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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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伤情过路人

林木葱茏、山道曲折、景色幽邃、流水叮咚,她静伫其中,欲借优雅恬静驱赶内心的沉浮繁杂。忽然一只翠鸟低飞而过,不由吓了一跳,轻叹了口气,移步欲走,隐隐有箫声袅袅从深处而出,低回、轻柔、舒缓、悲凉,似踏雪无痕,芬芳着绵延曲折的心之路。

山风轻轻的拂动她的青丝,一缕一缕,苦过无情。

循着箫声而去,一个青衣男子临溪而立,清音自他唇边汩汩而出,衣摆下蹲伏着一只白猫,恬然自得。

她想离开,身子却不由得默默朝前而去,静静立在不远处,聆听——

箫声似带着无法言喻的忧伤和悲怆,随山风脉脉流出,缠绵悱恻,勾起心深处隐藏的忧伤。

箫声呜咽下去,只剩潺潺水声和徐徐风声,他抚着萧,悠悠叹了口气,他始终无法置她不顾,她是他的深渊,他堕落后只能仰头从万丈之下寻找那一丝光亮。

“你喜欢她哪一点?”她幽幽问道。

姜澈身子滞了一滞,眼底的哀伤在他缓缓转身之际消弭不见,一袭白衣映入眼帘,他极轻的皱了一下眉,握箫的手紧了一紧,迈步走过她身畔。

“你不愿告诉我?”

青色衣摆微扬,他淡淡道:“何必问理由呢,世间有些事本是很奇妙,遇上一个人,或许就是宿命,无法摆脱的宿命!”

“宿命?!或许真是宿命呢!”殷涵旋苦涩一笑,心中一阵凄凉,身子虚弱的倒下去。

当她幽幽醒来,已是在静室中,问绿和迎双静候在榻前。

她轻揉额头,轻叹:“这副身子骨是要废了!”

问绿和迎双忙在一旁劝慰着,顺道简略的将姜澈背着她回静室的事提了一提。

殷涵旋幽幽闭上眼睛,为何在自己失落的时候,在自己无助的时候,身边的人却不是他?当她完整的把自己交给他后,他潇洒的撇开了她。原来男人的话真需留心,如今的她是把自己置于一个怎样的境地啊?

她黯然起身,斥退了问绿和迎双,独自而行。

轻抬手抚摸着树干,似又见他的柔情,一滴泪滑落:“你真的如此绝情吗?”

他轻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住她的头:“我也想如此绝情,但对于你,我做不到!”

殷涵旋一阵哽咽,挣脱他的手:“我不想再见你!”

夏侯颂窜起两步紧将她锁在怀里,薄唇覆了下去,渐渐将她融化。她想逃,终究逃不了,想着,如果痛,就让她痛得淋漓尽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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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抿了口茶:“不知丞相大人不辞劳苦到碧慈寺见在下有何指教?”

殷正良捋捋胡子,轻叹了口气:“你为何未离开京都?”

“有时离开并不意味着放弃,放不放手全在一念之间,心若放下,一切自在!”

殷正良起身,双手负背,看着梧桐树顶:“老夫不否认,你是个极难得的君子,但她有她的命运,她有她的劫数!”

姜澈淡淡呼了口气:“只要她幸福,我无怨无悔!”

他摇摇头:“情太伤人,触碰不起。一直以来,有一些人有一些事,总是让人不愿忘记。如今她已是瑨王妃,若能放下就放下吧,你该知道怎样的抉择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姜澈低眸望着橙黄浓厚茶汤,涩涩的笑浮现唇角,她总是这样令他选择两难,如阵烈火,席卷而过,他什么都不剩。

“一直听闻你的棋艺不错,不知能否陪老夫下一盘棋?”

“还请丞相大人指教!”

东厢房院中,两人石桌前对坐,弈逢对手,一盘棋走了整整一下午,尚未分出孰赢孰输。

殷正良微眯着眼,棋,讲究布阵、通观全局、攻心为上,而他,一个年轻的男子,做到了。他非池中之物,顺则熙朝良佐,逆则衰世乱臣。

“可曾想入朝为官?”

