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寒夜如刀
夜，凉。
冷冽的白色匹练，哗哗声中汇入深潭，已是深秋，深潭水面氤氲水雾。
寒潭，浓夜。
“嘭……”如蛟鲸出水，一道人影从水底冲破寒潭，露出湿漉长发，自水中缓缓走向寒潭一丈之外的平桥。
平桥。
那水底走出的人影沉默地站了有一刻钟，直到脚底下的桥面浸出三尺方圆的水迹。
他昨日才开始正式练剑，今夜站在浓夜寒桥上，却似一把刀。
刀，一把孤刀。
比剑更凶猛，若说剑是君子，刀便是不修边幅的浪人。
是从马上下来的关公。
这刀却不是青龙偃月，而是一把”短刀”。
“短刀”虽短，却名闻天下，名曰“鱼肠”。
主人却只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武功低微到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伸出小拇指轻轻捻死的这样一位少年。
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能够杀人！
但还是有人对这样的一位少年高看了，他相信他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所以今夜寒桥上除了少年。
还多了八个人，八个不论是身高、衣着、武器，还是眼神都一模一样的人。
寒桥的另一头，八位劲衣人一字排开，没有蒙面。
死人没有秘密，更不会向别人透露秘密。
白狐溪站了有一刻钟，八劲衣站了起码也有一刻钟，看着对面一刻钟前刚从深潭中从容走出的少年，八人目光如寒夜一般冰冷，嘴角却都擎着一丝笑意。
若别人的生命掌握在你手中，也许你也会露出这样的，充满戏谑的笑意。
生命从来都是脆弱的，能活着本身就不容易，有时候即使你没有做错事，没有得罪人，但也会有人想要取你项上人头。
江湖，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魔教，更不会。
能够讲一讲的，便是你手中的刀，和我手中的刀，究竟谁的刀。
更快！
很显然，寒桥两头的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八劲衣抽刀很慢，因为取走对面少年的命，实在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可能只是欣赏一片叶落的时间，可能只是拔刀归刀这一瞬间的事情，也有可能只是看见少年的那一霎那，死亡便已经注定。
这位少年便是竹海剑派风习傲最小的徒弟，如今魔教大长老王陵柏之徒，白狐溪。
他的刀已经拔出，或者说，他的刀一直就没有归鞘，从八岁成为孤儿那年开始。
这把孤刀沉寂了八年，小心翼翼了八年。
今夜寒桥，寒风如刀。
“来世莫做阳间人！”
八劲衣神色一冷，朴刀出鞘，八人如一人同时动作，如死神挥舞着镰刀，向少年而去。
寒桥十一丈，八把朴刀八个方向砍向白狐溪。
”嘭！”白狐溪双脚猛然踏碎寒桥，八把朴刀落空，少年已落入桥下寒潭。
桥上八人瞬即分出四人，毫不犹豫跳下寒潭，余下四人分向四处。
水下四人钻入水底，隐约见到一模糊身影，尚未游近，便有一片血红。
那是少年的血，毒血。
四劲衣以内力水下御寒，丝毫不知已落入眼中“羔羊”的算计之中。
毒血中有五毒练了半生的奇毒“三鬼绕身”，这毒以内力为食，中毒之人催动内力的程度愈深，发作愈猛烈。
白狐溪割破手腕，血流在水底像后飘去，因水底毫无光线的缘由，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已经悄然转变。
四劲衣鼻中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却看不清水里有什么，只隐约向着今夜猎物的身影，一往无前地追去。
“噗”水底四人中内力最为深厚的一人当先吐出一口黑血，他马上便怕了。
接着是另外三人，也都吐出一口黑血，同样也马上便怕了。
因为从来只有他们杀人，他们看别人的生命如草芥，然而他们自己的性命，却应该比金子还要金贵。
因为早在十年前，请他们出手杀人的行价，便早已突破了千金。
四条命，便至少是四五百两黄金。
他们是杀手界的绝顶好手，内力自然也都不俗，瞬间便察觉到自己中了毒。
在高手的意识中，中了毒要用内力将毒逼出来，于是，他们便疯狂的催动自身内力逼毒。
然而，这毒却逼不得。
四人平生所杀大半皆是正道好手，下毒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向来为正道所不齿，连他们八劲衣自己也不屑于使用毒杀这种低级的暗杀手段。
他们一边游向少年，一边疯狂催动内力，少年仍不时在手臂上悄悄割出一道伤口，让毒血流入水中。
追击的四个人脸上已经泛着黑气，嘴唇已经发紫，但他们毫无所知，只道是寒潭水冷，反而愈加催动内力。
