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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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暖香罩忧郁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房,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她的天顷刻阴晦,昨日仍笑语生风,今日却昏迷不醒,心痛欲裂。

药味盘旋在房里,房里显得愈发沉寂,谢翎坐在床边,不断为他冷敷着额头,她两手握了握,轻步上前,看着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的他,眼眶一阵热。

谢翎侧转过身,无神的双眸看了她一眼:“从柳,你来了。”

她点点头,嘴角抽搐着,扯出一句:“他怎么样?”

手抚上他的脸颊,谢翎幽声道:“昨晚还说没事,今早起来烧得很厉害,好不容易灌他喝了一些药,我一直沾冷水敷着他的额头。一直敷着,很快会退烧吧,然后他就会醒来了,对不对?”

从柳抿抿唇,忍住眼眶的灼热,接过她手里的湿巾:“你歇一歇,我来!”

谢翎没有拒绝,由着梅香扶她在一旁坐下,默默看着他:“他要好好睡一下了,这几天太累了。”

从柳微拧拧柔巾,轻柔的擦拭着他的脸,一滴泪终于承受不住痛的重量滑落眼角,她微侧转身,避免让谢翎看到。

“梅香,你先出去吧!有从柳在就好。”谢翎轻声吩咐道,那滴晶莹太刺眼,她怎能忽视?

梅香应了声,出了房。

从柳紧咬牙齿,顺势擦擦眼角,不慌不忙的为他敷着额头。

谢翎侧头看着她,白皙的脸蒙着一丝伤,眼神一直在躲闪,其中的情意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她似安慰自己又似安慰着从柳:“他会没事的,皇宫的太医都来了呢!”

皇宫的太医?!她苦涩笑笑,连皇宫的太医都来了,他们却还瞒着她,说他无碍,当看到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她不知所措,她能做的就是守在他身边,她不能让他如此不负责任,撇下未出世的孩子,撇下她而去。

从柳吸吸鼻子:“放心吧,二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谢翎柔柔握起他的手:“殷潇庭,你说过有生之年绝不负我的,你不能食言,你给我快点醒过来,别再这样一声不吭!不就是这点小伤吗,上次你的背伤得那么重你都还好好的,你不许故意吓我,会吓坏孩子的。”

门轻轻推开,云娘悄声进来,探询的目光对上从柳晶莹的眼眸,从柳朝她摇摇头。

谢翎柔声细语在他耳边喃喃说着:“从柳来看你了,大当家也来看你了,你起来跟她们说句话啊!”

云娘微叹了口气,软言劝着她,终于扶着她去歇歇,留下从柳照看着殷潇庭。

她俯头,水润的唇印在苍白的唇上,两手顺着他的眉拂开:“如果痛就皱皱眉,好么?”

久久,双眉仍未皱一下,她换下他额头的柔巾:“你说过,你要教亦儿骑马,要教她习字、读诗,待她长大后还要为她择个好夫婿,你不能让翩旋失望,亦儿也和翩旋一样,会哭的,说你说话不算话呢。如果你听见了我说的话,皱皱眉、动动唇,或者动动手指,告诉我好么?”

她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低低诉说着,云娘再次进了房,拥住她的肩,轻轻唤了声:“从柳!”

从柳倚着她,声音哽咽起来:“我好难受!”

“没事的,他会没事的。我跟丞相夫人说了,谢翎有身孕,行动不便,让你留在暖香馆帮帮手。你不能倒下好吗?”

嗯,她点点头,眼神坚定起来:“他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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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神情严肃,脸色如乌云般浓重,缓步进了院中,宗皓轩微叹口气:“可曾去寻访名医?”

殷正良点点头。

紧闭的房门悄声打开半扇,牵引住两人的目光,从柳双手捧着脸盆出了房,交给房外候在的双寿:“去换盆水来!”

