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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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情丝缠千结

洋岱湖位于京都城东南角,水色澄碧,莲荷叠翠,画舫穿行;堤柳夹岸,繁花似锦,游人如织,其间点缀着各色亭、台、楼、阁,如一幅天然画卷,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常驻留于此。水香亭中,她倚栏远眺,飘扬翠袖,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如透明一般;摇曳纱裙,花容月貌,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似窈窕玉仙。

“美人如水,如水之音,如水多情。”一声轻佻的话语,在她身后响起。她微蹙眉,不做声色,淡淡望向堤岸的垂柳。

“刘公子,依本公子看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

殷涵旋面露愠色,微微侧头,冷声道:“问绿、迎双,我们走!”

问绿和迎双怒瞪着不请自入的三个轻佻男子:“三位公子请让开!”

“问绿、迎双,连侍女的名字都如何有雅致,不知小娘子芳名?”

殷涵旋缓缓转身,淡扫了三人一眼:“莫非大晋朝世风日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果真人间尤物!小娘子,不妨就此跟本公子回府如何,本公子会好好待你的!”

眼前的男子虽长相文雅,却满口轻浮下流之语,令她一阵厌恶,她不想和这些无聊的登徒子纠缠不清,轻哼一声,想绕道出水香亭,却被猥亵的拦住。

问绿冷喝:“大胆,可知——”

殷涵旋挥挥手,示意她不要泄露身份,冷声道:“三位公子瞧着也是有身份的人,若张扬出去可是不太好听!”

“哈哈,小娘子,本公子素来风流倜傥,京都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惧一个名声?”

“就是,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岂有此理!”一声怒喝,凌厉的声音插入:“堂堂大晋朝岂能容尔等下流之人放肆,来人,将三人拿下!”

几个侍卫奉命而行,两三下制住三个轻浮男子,推搡着出了水香亭。

她娥眉微蹙,打量着立在亭外的锦衣男子:一身贵气,俊美的脸庞、剑眉星目、嘴微微地抿着、似噙着一丝微笑,她微微欠身:“谢谢公子!”

“客气了!”他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他伟岸的背影,她嘴角微微上扬,迎双纳闷的说了一句:“这人挺怪的!”

殷涵旋收回目光,淡淡道:“回府!”

侯保远望着三人袅袅而去,有些疑惑:“王爷,为何不与她结识?”

夏侯颂负手立在堤岸边,深沉的目光落在碧水上,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殷涵旋毕竟是相府千金,与一般女子自是不同,若即若离反而会惹起她的注意,否则她自是不屑一顾!”

“王爷英明!”

夏侯颂轻笑:“确实是一代佳人,她,本王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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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旋,过几日我和你爹爹为你寻个好亲事,你的亲事不能再拖了!”赵淑慧握上柔弱的手,轻声说道。

殷涵旋顿时脸泛红晕:“娘亲,我——”

陈梅思笑着道:“涵旋放心就是,爹、娘定为你找个胜过瑨王爷的男子,决不能让殷翩旋胜过你!”

她微咬红唇,昔日他的温柔令她眼眶顿时晶莹,他的绝决话语更让她一阵心酸,清泪滑落脸颊。

赵淑慧拧起眉,柔声道:“涵旋,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陈梅思若有所思的盯着她,一拍手,惊呼道:“是不是你留在瑨王府那晚,瑨王爷对你,他对你——”

见她掩面哭泣着跑开,陈梅思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赵淑慧的脸色:“这可如何是好?若瑨王爷真的要了涵旋,那还了得,有个名分倒好,如今不闻不问,岂不是毁了涵旋的终生幸福?”

“此事先别张扬,我跟老爷先说说!”

“是。”陈梅思低低应了一声:“只是一定要给涵旋一个交代,本来是将涵旋许配给瑨王爷的,事已至此,不妨扶正了涵旋的位子,让翩旋离了瑨王府就是!”

