道:“拿下去吧,本宫不喜欢这东西。”

“甄大小姐让人带了句话来,说是……说是娘娘若是不喜欢,便她做得不好,那也不必留着,干脆剪了好。”

荣妃回过头来,又看着那精美华丽的香囊,良久,才语声冷漠的说道:“那便剪了吧。”

张嬷嬷不知那甄大小姐哪里得罪了荣妃,让荣妃如此厌恶,但慑于荣妃此时情绪不佳,不敢多说一句话,当即就拿了剪子,对着香囊横腰剪下——

纷纷扬扬的香料碎屑间,忽然滚落一个圆形的物什,拾起来一看,竟是一个圆滚滚的蜡球。

***

“你说你是北州府李家的嫡女?”

男子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夜里,透着森森寒意,一字一句压入人心头。

大雨初停,遍地泥泞,山间的晚风徐徐吹来,带着些许沁人的凉意,吹得大公主浑身发颤,听到男子明显怀疑的问话,她的心狂跳了一下,连忙点头,接着将韩奕告诉她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待说到会请皇后重赏他们的时候,大公主看到男子眼中明显一亮,显然是动心了。

男子略略思忖,觉得大公主所言不错,倘若她真是李家的嫡女,届时到了燕京就能得到皇后一个人情,他们势必能从中得到好处。

倘若她有半个字是假的……男子眸中杀机一闪,哼,到时候再处置也不迟。

“原来是李家的小姐,真是多有得罪。”

男子没什么诚意的道了声歉,便吩咐人将大公主带回去,却没有言明会归还车上的财物,但这已经不是大公主所在意的,见北魏人拽开韩奕,她连忙阻止道:“他也要跟我一起走,你们快些找太……大夫给他治伤!”

此时的韩奕脸色雪白,连唇色也变得惨白,脆弱得好似一碰就会碎掉,他的体温也越来越低,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和脉搏。

大公主心头一阵恐惧,害怕韩奕就这样死了。

她不想韩奕死,更不想自己命丧于此,急乱之下想起韩奕的话,便照着说出来,没想到这些北魏人真的有所顾忌了。

男子将大公主紧张的样子尽扫眼底,眸光闪动,一挥手,便让人将韩奕一起抬上马车,大公主见状,这才稍稍安了心,连忙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眼见天色不早,一行人纷纷上马,准备打道回驿站。

男子牵过自己的坐骑,正欲翻身上马,余光所处,却在无意间看到方才大公主所处的位置有一点莹白,他眯了眯眼,忽然放下马缰,大步走过去,拾起泥泞里的东西,果然是一块玉牌。

他就着路上的水洼,将玉牌上的淤泥洗去,待细细一看,登时脸色大变。

侍卫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殿下,怎么了?”

男子盯着手中的玉牌,回头望着已经先行的马车,良久,冷冷一笑,眼里射出凛凛寒光,“恐怕我们被骗了,她并不是什么李家的小姐……”

侍卫吃了一惊,“那她是什么人?!”

“你可知这是何物?”男子咬牙冷笑,语气阴冷森然,面容因惊怒变得扭曲,仿佛狰狞的鬼刹——

“这,就是大齐皇族的身份玉牌……”

侍卫更是惊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殿下您的意思是……这女子……真的跟那毛贼说的一样,真是大齐的公主?!”

怎么可能?大齐的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身边连一个随从也没有。

男子笑容更深也更冷,眸中闪着幽幽寒光,几欲将那块玉牌捏碎,“不仅是大齐的公主,还是大齐唯一成年的公主——燕惜月,也是君上派我们来求娶的那位大齐公主。”

待侍卫将他的话回味过来,立时瞪大了眼睛,“这,她这是逃婚?不愿嫁到我们北魏去?!”

北魏男儿最是血性,是真正的可杀不可辱,宁可断头也不会屈服,这也是为何大齐能打退北魏军,却止不住北魏人大小不断的骚扰边境——虽然大齐的皇帝还没应允求亲之事,但是很显然的,他们前来求娶的人,便是大齐皇室唯一成年的公主燕惜月,现在大公主在他们赶到之前逃离京城,这不是对他们的蔑视又是什么?

侍卫“铮”的一声拔出了弯刀,怒声吼道:“殿下!请您允许我去杀了大齐的公主!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

“慢着。”

男子沉声喝道,“这大公主不能杀,另外,速去查明那男子是谁——”

他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们来大齐所为的也不过是利益,只要能达到目的,娶不娶大齐公主也无所谓——这么蠢的女人娶回去也没意思,倒不如等进了燕京城再去挑几美艳多姿的娇/娘子……”

望着已经远去的马车,他唇边笑意更甚,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听说大齐的皇子在争储,说不定我们正赶上了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