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于大夫匆匆提着药箱进来，一见云四儿的样子，神色一整，赶紧跑过来。“姑娘千万不要使劲儿放松，当心伤着孩子”
云四儿听见他的话了，但她疼的厉害，哪里还记得怎么放松。
皇甫熠撩起袖子，把胳膊伸到她面前。“别忍，疼就咬住我。”
“对对，咬着王爷的手臂，我这就帮你止痛。”于大夫把卷起的布包打开，抽出几根银针夹在五指间。
云四儿望着阿二，虽然不忍心，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皇甫熠轻轻抚着她的发丝，眼中漾起温柔。
“姑娘，你可千万忍着。”于大夫准备下针了。
记忆里，蛊毒发作剧痛难忍，但是很奇怪，不知是不是不再孤单的缘故，她好像不那么害怕了。
阿二陪着她，大夫帮助她，朔日的夜晚似乎没有那么漫长……
及至天亮，云四儿安安静静的睡着。
忙了整整一夜，于大夫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珠，长换了几口气，才想起另一件事。“王爷，您把云姑娘放下，我给您上药吧。”
“不急。”皇甫熠轻搂着她，为不扰她安眠，坐着一动不动。
于大夫不好说什么，给云四儿试了试脉，又说：“云姑娘身体虚弱，应是受蛊虫所累，若不先行解蛊，虚弱的状况就会恶化下去，只怕……”
“怎样？”
“孩子保不住，姑娘只怕也……”
皇甫熠看着怀中的人，眉目间难掩疼惜。“你先下去吧。”
“是。”
云四儿睡了一天一夜，人醒过来就喊着要吃的。她大概也明白自己的状况，再没有胃口也要多吃东西。
“我记得蒂法说过，蛊女要依靠宗主续命。”云四儿倚着枕头，神情轻松，却掩不住倦意。“期限好像是一年，算算……我大概还有半年可活？”
“你不要想这些，安心养身体。”
云四儿冲他甜甜一笑。“嗯，我不想。”
半年，孩子不足两个月……
她会不会像蒂法一样，来不及生下孩子……
太阳未落山，莫轩和到了。
算算火连山到京城的路途，只怕他一接到阿二的消息便立刻从京城往这里赶，这一路都没有歇过脚。“丞相大人不理朝政，回去会被皇上砍头的。”云四儿赖在他怀里，摘着他手上成串的葡萄，一颗颗往嘴里塞。
“蛊毒发作的时候疼的厉害吗？”
“唔，你看阿二的手就知道了。”云四儿不改满不在乎的样子。
莫轩和环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声音也较方才低了几分。“我会尽快想办法。”
“不用想了，除了那个没脸见人的家伙，谁也解不了。”
莫轩和沉默片刻，忽然问：“史夫人，你还记得吗？”
云四儿一怔，吃葡萄的动作慢了一拍，马上就明白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史夫人成功解除了蛊术，以血咒杀死夺走自己贞洁的的丈夫……他想让她杀了小花？
“阿大，不要说小花下落不明，就算他在这里，我也不可能用他的命来换我的。”云四儿继续摘葡萄，好似事不关己。“何况，我根本就不会用血咒。”
难道只剩下把她交给宗主这唯一的办法？
“对了。”云四儿仰头问。“你还是没有查到小花的消息吗？”
莫轩和轻摇头。
“怎么办呢……要是知道米路库在哪就好了……”
米路库。
莫轩和忽然想到什么，把她放回**，起身。“我这就返回京城，七日之内一定给你消息。”
云四儿怔怔望着他，点了点头。
从来没见阿大如此着急过……
看着他离开，云四儿低下头，面容出现少见的肃然。
在很早以前她就隐约感觉到，阿大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关于密教，关于蛊女，他竟然首先想到史夫人……她似乎没有对他说起过，史夫人是密教蛊女的事。
阿大从一开始就知道。
密教，史家，皇宫里的秘密……
那场大火。
为什么她一提米路库，他就忽然有了主意……
云四儿拈着手里的拨浪鼓，听着鼓皮咚咚的声音，若有所思。
“轩和怎么突然回去了？”
云四儿见阿二进来，手上的动作一顿。
皇甫熠不解她忽然严肃的表情。“怎么了？”
“阿二，你结交不少江湖人士，有没有认识什么人擅长拆解机关？”
皇甫熠想了想，点头。“有。”
“方便请他到这儿来吗？”
“可以。”
云四儿握住他的手，慎之又慎的说：“此事越快越好，而且……不要告诉阿大。”要是她没想错，这里面藏着一个重要秘密，也许，她可以用它来跟宗主谈条件。
皇甫熠没有问她原因，她又一次将信任交付于他，他所能做的就是不令她失望。
山中的夜晚，静静悄悄。
一道黑影从树林间掠过，巡山的守卫从山上的小路经过，没有留意身后一闪而过的人影。黑影抵达客栈，藏在树后观望。客栈周围虽然不见人影，但暗处却遍布暗哨。
“哼。”
