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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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后来

番外 后来

只五彩斑斓,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落在景七的肩膀上,他惊奇地和它对视会,只觉得人间再没有比南疆更热闹的地方,年四季都仿佛有用不完的生机似的。

个南疆少年跑过来,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打量景七番,随后凑过去,在乌溪耳边两句话,乌溪头,回头对景七道:“的老师……嗯,就是以前的大巫,现在们叫他大贤者,想见见。”

景七四处乱瞟的眼睛忽然直下,猛地转过头去,问道:“什么?”

乌溪道:“和他起过,他早就想见见。”

景七忽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愣片刻,才问道:“……和他怎么的?”

乌溪笑道:“和他,是拿着脆指环的人。”

那么瞬间,乌溪觉得景七脸上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下,便明知故问道:“怎么?”

景七飞快地摇摇头,又头,再摇摇头,随后无奈地道:“……能不能先换件衣服?”

他落荒而逃,乌溪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仓惶的背影,就觉得心情很好,他抬起手来,袖子里盘旋的小蛇吐着信子爬出来,缠在他的手臂上,亲昵地蹭着他,密林和山风吹过,带出不出的温润而潮湿的泥土气息——

是到家。

直以来都未曾有过样强烈的感觉,那刻,绷得像要断的琴弦似的心松懈下来,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出的愉悦,感觉太过幸福,竟叫他恍惚间觉得不真实似的,他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又场醉生梦死呢?

于是偷偷蜷起手指,用指甲去刺自己的手心。

疼——他便笑。

景七磨蹭大半才出来,将身上那件随随便便穿惯的半旧衣衫换件月白的袍子,那极浅淡的蓝乍看上去有些暗,却刚好将他大伤初愈的脸色衬得莹白如玉,腰间以手掌宽的缎子束,日光下能看见上面以银线袖得十分繁复的花纹,边上挂块白玉佩,竟显得颇有些隆重,偏是份郑重,将他眉宇中那桃花眼流转间、自然带出来的轻佻感掩盖过去,竟是有些贵气逼人。

乌溪上下打量他番,末也觉得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词,便简单地评道:“好看。”

景七对他笑笑,笑容却微微有些僵硬——若叫他以南宁王的身份去见南疆大贤者,那简直是可以非常从容镇定的,不定没型没款地抱坛子酒便去。可……现在他怎么都觉得,件事很微妙。

前世今生三百多年,种类似于见丈母娘样的感觉,还是第回经历,各种滋味,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谁知乌溪又道:“老师他人很随和,不用紧张。”

景七呛半晌:“哪只眼看见紧张?”

乌溪笑而不语,由他自行去气急败坏。好在景七控制心智的功夫流,片刻便冷静下来,斜他眼,故作从容地整整袖子,道:“还不带路?”

乌溪的嘴咧开的弧度便更大,言不发地走在前边,中间引起无数人惊疑的目光——那个……笑呵呵的,眼睛都弯起来的人,是大巫?

南疆前任的统治者,如今退隐的大贤者正叼着他那硕大的烟斗,吧嗒吧嗒地抽着,样子极淡定,可老头子却会儿往门口瞟眼,屁股底下跟长钉子似的动来动去,可见也不是不好奇的。随后有小侍来报,大巫带人回来。

大贤者眼睛倏地亮,腰板情不自禁地直起来,随后顿顿,又放软身体,装作副非常淡然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道:“嗯,请他们进来吧。”小侍打小跟着他,比乌溪在他身边的时间还长,见他样子,忍不住暗笑,恭恭敬敬地道声是,出去。

大贤者的尊臀又忍不住往前倾倾,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片刻,只听见小侍道:“大贤者请二位进去。”

他那不孝徒弟乌溪道:“好,多谢。”然后又换个调子,仍是平平淡淡地,语气里却莫名地含股子不出的柔和,低低地对另个人道,“边,门口有个槛,留神。”

啧,声气语调,都能掐出水来——大贤者眯眯眼睛,心道小崽子真叫人给驯服呀。随后赶紧正襟危坐,把脸上猥琐的表情收回去。

不知为什么,景七走进去,见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他手里的烟斗,又看清那老人的眼睛,忽然就不紧张,不但不紧张,竟还隐隐地有某种遇见同类似的微妙感觉,便笑起来行个晚辈礼,先行开口道:“后学景北渊,参见大贤者。”

大贤者便将烟斗放下,也站起来,道:“不知是南宁王驾临,老朽有失远迎。”

他口大庆官话竟得十分流畅,而乌溪觉得奇怪的是,好像他老师也不吃惊样。直以来他就觉得自己的老师什么都知道,即便已经长大,从他手里接过南疆,他仍然觉得可敬的老者是平生所见,最有智慧的人。

可见,有时候装模作样要想装得叫人信服,也是种智慧。

大贤者边叫他们坐,边瞥见乌溪的表情,像看出他心里想法似的,笑道:“那日,自己回去的理由,是为拿着脆指环的那个人,就想,如此兴师动众,人定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定非权即贵,看来虽然老,却没有完全糊涂呢,竟猜对。”