双寿轻应了声,急步离去,她微拭拭额头的汗珠,不经意抬眸扫见院中吃惊盯着她的两人,微蹙眉,轻启红唇,目光落在宗皓轩脸色,上下打量着。

殷正良双眉紧蹙,似曾见过,但一时想不出何时何地:“你——”

从柳微欠身,声音略有些沙哑:“丞相大人,我是从柳,翩旋和二公子的朋友。”

从柳?!宗皓轩暗吸口气,自得知从柳回京后,他几次三番去烟雨坊,无一不是被萧依云拒之门外,想不到竟在此遇见她,一袭白衣,柔和飘逸,轻易能从她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不由瞟了一眼殷正良,暗忖他是否也瞧出些端倪。

殷正良点点头,心系在殷潇庭身上,没再多问,径直进了房,宗皓轩扬眉横扫了她一眼,跟着进了房。

从柳回头瞄了一眼跟在殷正良身后的男子,为何会觉得认识他,他是何人?她缓缓抬眸望着湛蓝的天,高远、明净的天空灼痛她的眼眸,他依然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虽谢翎、赵淑慧抑或是她在他耳边声声唤他醒来,他亦无动于衷。

知道吗?我情愿受伤的那个人是我,情愿昏迷不醒的人是我,好过心如刀割的守在你身边等着你不知何时清醒。

谢翎倚着窗,透过窗户默默看着远眺着天穹的她,眸底无一丝神采,殷潇庭坦诚,从来都没有刻意隐瞒着什么,若说唯一隐藏起来的秘密,那么就是他和从柳的过往。

他从来都是一袭白衣,她,亦是,今日才发觉,两人站在一起,极是登对。他和她之间迷离着一份情,不似朋友、不似兄妹、不似恋人,又似胜于朋友、胜于兄妹、胜于恋人,如同他和殷翩旋之间的情,远远超脱于兄妹,无法用语言表达。

殷潇庭,你若安然,我不再计较什么,即便你将从柳留在你身边我亦毫无怨言,只要你安然。

一滴泪滑落,她缓缓转身,肚子忽然痛了一下,她手抚着肚子,深吸口气:“乖一点,别闹!”

她迈着碎步,拖着臃肿的身子出房,刚踏出房门,肚子的疼痛剧烈起来,她两手扶着门,面容拧紧,密密的汗珠不断冒出。

“谢翎,怎么了?”回过神来的从柳瞥见她的异样,忙上前搀扶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一种自体内窜出的撕痛让她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从柳倒吸口气,她,要早产了,忙大声唤人,气氛压抑的暖香馆此刻更是如紧绷的琴弦,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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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甚宽敞的暖香馆,里里外外皆是忙碌不已的人,太医、稳婆、侍女、侍从,一个昏迷,一个早产,想象中的喜悦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头到脚的紧张、害怕,尤其是几个时辰的毫无动静,一片恐惧渐渐笼罩在暖香馆上空。

从柳握住他的手:“孩子要出生了,你和谢翎的孩子,是早产,你醒来吧,只要有你在,谢翎就不怕。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亦儿出生的时候,也是你在她身边的,你告诉她,别怕,一切有你在。如今谢翎早产,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

“已经五个时辰了,求你,醒来,陪在她身边。”

“你希望是男娃还是女娃呢?若是男娃,亦儿就有个弟弟了,以后,亦儿会像你对翩旋般对他;若是女娃,那么就像,就像——”她笑着顿了一下:“像谁和谁好呢?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你告诉我好吗?”

“你这个爹爹真不像话,你现在还不醒来,以后你的孩子可就——”

一阵呜咽声自身后传来,从柳收住话语,回头见赵淑慧早已不知何时进得房来,偷偷拭着眼泪,她低垂双眸,替他掖好被子,手覆上他的额头,淡声道:“没那么烫了。”

“我可怜的儿啊!”赵淑慧一阵凄然:“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她咬唇:“夫人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哇!”一声婴儿的哭声穿透而来,从柳欣喜不已,伏在床前:“殷潇庭,你听见没有,是你的孩子,孩子出生了,快起来,看看你们的孩子,你听见没有!不,不,我去看看,我先去看看!”从柳似风般出了房。

随着婴儿响亮的啼哭,暖香馆是有了一丝生气,恐惧驱散不少,从柳窜到床前,看着稳婆手中的粉嘟嘟的孩子,流着泪笑了。

“从柳!”谢翎虚弱道:“把孩子抱给他瞧瞧!”

从柳点点头,抱过孩子,直奔到殷潇庭床前:“是儿子,你的儿子,殷潇庭,你起来看看你的儿子啊!你不想抱抱他吗?”

见他无动于衷,她苦涩一笑:“怎么?连你儿子你都不想看看吗?谁你都不想见了吗?”

募地她皱眉,急将怀里的孩子塞给身旁的赵淑慧,人直奔出暖香馆。

赵淑慧怜爱的看看怀里的婴儿,瞥了一眼**躺着的他,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