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花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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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痴情难待燕衔柳

齐堡和绯云城中的建筑有些不同,以土石堆砌为主,主堡在了最里头,遥遥可以看见,齐家的直系子孙都住在了主堡周边。

外头又修了好几处围墙足有两人多高。冬日里头,齐堡原本的砖红色被银妆裹去,将往昔的冷硬味掩去了几分。

这一大早来的第二辆车上,车门处挂了个香包坠子,车才停妥,香气已经先送了出来。碧色穿着身粉袄,披着厚实的狐披,独自一人前来,除了车夫,今日外坞里头的人并不知她到了齐堡。

帝媒一出,又还有什么人可以拒绝。更何况,兰所的茶桌上已经是刻下了几个大字,半月时间,两家的婚事,操办起来已经很是匆忙。

昨日老妪的那番话后,让几人有些奇怪的是,若儿先是沉默不语,到了后头,竟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事后想来,碧色也是有些心慌,都怨自己将拒婚的话放在了前头,姐姐才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她彻夜先来,姐姐少时离家,好不容易才回了坞里,又要被这般强嫁了出去,她也不知齐堡的二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心里想着,还该来亲眼见上一面才是妥当。

晨起出门之时,她偷溜到了若儿房外,原本想唤上她一道来瞧瞧,却见她才是一大早,就枯坐在了院落里头,对着没有半点绿色的桃枝出神。

碧色再又想起,玉阕的规矩,未婚夫妻成婚前是不该见面,可不能触了霉头。再说看着姐姐昨日的那个神情,也不知是脸皮薄还是怎么的,总之有些古怪。

她原本还想再叫上娘亲或者是姥姥,却见几人都是忙碌着,她只得偷偷和掌事打听了齐堡的位置,寻了过来。

碧色原本想躲在暗处,齐堡位置处得偏僻,自己的这辆马车才刚驶入,就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她才下了车,就被府卫拦了下来。

“我是来找齐家二少爷的。”她见不能偷着瞧,索性就落落大方地说了出来。

先前那名重伤的府卫才刚刚被人送了下去,马车落脚的雪地上那阵子粉色还未褪去。堡中的府卫再看看眼前的女子,见她眼如秋水,一身粉衣,长得也是含娇带艳,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谁知一问话,又是来找二少爷的。

府卫们听了,都是暗暗吃惊,堡中的二少爷平时看着也是不吭声,没惹出什么风流事来,这刚到了娶妻的时候,上门找得女子一个接着一个。前头帝都有名的大美人愤愤然离去,后脚这看着娇滴滴的小女子又是来了,还当真是艳福不浅。

傲世才刚回到院落,又听得一名府卫寻上了门来,依旧是外头有名女子来找。

他以为百里焰漪去而复返,心底一阵犹豫,那府卫见了他的迟疑,怕那名姑娘等得发了脾气,外头的兄弟又要遭罪了,于是提醒道:“二少爷,外头的姑娘看着也是脸生,只不过看着模样,也是个跋扈的主,你看还是快些出去瞧瞧的好。”

没等傲世出门见客,木、融两人已经听了消息,眼巴巴地出来瞧热闹了。两名长辈将碧色的人和马车都议论了通后,傲世也迎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女子,傲世也是一愣,这人他是不认得的。

碧色前后打量着眼前的齐傲世,看了半晌,才吐出了一句,“看着还像回事。”她想了半刻,说道:“你可会养蜂弄蝶。”

傲世摇头,他看着碧色身后的马车上的窗花描绘和那几个做工精致的干花香包,大致也猜出了她是芳菲坞的人,只是不知她今日到了这里有何目的。

碧色听罢,脸色有些不悦,在了雪地里来回踱起了步子,再问道:“那你可会裁剪花草,修饰林木。”

一旁的融复海听得奇怪,这姑娘样貌长得很是不俗,怎么脑子却不大好使,总问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听傲世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碧色有些急了,“你这人,怎么只空生了副好皮囊,也不会半点手艺,听你的语气,又是怠慢。这般不懂勤恳的人,怎么可以入赘我们芳菲坞。”

