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桃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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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王府做王妃(2)

我见着花无颜时,他正独自一人坐在花架下饮着壶清酒,对我的出现几乎是视而不见。

我径自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哧溜哧溜喝着,陪他一同发闷。

“你这一生中可有过极不愿做之事?”花无颜回首定定看住我。

“尚无极不愿做之事,只有极愿完成之事。”我的意思,想来他大约明白。

“你倒是一刻不忘。”唇角勾起抹笑,却是有些自嘲。

“害人性命,断不敢忘却。”一杯烈酒下肚,口中空余着苦涩。

“你的过去干净如一张白纸,我自作主张,替你添了些笔墨,”他优雅地为我斟上一杯,“你往后便是当朝左相林正廉失散多年的嫡长女,林月尘。”

执着酒杯的手顿了一顿,我笑道:“花公子当真有通天之能。”

“身份,我给了你。勾引男人的事,你就自己来吧。”花无颜扔下瓷杯,转身离去,凉凉丢下一句话:“今夜你随我去林府,明日,你正式认祖归宗。”

他的话略略有些刺耳,可也同样心酸。他的伤,不曾藏着掖着,今日**裸地让我看见。那道伤痕与男女之爱无关,只是他与生俱来的命数,我看得到,但却帮不了他。

夜深得宛若一块望不到边的黑丝绒。

沉寂的小巷中,我与花无颜换做短衣打扮,避开众人耳目,一个纵身跃进守卫森严的林府。

如此蹑手蹑脚的形态,实是与即将扣在我头上的林家嫡长女的大帽子相去甚远。

身旁男子默默无言,只是带着我一路奔行,来到一间亮着淡淡烛光的书房前。

推门进去,我原本琢磨是否要行人间跪礼,却没料到一身锦袍的林正廉大人竟满面笑容迎上来,对着身侧面色冷漠的男子抱拳一揖,道:“花公子。”

三人在书房中分宾主落座,林正廉言语间始终对花无颜恭敬有加,对我亦是礼貌客气,一身官威隐在和蔼的面容下。

林正廉大致向我叙述了情况,我略略记下。

实际我的身世颇为简单:三岁外出时,不慎走失,被世外高人收做徒弟,现下来了京城,终于认回本家。

相谈一个多时辰,花无颜与林正廉巧妙地避开问题关键,对如何达成此事只字不提。而我也懒于去探究,终归是别家之事,我何苦庸人自扰。

“如此无颜便不再叨扰,明日请派人接月姑娘入府。”我正自神游,却瞧见花无颜起身对着林正廉一揖,赶忙也起了身,挂上一副笑颜。

“老夫自会安排妥当,请公子放心。”

花无颜颔首微笑,随即转身离去。我对着林正廉福了一福,跟上花无颜的脚步出了林府。

入夜后的街道颇显清冷,花无颜与我一前一后走着。

“无颜。”停下脚步,我轻轻唤他。

“何事?”转身的一瞬,我正对上他眸中未及隐藏的寂寥。

“你……何时离开?”话总是要问出口,离别也总会到来。我素来不是暗自伤神的人,索性将事情摆上台面来理清楚。

“总要看你披上嫁衣,才能安心不是?”花无颜唇边兀自飘起笑意,而我看在眼中却是苦涩。

“既然如此,便为我寻位裁缝来吧。”我踱到他身边,慢慢向前走去。

花无颜忽做讶异状,“我怎的不知他向清风酒楼下聘了?”

“那不过是早晚之事。”

“若是他不愿娶,你当如何?”一双笑眯眯的黑眸瞧过来,我轻哼一声,心中暗暗嘀咕这厮实在小瞧于我。

打个哈欠,我一拍花无颜的肩说:“同我比比脚力,看谁先到家。”

话音甫落,我身旁男子便一跃而起。

我伸个懒腰,舒心地笑着,抬脚追上去,却是始终落下他半步。不是不能赢他,而是不愿再见他落寞的样子,这样落在后面,瞧着的恰好是背影。

林正廉倒是个话不虚言之人,我第二日醒来,就见了到林府派来的胡管家。一行八人侯在清风酒楼外,排场虽不算大,但也没没了我这林大小姐的名头。

安排好黄太子照看楮墨与牛奶,我便迈着尚算款款的小碎步,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那顶彰显我身份的轿子。

酒楼向来是八卦聚集之处,现下酒楼当家竟是左相失散所年的嫡亲女儿,如此有趣的聊资相信众人不会放过。待到此事街知巷闻,卫昭华定然会听到风声。

我坐在上下颠簸的软轿中,心间略略满意。

林府中的情况与我料想并无二致,林正廉与夫人颇为亲热地认下了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而府中几位少爷小姐则兴趣缺缺,随口敷衍几句算是走个过场。有趣的是林正廉的三位偏房,一位极是热情,一位极是冷淡,一位则冷嘲热讽,轮番上阵,倒是叫我看了出好戏。

“尘儿,我已命人将落雪阁打扫干净,往后你就在家里住下吧。”林夫人捉住我的手,温声道。

“娘,孩儿手头上的生意还未转让出去,近日恐难搬回家中长住。”