殷潇庭立在厅外,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双拳缓缓握紧,猛地转身愤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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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在瑨王府外,急喘着气,双眼通红直瞪着守门侍卫,极是骇人,二话不说直冲进去,脚步在看到跪在正院中的红色身影时硬生生顿住,他不确定的唤了声:“翩旋——”

“王妃,是二公子!”兰心兴奋嚷道。

她怔了一下,缓缓回眸。

“翩旋——”殷潇庭窜前抱起她:“翩旋,你为何跪在这里?”

“二哥,你怎么来了?”殷翩旋咬咬唇,她的坚强刹那溃散,声音带着哭腔。

他深吸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哄道:“翩旋,怎么了?告诉二哥,是不是夏侯宸为难你了?”

她把头埋在他胸膛,静静的不说话,眼泪无声的流。

“兰心,到底怎么回事?”

兰心双手揪着衣裳,瞟瞟殷翩旋,嗫嚅的回道:“王爷说王妃犯了家法,罚王妃每日跪五个时辰,跪十天!王爷还,还打了王妃一巴掌!”

胸前的衣衫渐渐湿透,他眼眶一阵热,怪不得今日她令人传信说身子不适,不能前去参加耿月喜宴,当时就纳闷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会身子不适,原来竟是如此,他咬牙切齿:“兰心,收拾东西,我们走!”

兰心顿了一下,点点头,返身小跑着往云悦轩而去。

“翩旋,别怕,我在这里,我现在就带你走!绝不让他再欺负你!”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有了他的允诺,她心安不少,哭泣渐渐淡下去。

“殷潇庭!”夏侯宸冷眼看着紧拥在一起的两人,咬牙切齿:“放开她!”

感到怀中的人儿颤了一颤,殷潇庭心纠紧,冷冷对上他凌厉的眸光:“我说过你若胆敢伤她,我绝不留情,我绝不会留她在这里任你们欺负她、折磨她!”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你可以从瑨王府中带走她么?别不自量力!”

“好!我今日就要试试,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非带她走不可!”

夏侯宸眼一沉:“殷潇庭,本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来啊——”

十来个侍卫整齐有素的刷刷将两人围住,殷翩旋抬眸看着他,双手更紧的环住他的腰,他轻拭着她脸颊的泪,温声安慰道:“没事,一切有我!”

“殷潇庭,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用不着王爷手下留情!”

“给本王拿下!”

“王爷,手下留情——”浑厚的声音传来,一身紫袍趋步迈进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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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宸微眯着眼,讪笑一声:“丞相大人!”

“老臣参见瑨王爷,请王爷恕罪,小儿年少气盛,不识礼数,得罪王爷,请王爷包涵!”殷正良不徐不疾趋前行礼,转身冷喝:“你这逆子,还不放开她,你要气死我不成?”

殷潇庭扳着脸,一字一顿道:“我要带她走!”

“放肆,她是瑨王妃,岂是能由你随随便便带走的?”

“为何你不问问他对翩旋做了什么?你凭什么指责我?该受指责的是他,不是我!”

“你,你——”殷正良气得吹着胡子。

急急赶来的林婉轻吁口气,沉着道:“王爷、丞相大人,何不进大厅说话,刀剑无眼,若伤到王妃和二公子,就不太好了!”

夏侯宸拂袖,转身进了大厅,殷正良叹了口气,跟着进去。

见殷潇庭两人不动,林婉微叹了口气,近前柔声道:“二公子非要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么?何不将所有的事理一理呢?”

“翩旋,天大的事有二哥替你扛!”

殷潇庭抹掉她眼角的泪,牵着她的手进了大厅,甫进大厅,殷正良的怒斥劈头而来:“三更半夜,你到瑨王府所为何事?”

他握握手心中冰冷的手,脸色比夏侯宸阴沉的脸更要阴郁几分,嘴带嘲弄:“丞相大人,不妨问问他对你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

夏侯宸冷哼一声,双眸阴沉的扫了一眼牵在一起的手:“二公子不妨问问你的宝贝妹妹对本王又做了什么?”