他看向景七道:“只是王爷肯和笨徒弟来到们穷山恶水之地,也叫人吃惊不小,可见笨徒弟也不是无是处的。”

景七笑道:“食君之禄,死君之事,南宁王早在京城役里殉国,如今不过剩下半条烂命,满腹糟糠,大巫愿意收留,后学幸甚。”

乌溪不大懂他们来往地在客套什么,只见大巫的表情,隐约地觉得句话听起来不那么顺耳,才要话,被大贤者个眼神瞪回去。景七余光瞥见,只是微笑着低头喝茶——小子,老师是怕吃亏呢。

大贤者又眯眯眼,重新捡起那杆烟,往嘴里送,深深地吸口,又吐出来,才道:“王爷话虽么,可人之常情毕竟……故土难离。”

景七笑道:“不离开脚下尺寸之地,又怎知下之大呢?”

“下之大?南疆可没那么大的地方。”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大贤者怔片刻,仔细打量景七番,景七坦然地看着他,片刻,两只老狐狸相视而笑。

后来,乌溪郁闷地发现,两人竟十分投缘,他开始刚到京城,曾觉得景七身上有某种东西,和大巫很像,眼下才发现,当时的感觉竟是错都没有的。开始彼此试探,略有交锋的几句话罢,便句句地打禅机似的起些不着边际的事,直到快用晚饭的时候,乌溪才找到机会,要告辞出去。

临走时大贤者道:“乌溪,年纪大,辈子在地方,也想出去看看,行李已经收拾好,南疆就放心交给。”

乌溪怔,回过头看着他年迈的老师。

大贤者笑道:“长大。”

回去的路上,乌溪终于忍不住问景七道:“有时总觉得自己愚钝,老师的话,十有*是听不懂的,想不到们竟十分投缘。”

景七顿顿,忽然神色古怪地看他眼:“……怎么那么实在呢?”

乌溪挑挑眉,只听景七叹口气,实话实道:“和他什么都没,从嘴里出去的话连自己都不明白。”

乌溪就愣住,景七摇头笑道:“那老师也样,他自己都不懂的话,怎么能听得懂?哄着玩罢。日子过着,哪来那么多深刻的东西,不明白什么,他能接上话,明他也不明白什么,们俩对句,不过闲的无聊消磨时光罢,装神弄鬼么……有时候也是种乐趣,等上年纪就明白。”

有时候信仰和心里的神话,坍塌得让人十分惆怅,而慢慢地,种惆怅堆砌起来,个孩子便长大成人。

大贤者要离开云游,第二日便留书走,十分干净利落。

后来,南疆选出新的巫童,是个四岁的小孩,名字叫做路塔,有双大眼睛,好看极,乖乖巧巧的,从来不哭闹,练武的筋骨不如乌溪,却是很聪明,有过目不忘之能。

景七干脆认他当儿子,可真玩闹到处去,也就不知道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路塔聪明,聪明孩子般好奇心都重,慢慢地,他发现老师对爹爹虽然好,也很“严厉”。比如会逼着爹爹吃他不爱吃的东西,不让他睡太多,不给他喝凉凉的甜汤。

终于有,在趁老师出去,爹爹又把自己碗里的蛇肉扔到他碗里的时候,路塔就忍不住问:“他们以前在大庆是很大很大的官,为什么怕老师呢?”

景七继续用筷子扒拉着,脸色如常地道:“怕他做什么?”

路塔就伸出指头个个地数,老师不让个,老师不让那个,二三四五六七,简直让人发指。他奇怪的是,为什么爹爹总是那么好欺负,什么是什么,虽然下回还犯,但承认错误态度总是很端正,于是路塔就问出来。

景七伸手在他脑袋上摸把,笑道:“他人都是的,自然就让着些呗。”

随后世上最没谱的老爹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道:“路塔呀,爹爹跟,想当个好人,首先得有肚量,媳妇闹闹小脾气,非常正常,不跟闹还能跟谁闹呢?不容着他,还能容着谁呢?”

路塔似懂非懂地头。

景七又道:“的人,要照顾好,不能惹他生气,真惹他生气,就放下身段,好好哄着,也没什么难的,谁的媳妇谁心疼,看老师到晚,吃顿饭都有人来打断,挺不容易的,多哄哄他,也应该的。”

路塔又头,然后恭恭敬敬地对着门口叫道:“老师。”

景七整个人就僵成块人型石头。

半晌才回过头去,看着倚在门口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乌溪挤出个笑脸:“……么快就回来啦……”

咋走路都没声息的呢。

不知为什么,尽管听解释,刻,路塔还是觉得爹爹有怂。

第二日,路塔早晨没看见爹爹,到中午的时候才发现他刚起来,动作有些微妙的不协调,脸上还有倦容。

路塔回留个心眼,没去多嘴问,听小侍阿青,昨晚大巫把门关上,谁也不让来打扰,他半夜起来上茅厕,不小心经过,竟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

路塔想起爹爹衣领下露出的若隐若现的块青紫痕迹,悄悄地打个哆嗦,老老实实地去做他的功课。

心想,老师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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