“可是……”

“夫人,”林正廉适时打断了林夫人口中的话,看着她说:“让尘儿做她喜欢的事,我们莫要干扰她。”

“孩儿谢爹爹成全。”我笑着奉上杯香茶,将此事一锤定下。

“你就是惯着孩子们。”林夫人嗔道,全然是慈母之态,我看着颇是欣慰,没想这深居府中的夫人,也能如此通达。

说起来,本上仙向来善于帮人补里子,就比如现下,林正廉留我在府中用膳叙旧,我便相当配合地同他夫妻二人做出父慈子孝之状,看得周围众人几乎要抹一把老泪。

末了,林夫人仍紧握着我的手,将我一路送上轿子,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府中。

回去了清风酒楼,我正打算寻来花无颜好生夸奖林家夫妇一番,却不料甫一进门,便被一支金簪击中头部。

揉着钝痛的额头,我捡起地上的金簪,瞧来颇是眼熟,簪子上卷了一卷薄纸,似乎写着些字。

“阿暖:

留下金簪一支与你,望能睹物思人,以解思家之苦。

今日林府你同阿娘配合颇是默契,我心中甚安。

阿娘”

心间恍如一道春雷劈下,本上仙的同辈长辈,果然一个个都不盖的。下界走一遭,修改个把凡人的记忆,就如同饭后散步一般。此事若是传到司命耳中,不知他会否捶胸顿足一番?

“回来了?”声音自头顶传来,是花无颜。

“你也回来了?”扬起一丝浅笑地看向他,这个今日一早就不见了踪影的人倒是回的蛮早。

“听说今日林府认亲颇为顺利,你预备何时搬去林府?”

“此事急不来,”我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总得等卫昭华那边有了动静,才好搬回林府,否则便是空忙一场了。”

“一个女人家,总是想恁多。”

“女人若不为自己谋着点前路,就只能仰人鼻息而活了。”

“你的借口从来不少。”花无颜轻笑出声,我侧头看看他,抿唇笑笑,不再同他争辩。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的生活每日只剩着周而复始的两点一线,无趣极了。

起初,我只是挑着空闲时候命了黄太子为卫昭华送去请帖,借口楼内舞姬舞姿惊艳,邀他一同观赏。

慢慢熟稔后,卫昭华前来清风楼的次数就逐渐频繁起来。随从也自开始的青衣人,换做陈简。我记下太子查来陈简的过往。拣着适当的时机同陈简攀谈,投其所好,倒也让这精明的管家对我放下些许戒心。

卫昭华心知我的身份,却从不挑明,两人间的暧昧逐渐走向巅峰。

两月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里,我同卫昭华并肩坐在清风楼后院中,品茶赏月。

“月尘有一事想问王爷,却不知当不当问。”

“但说无妨。”

“自我回到京城来,家父便着手为我挑选夫婿。上到正待选妃的几位王爷皇子,下到三位尚未娶妻的尚书大人之子。这选来选去,爹爹终是觉得十二皇子颇为称心,就决意叫月尘去选了秀女一试。”浅呷口茶,我深叹,“月尘这般讲话,确是有所不妥,但我听闻十二皇子平日里并不一心上进,且流连花丛,夜夜笙歌,月尘心中……很是不愿。”

“十二弟?”卫昭华双眉忽的蹙在一起,轻哼一声,“他配不上你。”

“可毕竟父命难为,”复又叹息,“月尘虽是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不拘于世俗之礼,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是不能违的。”

闻言,卫昭华沉默良久,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滑过瓷杯细细的杯口,忽而凝眸望着我问道:“月尘,若是做瑞王妃,你可愿意?”

唇边勾起矜持的笑,我道:“但凭王爷做主。”

娶我,于卫昭华来说,可算是不赔稳赚的生意。其一,林正廉在朝中所占的地位不可小觑,得他便是得了半壁江山;其二,本上仙自认不是愚笨之人,作为报答,我就是辅佐他夺下那把龙椅又何妨。

十日后,卫昭华请旨赐婚,皇帝老儿一见是宠臣之女,自然无可反对,一道圣旨降下,准了。

清风酒楼至此也就到了关张之时,不过我心中尚且有些盘算,便将酒楼过在黄太子的名下,留他在楼中上下打点。

花无颜对于我随意处理他家中房产之事,不闻不问,整日所忙就是陪我试试嫁衣,试试妆容。

楮墨与牛奶早早接去了林府,由林府安排妥当,一个请了师父每日教文习武,一个着了侍从每日追逐打闹,小日子好不惬意。

须知皇家儿子娶儿媳是相当繁琐之事,一方面由术士挑选良辰吉日,一方面礼仪规矩我必须一样不落,全部要烂熟于心。

起初我倒配合地往宫里杵了几日,后来着实嫌麻烦,就召来魅箴替我扎了个草人变作我的模样,替我在几位女官手中轻声慢语,碎步缓行。

我则猫在清风酒楼后院,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夜夜观舞姬摇曳生姿,倒也过得充实。

许是皇室那位挑日子的人深知我心,于是便将大婚定在九月初二,一个该是秋高气爽的日子,一个就在两天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