“我说的不是翩旋,是殷涵旋!王爷莫非贵人多忘事,自己做过的事不敢担当吗?”

“原来二公子是因那事而来!”俊眉稍扬,他冷冷扫过殷翩旋低垂着的脸,沉声道:“也罢,趁丞相大人在此,好好算算账!殷涵旋之事,二公子不妨先问问令妹对本王做了什么?殷翩旋,你是自己说,还是本王说?”

她撅起唇,不吱一声,身子向殷潇庭靠了靠,殷潇庭冷哼:“这与翩旋有何干系?”

“这就要问问丞相大人的四千金了!”夏侯宸哂笑,看向殷正良:“本王想请教丞相大人,可知醉仙桃为何物?”

“醉仙桃?!这——”殷正良捋捋胡子,摇摇头。

深眸中收入殷潇庭微颤的表情,他挑起眉,幽幽道:“想来二公子对醉仙桃一点都不陌生!丞相大人,若在酒中加些醉仙桃花粉,只需一两杯酒即可令酒量好的人醉倒!”

沉静片刻,他声音骤然一冷:“而本王的王妃不止一次在本王酒中加醉仙桃花粉,更有甚者,竟与殷涵旋调换身份,唬弄本王!”

殷正良看了她一眼,黯然摇头:“翩旋,你怎地如此糊涂啊!”

“丞相大人,殷涵旋之事实乃四千金之杰作!不过本王可以向丞相大人保证,本王绝对没做对有损殷涵旋清白之事!二公子若怀疑,不妨请三千金当面对质就是!”

对她的性情了如指掌,她做出此事理当不怪,只是无论如何,谁人都不能动她分毫,殷潇庭冷冷质问:“你又为何打翩旋,为何罚跪?不过是醉仙桃而已,难道瑨王爷的气量竟是如此狭小?!”

气量?他扬唇讥笑:“一切拜二公子所赐,若非二公子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她怎会如此胆大妄为?给本王写休书,一声不吭离府出走、彻夜不归,女扮男装,任性妄为、出入青楼,条条都足已令她不眠不休跪上十天!”

殷正良胡子直颤,手颤抖着指着殷翩旋:“翩旋,你说,王爷说的可是事实?”

她白了夏侯宸一眼,直把头埋在殷潇庭怀里,不满的嘟喃道:“谁让他欺负我!”

“我早晚会被你们两个气死!我的错,我的错,是我一直太纵容你们了!”殷正良直捶胸顿足,无奈看了两人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王爷,请允许老臣带她回去,老臣一定好好管教她,让她修身养性、按行自抑!”

瞥见她眸底一闪而过的亮光,夏侯宸暗哼一声,朗声道:“既是丞相大人开口,本王岂有不成全之理。不过本王有言在先,若王妃在丞相府不服从管教,一旦让本王得知,本王绝不留情!”

“谢王爷成全!”殷正良扫了一眼殷翩旋,冷声道:“还不让人去收拾收拾!”

兰心在厅外探头探脑,小声说道:“老爷,已经收拾好了!”

殷正良冷哼一声,行礼告退领着二人而去。

林婉看着兰心、梅香两手抱着一大推东西皱眉,她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瑨王府呢?见他冷着脸甩袖而去,不由微微一笑,或许这番才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不然,那样的惩罚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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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淑慧见一行人进了府,冷眼瞅了一眼红衣,眉头深锁:“老爷,发生何事了?”

殷正良叹了口气,吩咐殷潇庭带着她先回房,疲惫的瘫在椅子上。

“老爷,翩旋为何会跟你一起回府?是不是瑨王爷休了她?”她忙呈上一杯茶,轻轻的为他锤着肩。

才喝半口茶,听得此话,烦躁的放下茶杯:“休了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她竟敢自己写休书给瑨王爷,还犯了不知多少天大的罪呢!”

