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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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似我心(四)

两行清泪,噗噗直落,尚不足以说明什么,但自腹部缓缓升起、如虫啃啮的感觉慢慢扩散到她的每一寸肌肤,蕴着泪的眸渐渐蓄满的笑意,口中的苦涩倏然转为蜜一样的香甜,她静静望着眼前娇美如花的脸,抵在她脖颈的匕首和紧紧捂住她的嘴的手让她眸底的笑意更是深浓。

终于,手松了一松,匕首移开了她的脖颈。那些话,震撼了如死灰的心,有些东西,明明是不再相信了的,但突然因那几句话喷发出来,身体,微微颤抖着,那笑意深浓的眸更是让心一再的恍惚。

与此同时,她一把推开胁迫着她的人儿,直冲了出去。

软香突然在怀,夏侯宸只愣了片刻,反手紧紧拥住她,唇急切的覆下去,迫切的深深搅缠着,狂暴地又温柔地,又夹着惩罚与折磨,一滴不剩的倾泻于红唇中,直到她几乎透不过气,才猛然离开她的唇,嘶哑的唤了声:“翩儿!”

她没应声,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聆听着那慌乱的跳动,忽,抬眸嫣然一笑:“怎么跳的那么快?”

啊?夏侯宸疑惑的看着她,那两行未干的泪痕再次泄露她的心思,对她突兀问出的话并不想去解答,只抬手,柔柔的拭去她脸颊的泪,声音却陡然严厉起来:“我说过,不许再离开,否则我会杀了你!”

“你不舍得,你下不了手!”丝毫未给他任何面子,殷翩旋浅浅笑着戳破他掩藏的心思。

“你这妖女!”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这个女人,真该找个机会好好教训她一下,唇瓣不自觉划开的笑意在瞥见那张阴沉的脸时凝结,环住她腰际的手收了一收:“翩儿,我们走!”

她的眸子暗了一暗,哀伤的看向杨子希,心中又生了一些怯意,不由向夏侯宸靠了靠。

杨子希嘴唇动了一动,幽幽站起身,直盯着殷翩旋,厉声道:“那天,我就不该阻止你,让你干干脆脆喝了那杯毒酒,死了便一了百了!或许,当年,就不该让你娘亲生下你,我凤羿族没有你这样的血脉!你丢尽了我凤羿族人的脸!”

牙齿不争气的颤抖起来,一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裳,她歇声反驳道:“我才不要像你,连亲生女儿都不敢认,一直自私的满足着你那可悲的复仇想法!”

“你——”

不止是杨子希,连夏侯宸都愣了一愣。

“是你害死我娘亲的,你害死了你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没有害死她!”杨子希募地脱口而出,整个人颓然的坐下,喃喃道:“我怎么会害死她呢?我怎么会害死她呢?”

她的脚一阵虚软,两手扶着夏侯宸的胳膊才勉强站立,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何人,出言相逼只为证实纠缠在心中的大胆想法,她的想法没有错,而这想法一经坐实,又后悔起来,知道了又如何,无非是平添一份惆怅而已。

“一直以来,我最疼她,我甚至不愿让她知道真相,不愿她去复仇,只想让她就那样活着,像个平常的人家活着!”

眼泪又噗噗直掉,她胡乱的就着夏侯宸的衣裳擦了一把泪:“那为何是我?”

绝望的眼神刺痛他的心,他想继续隐瞒,却再也隐瞒不下:“一直以来,我从未想过让你去复仇,只想你像你娘亲那般,平平淡淡的活着。如果你当时与姜澈成亲了便好,我继续我的复仇大计,一切的一切都将与你无关,可是,可是,你的花轿进的是瑨王府的大门,是夏侯家啊!夏侯家与我凤羿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啊!”

“所以,你开始策划了一切?”夏侯宸眼沉了下去,若当初,她的花轿进的不是瑨王府的大门,是不是如今的她就无需承受这一切,只是一想到此,心又抽搐得难受,她的花轿注定是要进瑨王府的大门的,她,注定,只能是他的女人。

“不,当时的她还是在我的计划之外,只是我没想到,她愈来愈得宠,这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后来我发现,她远远胜过我精心培养、安插在夏侯家的人时,我开始有了想法。”

“我不想再听,我不要再听!”她摇着头,两手紧紧抱着他,知道自己是如何作为一颗棋子被利用,如何成为复仇的工具,那种伤,很深很深。

“你是凤羿族人,为凤羿族报仇是你义不容辞之事,报仇,是支撑着我凤羿族后人活着的唯一信念!”

