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破她清白
杂乱的白衫,污浊不堪的印记,沾满尘土的墨发以及,白袍上的点点血迹。他呆坐在地上,面色阴冷,脸上甚至还沾染了些许污浊的泥土。许是看到了叶桢,那双满是死气的眸子才微微的亮了亮,然后他身子一颤。
随即便用手将散乱地头发理了理,拢做了一起,低头想要捡起玉簪束发,却发现那根碧绿的玉簪已经是碎作了三段,他似乎停顿了片刻,随后…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将满头的墨发给绑了起来。
最后…才故作平常地对叶桢轻声笑道:“早上好。”
……
叶桢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痛到窒息。
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犹如谪仙的江月白吗?
她看了一眼自己方才坐着的长椅,又看了看衣衫散乱,状若行乞的江月白。以她的聪慧,如何不能猜测到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这江月白...怕是为了自己,才会变成这幅样子的。
灼热的泪花便毫无征兆的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的,随着光洁的脸庞滑落至衣衫。
于是嘶哑着嗓音她问道:“为什么?”
江月白有些虚弱的笑了笑,便抬头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接着便道:“因为…你是叶桢阿...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可受此辱?”
叶桢一愣,连泪光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她深吸了一口气,诘问道:“可是月白…你也是江家的少爷,难道,你就能受此侮辱了吗?”
江月白继续笑,一边笑一边摇头,轻声道:“这不一样…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叶桢怒喝道:“我叶桢虽是生作了一介弱女子…但是,也不需要月白你这般为我!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做……”说到后面,叶桢的声音低了低,随后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坐的位置向前挪了挪,轻拥着江月白道:“月白,我…不值你这样做阿...如今的我,连怎么去爱,都遗忘了……”
……
也就在这个时候,牢门又被打开了,在军士的喝声之中…一个面貌丑陋的中年男人,被推攘了进来,在叶桢面前停下。
那男人长相极为丑陋,生了一张长长方方的脸型,眼睛像是什么印章给踱上去的,看起来极不自然。两唇微微的有些外翻,一张口,便能看见一口熏黄的牙,有稀疏的鼻毛从黑黑的鼻孔里面钻出来..像极了粪坑旁长出的枯草。
“嘿...又来新人了…一群猪猡!你们可得规矩点!”
兵士的这句话将方才叶桢的怒喝声遮掩住,她那一句…“虽是生作了一介弱女子…”也只有她跟前的江月白...以及方才进来,一直注意着她的那个人注意到了。
那人身形似乎颤了颤,似乎对自己容貌极为自信...便坐到了叶桢的身边,朝着叶桢,指着江月白用干涩而噪啈的嗓音疑惑的问道:“这位兄台…是怎么了?”
叶桢眼角未干的泪变得更加温热,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方才进来的这位丑陋男人的话,更是连他的面容都不曾看。只是将怀中拥着的江月白更加紧了紧,像是…拥抱了整个世界。
那男人似乎也不自讨无趣。稍稍转身,便坐到了一旁,想着与周围的人攀谈一番,了解些情况...但是身旁的那些人,见着了他的面容,便是唯恐避之不及,只留下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年轻人站在原地,于是他上前去…作揖问道:“这位兄台…那两人…是怎么了?”
那人一颤,嘴角抽了抽,心说谁是你的兄弟阿...但是还是生生的忍住了心中的话,向他回答道:“嘿...刚才听那吴军说…不过这位大哥…你也是被抓来的...你知不知道...那两人便是将我们陷入此境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他们...吴军怎么可能不顾去年他们皇帝签下的合约…贸然就敢抓了我们…”
“诶?等等...他们,怎么都不像阿?”
那搭话的人是个年轻人,许是跟着自家长辈出来见市面的,但是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所以言语之中颇多的愤恨,“兄台,你别看他们这样…哼哼…喏…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可不就是那名满天下的江家公子江月白嘛?至于他身边那个...哼哼...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看他们这样子,十有八九都是兔儿爷!”
那面满丑陋的老男人了然的点点头,随后问道:“那你们都是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
随着他的问话,周围的回答声渐起—
“半个月之前…”
“七天前...”
“被抓来…二十多日了吧......”
那男人点点头,便起身作揖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言,是言家的大掌柜…在出去之前...烦恼诸位多多照料了。”
听到他自报家门了,周围的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子矜的点了点头。毕竟在座的,基本都是一家之主,与大掌柜这样身份的人,还是有些差距的。况且…他还生得…这般丑!
