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圆月当空，夜色正好。
皇甫熠带她走出大营的围栅，到一处幽静的地方，方才停下来。苏摩暗中环伺周围，见离营帐不远，这才放心。
“多谢王爷。”苏摩谨守本分的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皇甫熠看着她，目光自上而下，流露出几许怀念。“你把头发剪了。”
苏摩轻抚发鬓，羞怯的问：“不好看吗？”
“不是。”
“我以为你会喜欢……”听似脱口而出的话，实则另有目的。苏摩一副说错话的样子，低着头局促不安。
有些恍惚。
她穿着云儿喜欢的衣裙，好似他熟悉的那个女子重新回到他面前。
——我家的夫君感恩图报，不在乎云四儿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小商人，明明是位高权重的天之骄子，却屈就下嫁我这样的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但是，我会努力回报他们，让他们觉得嫁给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我绝对不会羞愧汗颜，因为——这样的男人，我娶得起。
皇甫熠缓缓走上前，轻轻将她抱于怀中。
如今，她还能无怨无悔的说出这番话，誓死捍卫他们的关系吗……不会了吧，她留下的休书就在他的衣袖之中，简短不带情绪的字句，清晰道明了结束……他和她已不再是夫妻。
苏摩疑惑。
他抱住了她，只字不语，像在怀念什么，安安静静。是因为她换了发式，换了衣着，所以他把她当成了云儿？
真的这么像吗。
无端的，他的拥抱让她感觉到一股悲伤，从心底深处涌出，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感觉。他因为思念云儿有所感触尚在情理之中，为何她也会感染他的情绪？
苏摩本能的想推开这份沉重，忽然想起，此时正是施蛊术的最佳时机……为何方才她会受他影响将最重要的事也忘了？
一缕清锐寒光划过眼底，苏摩召唤出蛊虫，悄悄抬手靠近他的后颈。
“禀报王爷。”一名士兵匆匆赶来。“皇上圣旨到。”
皇甫熠放开了苏摩，幽沉的眸中闪烁几许留恋，然而转身之迹，那些柔情尽数散去，恢复一贯的严肃威凛。
苏摩错失时机，暗恨不已。
皇帝下旨将和亲公主迎回，并且命皇甫熠亲自护送。皇上言辞极为严厉，莫轩和将圣旨交给皇甫熠时，带有某种调侃意味的笑意。
“指名主帅护送公主，三军无人统帅，自然惹不出事端，看来这次皇上真的气的不轻。”
皇甫熠沉默不语。
“我听说，皇上重新启用安国侯，朝中各位臣工有升有降，想必京城已然换了一副面貌。”莫轩和笑容极浅。“王爷此次轻率之举，致使全盘皆乱，最高兴的当数安国侯了。”
“最高兴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哪里。”莫轩和不无谦虚的笑道：“王爷弃大局为私情，着实令我意外，却也让我见识王爷重情重义的一面。我为过去误解王爷之事道歉。”
皇甫熠自然未从字面去理解他的话。“倘若我不为云儿出兵，你便会动手代她执行报复，作为我负她的代价。轩和，我第一次觉得，你的公正严明遵循的并非伦常理法，而是一个女人的喜怒哀乐。”
“王爷过奖。”莫轩和淡淡一笑，将他的讽刺当作赞扬，虚心领受。
护送和亲公主的行驾于次日出发，行辇奢华舒适，苏摩却不适应长途劳顿，从上路之初，她便趴在小花腿上，精神不振。
“要多久才能到……”
“最快半个月。”
苏摩蹙眉，揉着两侧额角。小花按住她的手，轻轻替她按揉。“再给我讲些有关云儿的事吧，反正也是闲着。”
“你不是不爱听。”
他看得出吗？苏摩翻身，平躺仰视着他。“你觉得，我和云儿相比，谁比较好？”
“我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苏摩一怔，认真思索他的问题。“听你说，我只觉得她是个很快乐的女人，简单随性，无拘无束，除此再没什么特别。”
小花笑而不语
“所以我才不明白，皇甫熠莫轩和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倾心于她。”
“世上最难的便是快乐长伴。有的人终其一生追求的，不过是一份简单一份随性，有什么比得上无拘无束来得幸福？”
苏摩反复品味他的话，不甚明了。“幸福是什么。”
“与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那怎么才算是喜欢？”
小花笑凝着她，尽在不言中。
像他这般待她就是喜欢了？苏摩思忖，却仍不懂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对了。”小花忽然想起一件事，从后面柜子里拿出一把琴。“我们可以用弹琴唱歌来打发时间。”
“我不会弹，也不会唱。”
小花看了她半晌，轻笑。“我教你。”
苏摩看着那把琴，百无聊赖的拨弄了一下琴弦，没什么兴趣。“你唱吧，我听着。”
“也好。”