殷翩旋讥诮的看着他,冷声道:“道心死了,夏侯勉死了,所有的仇怨都了结了!但你却停不下手了,因为你想要的不仅仅是复仇,不仅仅是替凤羿族的那些亡魂讨回公道,你想要的是权势,你想要的是天下!”

“住口!”出声喝止的不是杨子希,而是急步出来的霍水燕:“你滚,你们给我滚出去,滚!”

诧于霍水燕的出现,但思及诸番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夏侯宸没再停留,扫了眼有些恍惚的杨子希,直接拥着她离开。

待一切回归到夜的寂静,她近前扶起杨子希:“祖爷爷,歇息去吧,夜深了!”

“烟儿,这就是你的女儿啊!你的女儿啊!”苍老又无奈的声音幽幽的盘旋在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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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酒?!殷翩旋,你给我说清楚!”刚在醉香楼,不好与她算账,甫离开醉香楼,他的脸刹那乌云遮盖,严肃无比,握住她下巴的手几乎要把她的下巴捏碎。

“好痛!”

牙缝里挤出的艰难一句终于让他放松了对她的挟制,夏侯宸深吸口气,只要想起她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喝下了毒酒,他的心就很慌,语气略缓了一些:“告诉我,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孩子叫乐枫!二哥也喜欢这个名字!”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再次让他无能为力,将她拥进怀里:“嗯,我也喜欢!”

听她懒懒的应了声,夏侯宸并未轻易作罢,他不允许她再背着他那样伤害自己:“翩儿,那毒酒又是如何一回事?”

殷翩旋静静凝视着他,眨了眨眼眸:“我和我二哥喝酒呢!我不知道那杯酒怎会那么烈,然后我就醉了!”

说着又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谁让你不给我喝酒!”

那酒是可以随便喝的么?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仍感觉到身体的虚弱,但在她面前,不想让她看到任何的虚弱,怕她会伤心,怕她会责怪她自己。

殷翩旋极轻的叹了口气,那日,自皇宫出来,她敲开了香云楼的大门,要了坛玉唇香,当时大掌柜就告诉她,这坛玉唇香和别的玉唇香不同,不可贪杯,她也没怎么在意,然后就去了二哥的坟前,一杯酒下肚,依然是玉唇香的味道,但她醉了,那酒,浓的醉人。

她做了一个梦,似遇上了一些人,但她都不再记得,只记得梦中皆是开着成片成片的桃花,很美很美。

而后,她醒来,提着那坛玉唇香去了醉香楼,或在醉中死去或在死去之时醉下去,她不畏惧、她不退缩,因为不管如何,二哥总会在前路等着她,她只想彻彻底底的做个了结,为擎宇、为亦儿、为他,要一个了结。可是,终究不能要一个了结!

哒哒哒,快马疾奔的声音愈来愈近,至马车前,吁的一声勒住马。她微蹙眉,欲掀开帘看个究竟,夏侯宸拦住她:“我去看看!”

见他下了马车,隐隐有细细的交谈声,她掀开车帘,他远远站着,双手负背,石晏和一个男子在他身边说着什么,望着那夜色中的背影,心突然酸酸的,咬咬唇,缓缓下了马车,迟疑的走向他:“怎么了?”

凝重的脸在回头的刹那露出柔和的笑,他一手将她揽在怀里:“翩儿,你先回宫,我让石晏送你回去!”

“怎么了?”

“我要处理一些事,很快就回去!”

“我和你一起去!”

他捧起她的脸,满脸的认真:“我只要你乖乖的回宫,和亦儿一起,等我回来!”

“我——”

“殷翩旋!”

倏然严厉的声音让她黯然垂下眸,极是低声道:“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

夏侯宸紧紧盯着她,目光专注又热烈,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说,但唇瓣稍动了动,没有吐出一个字,直接俯冲向她的唇,狂野的、不可抗拒的,她只能被迫的去接受那一股脑的夹杂不清的密密情意,直到她再次陷于无法呼吸之中,两手方无力的捶打着他抗议。

“第三个要求:不许离开,没有我的准许,不准死!”粗重的呼吸掠过耳际,他一字一顿,咬得很重,在她耳边。

第三个要求?她迷惑的看着他:“这是何要求?”

“这是你欠我的第三个要求!”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沉声道:“答应我!不许食言!”

那样的强势,她没有拒绝的理由,点了点头。

夏侯宸满足的勾起唇畔,横抱起她,将她塞在马车里:“乖一点,回宫等我!”

没容她再说些什么,直接命石晏驾车而去。远远的,似见到她掀开车帘往回看了看,眉梢扬起的笑,夹着一丝忧郁,等这一切了结后,他和她,再也无阻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