至于言家...在觜茵城做行商生意的家族那么多…倒是没有谁能够将所有的姓名都给记下来。所以面对陌生的言家大掌柜…即使他长相有些瘆人,也只是让在场的诸位点点头,被初步接纳罢了。
言掌柜见着他们的样子,也就没自讨没趣,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
中军帐。
谢永筍斜靠在软塌上,手中抬着一杯醇香的酒,在指间把玩着,也不喝…只是微微的晃动,似乎就只是想要嗅一嗅那美酒的醇厚。过了一会,他才饶有兴致地对自己身边的亲卫兵问道:“那两人怎么样了?”
“启禀王爷...昨夜里江月白被情绪激动的商人给打了一顿,如今应是受着伤。”
“那…另外一个呢?”
“那人...似乎只是轻微的受寒,昨夜里一直被江月白护着,所以并没有人对她出手。”
谢永筍眉目一挑,嘴角便挂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倒不愧是楚国公主...不仅把那谢永暮给谜得团团转...连江月白也是甘心为她挡掉祸端…”
说着,他似乎又想到了别处,继续问道:“今早上本王亲自抓来的那人如何了?”
“王爷...那人绝对逃不掉,您就放心吧…”那人似乎极得谢永筍的宠信,说了这一句之后,接着又问道:“王爷,那人生得这般丑陋,您怎么…肯亲自动手抓他,这样的事情…吩咐小的做就是了。”
谢永筍阴骘的笑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在口中似叹非叹地问了一句,“小飞…你说,要是你心爱的女人..被他人玷污了,你会怎样呢?”
小飞一愣,便下意识的回答道:“小的必定是痛不欲生,恨不得将自己撕碎…埋怨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谢永筍便愉悦的点点头,接着吩咐道:“小飞,你阿...去觜茵城买些合欢散来...将它…下到送给那叶桢和今天本王带回来的那人的饭菜之中…”说着,他似乎想到什么痛快的事情,哈哈笑了两声,继续道:“哈哈,谢永暮阿谢永暮…本王倒是要看看…你得知了此事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哈哈...心爱之人的清白被他人所破…哈,想想,本王都期待着呢,谢永暮…你的反应,可别让本王失望才是。”
他有些癫狂的说完之后,似乎感觉到累了,挥了挥手,便斥退了小飞,将自己另一只手上的酒悉数饮罢…靠着软塌沉沉的睡去了。
—似乎,只有在梦中,他才能够再次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容儿…
他呢喃道:“容儿…你等等...等我替你报了仇…我便下来陪你……谢永暮,你放心,这…只是第一步,我谢永筍,定让你…痛不欲生!”
……
……
酉时。
夕阳已经渐渐落下了山头,透过白帐的缝隙,能看见的,也就是一些隐约的余芒。等过了酉时之后,天色便完全的阴沉了下来,像是即刻便即将飘雨,盛夏的天气总是变脸的快。
叶桢皱着眉看了一眼外面阴沉的天气,想着...若是今夜有雨,这夜…怕是更加难熬了。随后,她伸手探了探身边江月白的额间温度,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还是男子,身子总是要比女子好一些的。
江月白笑了笑,声音有些嘶哑。
“清九,我无碍。”
叶桢不可置否的叹气,轻声劝道:“月白...下一次,可不许这般做了。”
江月白敛着目光点头,心底却想着...若是再来一次,自己…应该会继续这样做的吧。
锁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叶桢与江月白知晓那是送饭的人过来了。所以便站了起来,等着进来的军士分发食物。
今晚的晚饭还是如中午一般,白饭一碗,加上半碗青菜,几片肉。
叶桢叹了一口气,倒也是没有埋怨什么,在这样的状况下…有吃的,已经算是万幸了。她看了一眼江月白,便将自己碗中的肉食都夹给了江月白,轻声道:“可不许拒了,你还受着伤!”
江月白摇摇头,声音有些微弱,“方才你不是探过了,我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还是你吃吧。”说着,他便方才叶桢夹过来的肉给夹了回去,“你受了寒...应是你吃。”
叶桢摇摇头便想再次给他,但是江月白却说道:“反正就算你再给我…我也不会吃的。而且...你不吃,我便不会吃。”
叶桢一愣。
江月白则是继续说道:“如今你我的状态...若是想要逃出去是千难万难,若是这个时候你再病倒了...那么我们便再也没有出逃的半分希望了。你也不希望...你的身子,成为你我之间的拖累吧...”
叶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泪水在打转,但是面上却是强打着笑容,她轻声道:“好。”说完,便将推让了几番的肉给细嚼慢咽的吃了下去。
其实肉并不好吃,都是在开水之中随意烫熟之后再拌上碎盐的产物,但是叶桢的表情却是像在吞食着什么绝世珍馐。
......
在这样绝望的境地下...有吃的,便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