“老爷你又怎知此事?”

“哎!我刚回到门口,见殷潇庭正气冲冲而去,于是多了一个心眼跟了上去,若非我跟了上去,潇庭早被瑨王府的侍卫拿下了!一个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都当瑨王府是普通府邸,都道瑨王爷的身份虚有其名么?简直是胡闹,气死我了!”

赵淑慧杵了一下,倒吸口气:“潇庭定是知道涵旋的事了,老爷,涵旋她和瑨王爷——”

殷正良挥挥手:“此事我已知道了,瑨王爷已说明来由,夫人放心,瑨王爷没做对不起涵旋的事!”

“老爷,可是见涵旋的神情不似说谎,我哄了好一下,才将她哄睡呢!”

“瑨王爷是有担当的人,若是真有,他断然不会否认!你有空多开解开解涵旋,让她别往心里去,一切都是翩旋那丫头惹的祸,竟与涵旋调换身份,瑨王爷未追究此事,算她们命大!”

赵淑慧颓然的坐下,眼泪直掉:“又是殷翩旋,我上辈子到底欠了她什么?她要折腾就折腾我好了,非要把我的潇庭和涵旋逼上绝路吗?”

“夫人——”

“老爷,你可得想想法子,不能让她如此任性妄为,搅黄了潇庭的亲事不算,如今又对涵旋下手,我,我——”她擦了把泪,顿了一下:“老爷,前两天,潇庭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位公子回府,刚开始我还以为潇庭有那嗜好呢!却不想原来是——”

她附在殷正良耳边说了一句。

“哦?!”殷正良眼冒亮光:“可知道是何人家?”

赵淑慧摇摇头:“像是刚认识不久,不过我细看了一下,倒是挺伶俐的,长得眉清目秀,若潇庭真属意,我也不再计较了,只要他能成亲就行!”

“夫人,找人暗地里跟着潇庭,探探是何人家!”

她点点头,又是一阵为难:“只是如今翩旋回来了,潇庭定是与她形影不离,万一她又从中作梗该如何是好?你的女儿,我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手段多着呢,而且都使在潇庭身上,潇庭就像是中邪似的,整天围着她转!”

“夫人莫担心,回府的路上,我已想好了,明儿一大早我派人将她送到一个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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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泽轻步进了内殿,见颜茹竺坐在床边细心侍候着,扫了一眼**紧闭双目,有几分虚弱的皇上,轻唤了声:“母后——”

颜茹竺点点头,示意他外出说话。

“是泽儿吗?”皇上幽幽睁开眼。

“回父皇,正是!父皇可有哪些不舒服?”他轻步趋前,低声问道。

皇上叹了口气:“朕老了,不过是批改了几本奏折便累了!泽儿,如今你是太子,父皇也想好了,你也该学学如何处理政事了!明日父皇上朝下旨让你代行政事如何?”

“是,一切凭父皇旨意!”

“至于南巡,得推迟一些日子,过段时间再做打算吧!”

“是!父皇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慢!”皇上叫住他:“明儿你出宫一趟,和翩旋去趟香云楼,要两壶好酒来!”

夏侯泽咽咽口水:“是,儿臣明白!”

“皇上,随便差个人去就行,何苦让泽儿前去!”颜茹竺微皱眉,而且是和殷翩旋同去,光想着已令她极是不舒服。

皇上笑笑:“皇后有所不知,那样的美酒可不是谁人都能要到的。美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书画赠雅士,美酒赠豪客,有趣,真有趣!”

“父皇放心,明日儿臣定为父皇要到美酒!”

夏侯泽告退出去,微摇摇头:玉唇香——

手不觉抚上唇,她的味道如在齿间,清香、甜美的醉人气息,但他再生品尝的欲望,眉梢带着笑意,想着明日再见,不觉又是一阵青涩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