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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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 心迹苦迢迢

他缓缓从床榻起身,缓步行至窗边,一袭黑衣深沉如夜,负手于后,望着窗外,院中,槐树点缀着白花,飘荡着红绸带,如她当初住进云悦轩一般,是,他将云悦轩给她了,就那样妥协,顺道赔上了自己的心。

一年未见,她果真清减了不少,一身内侍的袍服,黯然不显眼,若非他们亲密的拥抱,他未必敢确定那是她。

她回头了,那样的眼神,似打量着一个陌生人,陌生,真的很陌生,连那一丝笑都陌生,是因殷潇庭,所以她的笑才少了神采抑或是她的笑靥只为别人展开,不为他?

高烧退后醒来的第二日,他听说了她留在府中说的那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话让他真实确定,她就是她,只有她敢、只有她会这样说。可是,她终究是无情的,如她所说,区区一个瑨王府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为了她,他一路狂奔回京,刀剑中换得一身伤痕,却只见她与另一个男人温纯,心被重重挫了一刀。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林婉端着一碗药进来:“王爷,喝药吧!”

“拿出去!”

她的手颤了一颤,不吭一声,端着药碗直接返身退了出去,过了好一阵,她又轻步进了房,手里捧着一套衣衫:“王爷去找她吧!”

夏侯宸喉结动了一下,默默转身,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锦服上,黯然的脸没有一点起伏。

林婉轻吸口气:“二公子的事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她天天喝得烂醉,无人劝得了,如活生生被人剜了心肝般,她的痛不是旁人能体会到的。自从二公子走后,她从未穿过红衣,一袭白,白得呛眼、白得哀伤,我想她就像一个溺水中的孩子,在茫茫之中,她没有方向,只有绝望。是,她回来了,但又不是那个她,希望王爷能将原来的那个她带回来。”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她因何会在皇宫,但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理由。而且我更加确信的是,如果王爷不让她知道王爷的心意,那么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回到王爷身边!”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锦服,悄声退了出去。是,她不忍见他痛苦,而自己,一直,成全他和她的情,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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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香殿?!”她抬头念到,眨了两下眼:“顺禄,你为何领我到这里?太子殿下在里面吗?”

顺禄咽咽口水,点点头:“进去吧!”

殷翩旋虽有疑虑,但还是撩起袍摆踏进门槛,身后朱漆镏金殿门“吱呀”一声徐徐关上,她心里略过一丝颤意,见院内空旷清冷,定了定神,往前走了几步,唤了几声:“殿下!”

未闻夏侯泽应声,大着胆子进了殿,一片素洁、更显肃静,她迟疑的顿在殿中,眸中转了几转,暗道不妥,退了两步,尚未来得及拔腿逃跑,一双健臂已自她背后紧紧环住她的腰,倏然将她扳转过身,粗鲁地贴紧他的身躯,唇猝不及防的压下,急躁地、迫切地吻住红唇,深入的舌尖猛烈而霸道,她来不及反应头已发昏。

她瞪大眼睛,费劲的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她的推拒终究无用,反而令两人更紧密蕴紧,她该知道的,在他面前,她的抗拒从来都没有用。

在他口中,她尝到了苦涩的药味,是了,听说他回瑨王府后因受重伤高烧不退,足足躺了三天,这药味苦涩得勾引出了她的泪。

他的掌游移在胸前,不满裹得紧紧实实的触感,俊眉一拧,两手“哧”的一声扯开她的袍衫,不顾她慌乱的阻止,硬是将裹胸的白布扯了下来,带着粗茧的掌心覆了上去。

“你最好别反抗!”对于她的反应,他甚是不满,冷然地声。

她怔愕,初秋的天,如盛夏般炎热,她却感觉到冷意,彻骨的冷意,身子不争气的颤抖起来。

感觉她的异常,眸底闪过一丝温柔,夏侯宸缓缓停下所有的进犯,将她更深的拥进怀里,一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下巴轻蹭着她的耳鬓,然后似鼓足勇气般,缓缓在她耳边吐出一句:“回到我身边,好吗?”