“山水之趣,云游之乐!”

殷正良笑笑,不再说话,再僵持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了姜澈一眼,留下残局离开了碧慈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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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赵淑慧黯然的唤了一声。

他淡淡嗯了一声,正欲换衣,瞥见赵淑慧一脸的凝重,微皱眉:“夫人,又在烦心何事?”

赵淑慧长叹口气:“老爷,这些日子,涵旋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今日又偷偷出府了。”

殷正良边换着衣裳边道:“今日我去了碧慈寺一趟,听寺里的小师傅说,涵旋上午去了碧慈寺上香,期间还在林间晕倒,夫人,多留心些就是!”

“老爷,我是担心她偷偷去见了溱王爷,如此下去那还了得?”

殷正良拧眉,坐下:“她真是不让人安生!我去和她说说。”

他出了房穿过回廊,未到清尘院,已闻清冷的琴声,他沉沉叹了口气,循着琴声而去。

房中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灯,殷涵旋临窗而坐,借着月色,纤纤玉指拨动琴弦,琴声如行云流水般泻洒而出——

他立在门口,似见到一个白衣女子朝他款款走来,浅浅一笑,柔柔唤着他的名,眼神游离起来。

琴声早已静止,而他兀自留恋着过往。

“爹爹是否觉得此曲甚是熟悉?”她轻声问道,轻叹了口气:“爹爹这一生想来都不会忘了这首曲子!”

殷正良微闭上眼,轻点头:“是她最爱的一首曲子啊!”

“爹爹后悔当年纳她为妾么?”

见殷正良沉默不语,殷涵旋轻笑:“其实,我一直挺喜欢她的,她的才华、她的气质,总是让人流连。她很温柔、很亲切,幼年的我很喜欢听她弹琴,她的琴声很美很美,美得让人的心都欲碎了。她教我的第一首曲子便是这首,娘不让我跟她学弹琴,我便偷偷的去跟她学,她总是微笑的摇摇头,柔柔的看着我说,你这孩子!当时我还天真的以为她就是我的亲娘呢!我所有的合理要求,她总是尽力满足我,琴棋书画,只要我想学的,她都教我!”

她幽幽闭上眼,浅浅一笑:“爹爹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抉择,不是吗?爹爹其实很疼翩旋,却越来越怕见到翩旋,因为爹爹一见到翩旋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特别是那双眼睛,很像、很像。”

殷正良叹了口气:“你是想告诉爹爹你也不后悔自己的抉择,对么?爹爹只是不希望你受些什么委屈,既然你决意如此,爹爹也不再多说,希望你和爹爹一样,不会后悔自己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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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几株桃树掩映着她纤柔的身子,几朵粉红的花瓣飘上她长长的情丝,以及那一袭如天上霓裳的白衣,像自桃花中走出的仙子,空灵、出尘,不沾俗世。她席地静坐于幽静的桃树下,纤指灵转,抚着动人、柔和的乐曲。

殷正良出神地看着墓碑,久久,长长叹了口气:“烟儿,他们都长大了,有很多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张,真真让我无能为力了。”

“潇庭虽已准备成亲,总算可了结我多年心愿,却又更让我提心吊胆,他和翩旋——”他长叹一声:“他们兄妹俩,总是让我心力憔悴。只希望一切顺顺利利就好。一直怕你会怨我,怨我拆散她和姜澈,只是,世事又怎能皆如我愿?皇权如天,奈何不了!当初若不逼走姜澈,丢得岂止是一两人的性命?”

“如今翩旋在瑨王府也算是和和美美,若她能修得善果,我别无所求!怕是也只有在瑨王府,瑨王方能压制住她,不然,这天下还不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涵旋愈让人放心不下了,听不进任何规劝的话,她执意如此,便随她吧!只希望她的聪明不至于误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