轻悠的冷笑，黑影从树后消失，以不可思异的速度飞上客栈屋檐，转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云四儿的房门开启，一股微凉的风过门而入，墨色衣摆飘动，长燃的烛台将来人的身影映在墙上。
他走到云四儿床前，静凝着她的睡颜。
许久，许久，他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
睡梦中的人感觉到异样，缓缓睁开眼睛。云四儿最先瞥见床前黑色的衣衫，她微微一怔，仰头看着那人的脸庞——
声音哽在喉咙，眼眶，刹时湿润。
她日思夜想的面容真的出现了……
是梦吗？
云四儿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是真的衣服还带着夜晚的凉意，她不是做梦
“我听说你想见我。”
云四儿微怔，因为……怎么回事，他的态度……
“人，你已经见到了。”
怎么这么冷淡……
“转告莫轩和，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我不是真的怕他。”他说完，转身就走。
手中的衣料滑走，云四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小花……”
小花，或者说战枫天，回眸冷睨着她。
“我……”云四儿下床，顾不得穿鞋，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你……”为什么说不出话？她那么想他，那么想他，见了面，为什么会无言以对？
“我还活着。”战枫天看着她笨拙无措的样子，眼中有几分蔑视。“怎么，你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云四儿急忙摇头。“你没事……”话说出口，才真正知道自己有多么担心。庆幸，感激上苍，错落的情绪百感交集，催生了无数泪水。
云四儿拖着沉重的仿佛失去知觉的双腿向他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她的膝盖一软，人朝着地面倒下。
战枫天皱眉，赶在她倒地前扶住她。
“你没事……真的没事……”云四儿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脸上满是喜悦，她好似完全没留意自己的状况，只是充满欢喜的凝视他，生怕一眨眼睛，他就会从面前消失不见。
这女人怎么越来越轻？战枫天扶她站稳，手刚松开，她又像柳枝一样向一侧倒去，他向屋里看了一眼，把她拖到凳子，摁她坐下。
云四儿就这么望着他落泪，笑容那么柔和，活像此生心愿已了，再无他求，可以安心离世的人。
本能，讨厌她这种笑法。“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别走……”云四儿扯住他的袖子，之前的笑容变作了惊慌，慌张的教人不忍心。“你可不可以留下……”
战枫天没有看她，低凝的目光沉冷如冰。
云四儿见到他眼底的寒意，心微微刺痛。“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不再让你失望。”
“原谅你？”
为什么，他的目光这么冷……
“哼。”战枫天冷笑。“云四儿，你以为你是谁？”
“……”
“肤浅，贪婪，一无是处。”战枫天欺近她的面庞，严厉的目光紧锁住她的双眸。“你这样的女人，配得上我吗？”
云四儿全身僵冷，目光幽幽低垂，恍如星辰坠落，碎成尘埃。
“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做过什么？”战枫天看到她脆弱，却不肯就此放过她。“用身体蛊惑我，用甜言蜜语欺骗我……我深入血阵，险些丧命，难道不是你和宗主的合谋？你全忘了吗？”
“不是……不是我……”那些事不是她做的，她不是故意的……
“不要再找借口了”
他突然一声怒喝，吓得她的面色惨白。
“为你，我已经死过一次，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我喜欢你……”云四儿难过的捂住脸，泪如雨下。“我喜欢你……”她知道她害惨了他，知道他为她差点儿送命，知道她做的事无可挽回但是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她已经爱上他了，不要再离开她……她会活不下去，她真的会死……
战枫天好像愣住了，看着在他面前失声痛哭的女人，听着她不停倾诉喜欢的心情，默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