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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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执天楼

    云莘彤带着他进入了一个狭小的房间,这房间不过能容下三人,在正对门的墙前摆了一张高凳子,而这面看上去是墙,实际上拉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如果坐到凳子上去,不是太矮或是太高的人,都能正对这扇小窗。

    云莘彤就坐了上去,那头传来一个辨不出男女、年龄的声音:“你们想买什么?”

    云莘彤微微一笑:“宝图残片。”

    那头稍稍停顿了一下,报出一个价:“三百两。”

    云莘彤却没有立刻给出银两,而是补充到:“宝图残片,是真的存在的吗?”

    “三千两。”

    这次她往窗口里递上了银票,爽快的样子看得毕乌肝有点颤——虽然不是他的钱。

    过了一会儿,那窗口里伸出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那手捏着一张合拢的纸条,云莘彤将纸条拿在手里,站起身,那扇小窗咯哒一声便合拢了。

    “就这么结束了?”毕乌觉得不可思议,三千两,这钱未免也太过好赚。

    “执天楼的情报永远最准、最真,要价上自然也便宜不到哪里去。”云莘彤低声解释道,又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他们进来的门再次打开,她带着他走了出去。

    他们却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向着通道的尽头走去,走出了通道,是一个不大的院子,摆着一坛一坛的酒,一个小少年正站在那里,见到他们便眉开眼笑,道:“客人,三斤桃花酿,是吗?”

    “对。”

    小少年于是在那些坛子中找出贴着桃红纸的,抱在怀里跑过来。

    云莘彤没有要伸手的意思,毕乌任劳任怨地接过那一坛酒。

    小少年指了指院子另一端的木门:“客官如果不想回前面,可以从这儿走。”他又指了指和他们来时一个方向,却相隔较远的帘布,“从这里可以回大堂去。”

    他们还是离开了,在路上,云莘彤展开那纸条看了几眼,神色笼在斗笠下看不清,毕乌也想去看那纸条,她却将纸条合了,收入袖中,还笑道:“这可是我花钱买的,你若是想看,那就出一半的钱来。”

    毕乌哪有这么多钱,只好抱着一坛子酒不作声。

    云莘彤早知道他是个愣头青闷葫芦,逗起来颇有意思,于是又凑近了他一些,笑道:“但你若是肯叫我一声好姐姐,说一些好听的话,就给你看一眼。”

    毕乌连退两步远离她,憋红了脸,他叫不出什么好姐姐,也不知什么才叫好听的话,再想过不久前才因为她类似的伎俩才中过招,更加警惕起来。

    倒是云莘彤欣赏够了他的神情,轻笑两声,就往前面去了。

    ……

    梅雪蓝被堵在了小院子里。

    他神色冷厉,提着剑,剑尖朝下,青锋上淌着血,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形成一摊小小的血泊。

    小楼听雨刀的尸体躺在那里,喉咙口一道深深的血痕。

    但那道血痕不是梅雪蓝造成的——他的对面立着一个白衣的人,同样提着剑,同样青锋染血。

    他的剑上染的是梅雪蓝的血。

    他开口了:“你,不错。”

    就在刚才,不过短短一柱香,这两把剑便碰撞了百来次,挑、抹、刺、砍、劈——尽剑之能,持剑的两人,无疑都是极强的剑客。

    然往来之间,不过一个疏忽,梅雪蓝的手臂便被挑破,他抽身急退,持剑而立,那白衣人似亦不急于进攻,便形成了当下的对峙局面。

    偏偏这时,姓林的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两位为何不继续了?不是说好赢的人便可带走在下……诶呀诶呀,若是在这里的是两位美人该多好,两美争一人,说出去便是一段佳话啊……不成不成,若真是两位美人,其中任何一个受伤,在下都会痛心不已啊。”

    梅雪蓝没有答话,他冷着脸,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看不透这白衣人,也看不透这剑法。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而这个猜想让他心中咯噔一下。

    但藏宝地有他无论如何也想得到的东西,就算当真如他所想,他也……退不得。

    “林琮。”他说,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白衣人,“你现在将宝图残片的位置说出来,我留你一命。”

    “你若不说,我必杀你。”

    林琮笑嘻嘻的神色收敛起来了,他看看白衣人,又看看梅雪蓝。

    “你说了,就换我杀你。”白衣人淡淡补上一句,“你是否要赌一赌,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林琮僵在了那里。