她说话时,也是没了轻重,许是急了,身旁飘起了些风元,只听得围墙外头的屋檐上,冰棱撞击到了一起,插在了雪上,在了阳光下闪闪亮着。

听了“入赘”两字,木卿君和融复海险些大笑了出来,这姑娘这话说的,傲世什么时候说要入赘芳菲坞了。木卿君在旁逗道:“怎么,芳菲坞出嫁的不是若儿姑娘,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莽撞丫头。”

碧色瞄了旁边忍笑忍得嘴角抽筋的两名长辈,心里早就骂翻了:“自然是我家若儿表姐。只是你家少爷这般懒散的人,我是琢磨着不大合适,我见我姐姐一大早就呆呆傻傻的,定然是知道了他不中用的缘故。这样吧,你趁着两家婚事还没定下来,去告诉那躲在宫里的炎帝,将炎阕令撤了,以免你以后入了芳菲坞的门,一艺不通,和其他花匠相比,惭愧难耐。”

傲世看看眼前的少女,见她的神情举止,和若儿的风格却有些不同。他摇头笑道:“这事,两家的大人已经是允下了,还请你转告若儿,她如是心中不肯,可前来和傲世相商,外头雪大天冷,姑娘穿得也是单薄,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碧色听罢,心里不悦上前说道:“你这人怎么不听劝,若儿表姐她...,”她猛地停住了嘴,回味着先前几人称呼表姐之时,都是叫她做若儿,这般说来。

她这一迟疑,傲世已经在了木、融两人的轰笑声中回了堡里。只留下了一地的雪印。他的口吻似乎和若儿很是相熟,碧色再想想昨日姥姥和韩红窈等人都是一脸的满意,这事说来,难道就自己一人被蒙在了鼓里。

她心里也藏不住事,赶回了外坞的时候,就急急找上了若儿,她才刚走入若儿下脚的院子,就听得里头说道:“碧色,你可来了。”

姐姐的六灵看来很是厉害,自己也是问她用了什么法子修炼得来的,她却说,那样的修炼法子,自己是一辈子也不愿意再试的。

房中,若儿呆坐着,招呼了她坐下后,就问道:“碧色,你可知嫁人是什么滋味?”

身旁的那阵子蔷薇花里头还带着点雪香,若儿见她满面风尘,想来也是刚从外头回来。若儿坐得位置是个阴冷角落,冬阳也照不进来,碧色才刚坐下,就喊着冷,生气了搁在一旁的暖炉。

这两母女都是一样的德行,先前虽然韩红窈在了冰原里回来之后,使得这坞里的女子都不惧冷些,但也没人如眼前的表姐一般,在了冬日里还是春衣打扮,也不怕冻着。

她依在了若儿身旁,窗户侧开着,檐角堆不住下了一夜的雪,絮絮落了下来,偏北的中帝都,隆冬正盛,远在了南边的芳菲坞,这时该是新绿初冒,春意姗姗来时。

“姐姐,这事我哪说的准,”碧色讷讷道:“我轮番问了好些外坞的嫁了人的妇人,怎么样的夫君才算得上好?”

若儿的头靠在了碧色身上,低声笑道:“你又探听到了些什么。”

碧色偏着头,抵住了若儿的发:“蜂房的婶娘告诉我说,该是勤快麻利的,日出而起,日落而归,懂得召唤蜜蜂。匠房的嫂婆则说,要懂一门技艺,赚得个衣食无忧。”

若儿听了咯咯笑了起来:“这算哪门子好夫君。”

碧色听了眼底黯红:“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心里又怕。如果像我娘一般,碰到了个负心的人,日日寻欢,夜夜让你难受。”

耳边传来了若儿的话语,“我也是没经历过什么情爱,我只知道,夫君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两人细心经营,相互敬重喜爱,一生一世不想离弃。”

她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柔情,她附在碧色耳边说道:“在冰原的时候,我曾见过一对男女,本是相爱,却不得不永世分离,几时如此,两人依然心心不离。我还曾见过一情,男老女少,容颜再变,君心不改,永厮身旁。”她口中所说,正是君怀鲤和千原两对夫妇,这世间的情爱在了若儿严重看着虽是辛苦,却也有个中的滋味让人细品。

碧色见若儿脸上焕发出来了喜泽,眼里更是漾开了欢色,平日看着寻常的姐姐,今日居然看着竟然如同怒放开的春杏,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碧色看了心里一阵激荡,她再想想先前的那名男子,也是温文如玉,对了自己的连番衅问,也是不温不火,自己的生父和他相比都要逊色不少。