白狐溪的水性很好，其实他可以游得更快，但他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让身后四位绝顶杀手追着，让他们看得见却摸不着。
这种永远能看见希望，却不知何时只要再伸一把手就能够着的情形，往往是最勾人的。
“十七、十八、十九……”
二十息！好！
白狐溪突然向后迎着四劲衣游去，毒血让猎人已经悄然转变成了猎物的角色，四劲衣见少年游来，冷漠地挥舞起朴刀，向少年刺去……
寒桥上四人候了三十多息时间，突然见水面翻滚起来，想来兄弟们已经抓到那少年，果然，片刻后水面翻起一具披头散发的白衣尸体。
看衣着，正是少年白狐溪。
寒桥上四人冷漠地掷出四把朴刀，噗噗四声全都插进死尸背上。
紧接着，水底下的四人全都钻出水来，却全都是酱紫面色，双眼一翻，一个接一个全都昏迷了过去。
“没用！杀个娃儿把自己搞成这样。”
骂声中，寒桥上四人一人拉一个将四个水鬼一样的兄弟拉上寒桥来。
这四个被水泡得久了，冻得下意识里全都蜷缩着身子，长发覆面。
像是被火烧死的穿山甲。
寒夜，如刀。
没有星星，没有月牙。
有四人拧眉蹲看着另四人，这四人突然走向寒潭，拿过属于昏迷中四人的四把朴刀。
“这么没用……不如杀了！”
“当杀！”
“我……我下不去手！”
“咦………老八这胳膊怎么有这许多刀口？”
一人突然翻过穿山甲一般蜷缩着身子的老八，四人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络腮胡中年老八，这分明是少年！
白狐溪猛然睁开双眼，鱼肠匕首划过一道圆弧，使出了竹海剑派最引以为傲的剑招。
“风吹竹海无边浪！”
呈半圆形围在一起的四人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难以置信中倒了下去。
少年拨开半遮面的湿发，向谷外缓缓走去。
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血喷在脸上，是腥的。
欧冶子鱼肠剑，‘三长两短‘五把名剑中之一的一短，一百年前竹海剑派最得意的绝招‘风吹竹海无边浪’。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杀八劲衣，三分是毒，二分是计，二分是刀，一分是实力，二分是运气。
少年白狐溪知道，这些都不重要。
他们都怕死，杀手怕死，怎能不死？
寒风吹彻。
夜凉如刀。
刀。
孤刀。
冷冽的白色匹练，哗哗声中汇入深潭，已是深秋，深潭水面氤氲水雾。
寒潭，浓夜。
“嘭……”如蛟鲸出水，一道人影从水底冲破寒潭，露出湿漉长发，自水中缓缓走向寒潭一丈之外的平桥。
平桥。
那水底走出的人影沉默地站了有一刻钟，直到脚底下的桥面浸出三尺方圆的水迹。
他昨日才开始正式练剑，今夜站在浓夜寒桥上，却似一把刀。
刀，一把孤刀。
比剑更凶猛，若说剑是君子，刀便是不修边幅的浪人。
是从马上下来的关公。
这刀却不是青龙偃月，而是一把”短刀”。
“短刀”虽短，却名闻天下，名曰“鱼肠”。
主人却只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武功低微到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伸出小拇指轻轻捻死的这样一位少年。
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能够杀人！
但还是有人对这样的一位少年高看了，他相信他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所以今夜寒桥上除了少年。
还多了八个人，八个不论是身高、衣着、武器，还是眼神都一模一样的人。
寒桥的另一头，八位劲衣人一字排开，没有蒙面。
死人没有秘密，更不会向别人透露秘密。
白狐溪站了有一刻钟，八劲衣站了起码也有一刻钟，看着对面一刻钟前刚从深潭中从容走出的少年，八人目光如寒夜一般冰冷，嘴角却都擎着一丝笑意。
若别人的生命掌握在你手中，也许你也会露出这样的，充满戏谑的笑意。
生命从来都是脆弱的，能活着本身就不容易，有时候即使你没有做错事，没有得罪人，但也会有人想要取你项上人头。
江湖，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魔教，更不会。
能够讲一讲的，便是你手中的刀，和我手中的刀，究竟谁的刀。
更快！
很显然，寒桥两头的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八劲衣抽刀很慢，因为取走对面少年的命，实在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可能只是欣赏一片叶落的时间，可能只是拔刀归刀这一瞬间的事情，也有可能只是看见少年的那一霎那，死亡便已经注定。