    好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我今日似乎是两难了。”

    照两人方才过招的样子,白衣人似是占了便宜,但梅雪蓝若是拼了命要杀一个毫无武功的他,白衣人不见得能拦得下,何况地址已然说出,梅雪蓝不见得会再用心保他……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梅大侠,你确要杀我吗?我之前便告诉过你,那个地方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

    “没有不会有人知道的地方。”梅雪蓝淡淡道,“只有不用心找的人。”

    “既然如此。”他深吸一口气——

    “大侠救我!我愿之后告诉你宝图残片所在!”他一边喊着,一边往白衣人的方向急跑,梅雪蓝眼中杀意骤起,一剑快如闪电,直奔林琮后心,而白衣人,自然也举剑相迎!

    却不想——

    跑到一半,林琮扬手撒出一蓬粉末,回身又向梅雪蓝去,白衣人急停欲避开粉末,梅雪蓝一挽剑重收于身后,伸手抓住林琮的肩,运起轻功疾奔几步,跃过院落后墙。

    白衣人运起功力,扬手甩袖将粉末打散,再去追二人,却不想跃过墙后,一条小巷内再无二人影踪,再看地上,几滴血迹溅在路面墙边,他想了想,向着反方向而去。

    然过了一小会儿,这白衣人又折返回来,脸色阴霾地打量了一遍小巷,抬头看了房顶,又掀开木板车上的桶看了看,确认自己确实是把人追丢了。

    实际上林琮他们……

    确实是顺着血迹的方向走了。

    “就这么走不怕被追上吗?”林琮问,“按套路来说,我们不该就躲在原地吗?”

    他亲眼看到梅雪蓝往他们这个方向甩了些血滴,然后带着他跳上巷子墙用轻功走了一段。

    梅雪蓝嗤笑一声:“明知故问,你都说了那是套路了。”

    林琮笑起来:“那个人确实看起来像是个多疑的人。”

    梅雪蓝却看了他一眼,道:“那个人确实看起来不像是江湖中人。”

    “不是江湖中人,却要来抢残片?”林琮一愣。

    “你也不是江湖中人,你却有残片。”梅雪蓝接了一句,但他很快就没有说话的性质了,不为什么,就因为他觉得伤口痛。

    林琮像是也察觉了,没有继续说话。他们在重新走回大街上前草草包扎了一下,遮掩了一下血迹和伤口,这才打算回到客栈去。

    “昊州不能呆了。”梅雪蓝忽然又开口,“你说的下一个地方是哪里?”

    “安泰州。”林琮道。

    ……

    当晚的客栈内,云莘彤抿着嘴,淡笑着看梅雪蓝上药,问:“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你离远点就是帮忙了。”梅雪蓝赤着精壮的上半身,单手给自己上药,林琮袖手站在一边,毕乌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似乎在出神。

    其实这两也不是没想过帮忙,可他们都没有什么处理伤口的经验,林琮手滑将药粉洒的到处都是,毕乌绑得绷带歪歪扭扭,松松散散,不得不拆了重来。

    此刻他们看着梅雪蓝单手迅速给自己上了药,用牙齿和手指给绷带打了个完美的结,均露出了倾佩的眼神。

    梅雪蓝却完全没有要领受的样子,漠然地穿回上衣。

    “你们呀,别看他现在这么熟练,那可不知道是用多少伤换来的,看到他的那些疤了吗?所以没什么好羡慕的。”云莘彤道,“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也不会打绷带,虽然也是江湖中人,但他足够强,所以不会受伤。”

    梅雪蓝翻了个白眼:“就你话多。”

    她嘻嘻笑了两声,将话题带回来:“你是说,你们今天遇到袭击了?”

    “对,故意用假消息引我们过去……不过,引来了意外的人。”

    “伤你的,便是这意外的人吗?”

    “没错,而且我怀疑,他不是江湖中人。我没听过他的名号,也没见过他的剑法,还有,他的气质。”

    云莘彤的脸色严肃下来,她轻瞥了一眼两个懵懂的年轻人,问道:“你的意思是……”

    梅雪蓝点头:“这趟水,不好滩。”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她挑了挑眉,却道:“抓紧离开吧,下一个要去的是……?”

    “安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