姐姐果然是...碧色想到这时,再想到男子提起若儿时,眼里并无姐姐脸上一般的神情。

这婚事,姐姐该是情愿的,她本想将傲世说得若是不愿,可去相商,碧色这话却说不出口了,姐姐的神情来看,这桩婚事她是情愿的,甚至是欢喜的。

想到了这里,她心里有些难安,姐姐即将远嫁,自己要一人在了花坞里头,她想着有些难受,就借着暖炉炭火不够,退出了房去。手里的暖炉里的火闪了片刻,慢慢熄灭了下来,碧色觉得有些冷了。

她想了片刻,将自己今日去齐堡的事情转口告诉了姥姥。老妪听了之后也是喜笑颜开。芳菲坞也是正式和齐堡定好了日子,下月十三,良成吉日,又是立春之时,婚嫁喜事,大吉。

剩下的小半个月,碧色和若儿也是跟在了几名大人身后,了解起了外坞的事情来。而韩红窈和韩碧然两姊妹则在了帝都的大户中中走动了起来。老妪则亲手准备齐了婚嫁的事宜,三人都是忙得不亦乐乎。

芳曹掌事离开之后,若儿和碧色这才发现了两人娘亲的经营手腕。先前她们以为,之所以由韩红窈掌管内坞,一是因她灵元更加强盛些,二是因为她的性子看着冷清,不合适管理坞外的事情,这时看来却是不同。

韩红窈手腕圆滑,与人谈笑之间,不忘将手头事情吩咐妥当。碧色看着她的行事风格,和自己的娘亲也是不同,碧然若是和风细雨之间,温声劝解,她就是雷厉风行,快刀斩落,做事也毫不留情面,

碧色却也换了个性子,随着自己自己平日并不喜欢的姨娘,里里外外奔走开了。

若儿这新嫁娘这会儿工夫,却是有些无聊,她心底也不知这夫妻之道该如何相处,她闲暇无事,只得反复将木隐练习了个遍,只是那日在了花溪之中用的花侵之术却总是不顺手,只怕那日是急智之下,才有了那样的技艺。

直等到有一日,姥姥叮嘱她前来见客,她来到堂前,才看到了张熟面孔。

木卿君见了若儿笑得更是开怀,连番道贺后,也不忘说上几句讨巧话,“说来也是有缘,我就说你这丫头,当年就很合我的眼缘,想不到几年之后,还真的是应了当年的戏言。”

若儿听了,忆起当年自己的“玉佩”之语,想不到到了今日竟然成真。

老妪听木卿君将了这些年若儿的书信往来的事情都讲了一遍,也是惊叹不已,心里欢喜着若儿找到了好姻缘。

再看堂上端坐的韩红窈,若儿也觉得她最近看着和颜悦色了不少,就是看自己的眼色也和缓了些。

等到几名长辈说完了些场面话,木卿君才照着礼数,下起了聘来。

齐堡是玉阕国中巨擎,齐傲世此番婚嫁又是帝皇之媒,聘礼足足运了三十余车,所选之物,除了钦赐,其余的也都是齐家两位太上和齐放亲自挑选。

十余车用了上好的喜锦,十余车珠宝,玉器,古玩,十余车聘金,足足将芳菲的外坞的各类生意买卖车辆都截在了外头。

若儿对着那长串礼单,也是没多少兴趣,一并交给了老妪等人打理。

木卿君则是从怀中再取出一物,递上前去,若儿细看,只见手中的却是一块淡色玉瓶,她在了药庐里也呆了些时日,才刚开了那瓶,就闻了一阵清香。

木卿君笑道:“这是星魂香。”

若儿闻了几口,只觉得冷香扑鼻,让人精神浑然一振:“香气提神醒脑,谢谢木叔叔。”

木卿君笑道:“你可别说木叔叔小气,香氛之流,芳菲坞最是擅长,我给你这香也是有些原有的。”

见他说话的语气凝重了不少,若儿听罢,才知道这香并非木卿君所用,而是傲世的娘亲所制,若儿曾听到傲世小时候母亲不在身边,而这香却是他很是喜爱。

她明白了木卿君的意思,拜谢之后,几人一番招呼后,日色渐晚,若儿回到房中,正待休息,却听得韩红窈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