这位少年便是竹海剑派风习傲最小的徒弟，如今魔教大长老王陵柏之徒，白狐溪。
他的刀已经拔出，或者说，他的刀一直就没有归鞘，从八岁成为孤儿那年开始。
这把孤刀沉寂了八年，小心翼翼了八年。
今夜寒桥，寒风如刀。
“来世莫做阳间人！”
八劲衣神色一冷，朴刀出鞘，八人如一人同时动作，如死神挥舞着镰刀，向少年而去。
寒桥十一丈，八把朴刀八个方向砍向白狐溪。
”嘭！”白狐溪双脚猛然踏碎寒桥，八把朴刀落空，少年已落入桥下寒潭。
桥上八人瞬即分出四人，毫不犹豫跳下寒潭，余下四人分向四处。
水下四人钻入水底，隐约见到一模糊身影，尚未游近，便有一片血红。
那是少年的血，毒血。
四劲衣以内力水下御寒，丝毫不知已落入眼中“羔羊”的算计之中。
毒血中有五毒练了半生的奇毒“三鬼绕身”，这毒以内力为食，中毒之人催动内力的程度愈深，发作愈猛烈。
白狐溪割破手腕，血流在水底像后飘去，因水底毫无光线的缘由，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已经悄然转变。
四劲衣鼻中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却看不清水里有什么，只隐约向着今夜猎物的身影，一往无前地追去。
“噗”水底四人中内力最为深厚的一人当先吐出一口黑血，他马上便怕了。
接着是另外三人，也都吐出一口黑血，同样也马上便怕了。
因为从来只有他们杀人，他们看别人的生命如草芥，然而他们自己的性命，却应该比金子还要金贵。
因为早在十年前，请他们出手杀人的行价，便早已突破了千金。
四条命，便至少是四五百两黄金。
他们是杀手界的绝顶好手，内力自然也都不俗，瞬间便察觉到自己中了毒。
在高手的意识中，中了毒要用内力将毒逼出来，于是，他们便疯狂的催动自身内力逼毒。
然而，这毒却逼不得。
四人平生所杀大半皆是正道好手，下毒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向来为正道所不齿，连他们八劲衣自己也不屑于使用毒杀这种低级的暗杀手段。
他们一边游向少年，一边疯狂催动内力，少年仍不时在手臂上悄悄割出一道伤口，让毒血流入水中。
追击的四个人脸上已经泛着黑气，嘴唇已经发紫，但他们毫无所知，只道是寒潭水冷，反而愈加催动内力。
白狐溪的水性很好，其实他可以游得更快，但他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让身后四位绝顶杀手追着，让他们看得见却摸不着。
这种永远能看见希望，却不知何时只要再伸一把手就能够着的情形，往往是最勾人的。
“十七、十八、十九……”
二十息！好！
白狐溪突然向后迎着四劲衣游去，毒血让猎人已经悄然转变成了猎物的角色，四劲衣见少年游来，冷漠地挥舞起朴刀，向少年刺去……
寒桥上四人候了三十多息时间，突然见水面翻滚起来，想来兄弟们已经抓到那少年，果然，片刻后水面翻起一具披头散发的白衣尸体。
看衣着，正是少年白狐溪。
寒桥上四人冷漠地掷出四把朴刀，噗噗四声全都插进死尸背上。
紧接着，水底下的四人全都钻出水来，却全都是酱紫面色，双眼一翻，一个接一个全都昏迷了过去。
“没用！杀个娃儿把自己搞成这样。”
骂声中，寒桥上四人一人拉一个将四个水鬼一样的兄弟拉上寒桥来。
这四个被水泡得久了，冻得下意识里全都蜷缩着身子，长发覆面。
像是被火烧死的穿山甲。
寒夜，如刀。
没有星星，没有月牙。
有四人拧眉蹲看着另四人，这四人突然走向寒潭，拿过属于昏迷中四人的四把朴刀。
“这么没用……不如杀了！”
“当杀！”
“我……我下不去手！”
“咦………老八这胳膊怎么有这许多刀口？”
一人突然翻过穿山甲一般蜷缩着身子的老八，四人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络腮胡中年老八，这分明是少年！
白狐溪猛然睁开双眼，鱼肠匕首划过一道圆弧，使出了竹海剑派最引以为傲的剑招。
“风吹竹海无边浪！”
呈半圆形围在一起的四人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难以置信中倒了下去。
少年拨开半遮面的湿发，向谷外缓缓走去。
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血喷在脸上，是腥的。
欧冶子鱼肠剑，‘三长两短‘五把名剑中之一的一短，一百年前竹海剑派最得意的绝招‘风吹竹海无边浪’。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杀八劲衣，三分是毒，二分是计，二分是刀，一分是实力，二分是运气。
少年白狐溪知道，这些都不重要。
他们都怕死，杀手怕死，怎能不死？
寒风吹彻。
夜凉如刀。
刀。
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