小花调了调琴弦，轻拨出一段旋律，看着她，低声唱起——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枫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再忍笑眼千千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用冰清轻轻吻人脸，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苏摩听得入神，回味着他唱的词句，似有感悟，却不知领悟的是什么。“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不经意念出末尾的词句，苏摩的目光情不自禁的飘向他，意外发觉他也正凝视着她。
心间，掠过一份不能言说的默契。
他靠了过来，她安静等待。
亲吻发生的如此自然，如此无垢，轻轻碰触，寂静喜欢……分开再见他的双眸，除了温柔还有她不懂的深沉感情……只是这样看着他，胸口仿佛被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苏摩的食指轻触下唇，方才的感觉余留在心底，幽幽荡漾。不适的感觉神奇消失，只想沉醉在他怀中……
“喜欢？”
苏摩看了看他，不自在的低下头。“只是不讨厌。”
“不诚实。”
“是你太贪心。”
“贪心的是我吗？”
苏摩欲言又止。他既看穿了她的心思，再辨下去也没有意义。她爬至他跟前，像蛇一样缠到他身上，微挑的眉目脉脉含情。
小花失笑。“你在勾引我？”
“是，又怎么样。”苏摩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慢慢将他拉向自己。
她不知道什么喜欢，只知道自己想要，想要的便要得到，不须犹豫。
京城，皇宫。
啪
皇上奋力拍案，震天动地。“你们两个胆子不小”
皇甫熠与莫轩和双双跪下。
“丞相不理朝政王爷兴兵挑起战端发生这么的大事，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的存在？朕看你们两个人是要造反”
“皇上息怒。”
“父皇息怒。”
皇上双目圆瞪，怒不可遏。他哪里想得到，他们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擅自派发兵符调运粮饷，举兵攻打银月国，如此自作主张，任意妄为……他这个皇帝难道是个摆设？
“朕若杀你们，你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火发过了，话训过了，皇上的怒气渐渐平息。“说吧，如果你们拿不出一个能够说服朕的理由，朕绝不饶恕你们”
莫轩和淡淡的说：“皇上，银月国公主就在殿外，皇上见过她便可知晓。”
“哦？”皇上思量片刻，传召公主进见。
苏摩在侍女的陪同下，进入殿中。
未见皇上之前，小花特别嘱咐她，要把自己当作云儿，依云儿的性格行事，切忌露出破绽。
苏摩心中并没有几分把握，对云儿这个人，她始终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虽是简单的一个人，却怎么也捉摸不到她的形影。
以不敬的态度面见皇帝，真的不会把事情搞砸？
然而，箭在弦上，已容不得她多想。
苏摩走至皇甫熠二人身边，低头看了看他们，又抬头看了看皇帝，绽开一抹随性的笑容。“皇上好。”
“你——”皇上愣住了。
人还是那个人，音容笑貌，还有那礼数不周惹人嫌的态度，都是那个让他想起就叹气的小丫头。可是，她怎么会变成银月国公主？
一时间的怔忡，很快平复。皇上的思绪沉下来，如果是为了这个丫头，就不难解释他们两个人失去理智的作为了。
云四儿。
一个与皇宫无关，却有撼动江山之能的女子。
皇上抬手摆了摆。“先带她去休息。”
“是。”
苏摩草草的服了服身子，多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这才跟着公公离开。
皇上丝毫没有看出破绽。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四儿离京不久，在行商途中遭遇劫匪，自那以后便失去了她的消息。月前，臣得到消息，得知她身在银月国王宫，具体过程，臣并不清楚，所以与四王爷商议，兴兵进犯，逼银月国主交人。”
“胡闹”皇上怒斥。“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你们做出如此幼稚卤莽的举动，置朕，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父皇，对儿臣来说，并不是小事。”皇甫熠的语气生硬，毫无退让之意。
皇上冷笑。“是啊，瞧瞧你番举动的后果，朕是否该为你加个情痴的封号，召告天下”
“儿臣不在乎。”
“朕现在要杀你，你也不在乎？”
皇甫熠沉默。沉默却是代表对抗。
“此事暂且不提。”皇上看向莫轩和。“云四儿怎么成了银月国公主，银月国把她送来和亲是否另有所图？”
“回皇上……”
“是为了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莫轩和的话语。
“什么人”侍卫匆忙涌出，护在皇帝周围。
门口，身着紫色华服的男子款款而来，笑若春风。“雷因，见过柴纳国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