酝酿了许多许多炙切的话语,可一旦站在她面前,他一字也说不出口,他只想去证明,狠狠的证明她的存在,滋润干涸的心、舒缓煎熬的情。

清晰的感受到他胸膛急剧的起伏,她有想冷笑的冲动,一年,时间不长,但足于改变很多事情,而她不会再做一枚任由别人摆布的可怜的棋子,来去身不由已,不管是前有堵截、或是后有追兵,只能由她自己决定自己的位置、决定自己的方向,即便终要缴械投降,也只能由她心甘情愿下跪。

良久,未见她有一丝动静,他晦涩的捧起她的脸,深深的看着她的眸子,她的双眸一如既往的纯粹、清澈,他抽不出一丝感情,喉咙滚动了一下,试探的唤了声:“翩儿?”

殷翩旋只是就那样看着他,陌生又熟悉的他,黄青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心急速的下沉,如唤出的是别人的名,她无动于衷,她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声音刹那凄凉无比:“翩儿,你要我怎么做?告诉我,我都依你!”

“如果瑨王爷没有要事吩咐,小的告退!”她漠然扫开他的手,垂首整理着袍服。

夏侯宸苦笑,她怎么可以如此不在乎,怎么可以对他的情如此不屑一顾?

殷翩旋挥挥两袖,瞟了他一眼,哈腰:“小的告退!”

她翩翩走过他身畔,结局和过程都有了,何必再去纠缠?

双手紧握拳,青筋突现,声音终于撕裂而出:“是,我对你动心了,很早很早就动心了,只是一直不敢承认,怕别人笑,怕别人看清。我只会可怜的欺骗自己,可悲的从别人身上找寻你的影子,可笑的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来伪装自己。若这是你对我的惩罚,那么这种撕心裂肺的折磨也该有一个期限,你不能无休止的折磨着我!”

原来伤害还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掩饰,她清冷的笑了一笑,幽幽回头:“谢谢瑨王爷的厚爱,可是,我对于瑨王爷您,只有恨,没有情!瑨王爷的深情留给诸位夫人便好,别一再践踏我的自尊,别一再亵渎我仅有的一点点的骄傲。”

夏侯宸怔怔望着她转身决绝离去的背影,眼底一片酸涩,而他的心却再也感不到痛了,一点都不痛了,已经冻结、已经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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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皇兄是来炫耀或是嘲笑于我?”他冷冷的嗤笑。

夏侯泽晦涩的扯扯嘴角,瑨王府来人,暗下传了顺禄,他知道,但没有阻止,夏侯宸会再次见她是意料中的事,他装作不知情,却很矛盾,矛盾于她的去或留。

可是,她留在他的身边,有着最明确的目的,无关乎其他。

“四弟,翩旋她——”他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侯宸轻哼一声,冷冷走过他的身畔,顿了一下脚步:“皇兄是否很满意看到这种结果呢?还请皇兄别忘了,殷翩旋是瑨王妃,皇兄注意身份!”

“瑨王妃已另有其人!”夏侯泽脱口而出。

他缓缓折转身,微眯起眼,一字一顿道:“太子妃亦另有其人!”

静静对视着,谁都未再出声,相同的事实,一样的结果,久久,夏侯泽艰难笑笑,未留一个字,迈步出了承香殿。

他和他,亦要开始争夺之战了么?或者早已开始,现在已不容逃避,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可能不仅仅是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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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儿回承香殿?”他不解的皱起眉,侧头看了看尤回:“太子亦前往承香殿?”

尤回肯定的回禀了一声。

“这是如何一回事?”皇上捋着胡须,沉吟起来:“宸儿甫回京便迫不及待的直奔东宫,如今兄弟二人又同去承香殿,到底是因何事?尤回,你给朕说说!”

“小的不知!”尤回未作多想,小心翼翼回道,素来在帝王面前评价帝王之子是最不明智的,他,不会。

皇上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沉思了一下:“依朕看来,无非又是因殷翩旋!”

“皇上英明!”

他幽幽叹了口气:“尤回,可有探得殷翩旋的消息,朕要见一见她!”

“小的已令人前往打探殷翩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