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血凰:失忆公主很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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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庆和把酒话春秋(上)

回到鸿胪寺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

鸿胪寺外的积雪已经被人清扫了不少,只留下一些已经化开的雪水将青石板间的缝隙染成了墨色,但大雪已经渐渐缓了下来。庆和苑里监视着的暗卫在谢永暮入宫之后便复职了,所以这个时候庆和苑也只有鸿胪寺的人和谢永暮前几日带过来的心腹。

庆和苑的大门悬着三层厚厚的皮帘,偶有鸿胪寺打杂的小厮经过,掀起帘子,厅堂内的热气便会扑了出来,仔细瞧去,院子里红灯高悬,朱红的暖笼四处摆着。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生生的,竟然是将庆和苑四周都变得暖和了一些,像是那些贵重的竹炭都不要白花花的银子一般。

平日里庆和苑当然不会有这般奢侈的,但是在谢永暮归国之期,鸿胪寺在庆和苑举办的宴会确是不得不下重本。原因嘛,有两个,首要的,当然是镇一镇这位即将归国的太子爷,以凸显大国风采。其次嘛,便是今日邀请来的官员,皆是这南楚朝堂上真正的实权人物。虽然私底下都明白,其实两国若论实力,各有所长。但是面皮上的功夫,总归,还是得争一争的。

其实要论庄重,还是应该在暮色十分进行宴请。但是谢永暮必须得今日归国。所以鸿胪寺也不得不将宴会提到了这正午时分。

倏忽之间,便几抬上品大轿趁着薄雪进入了鸿胪寺,来到了后面的庆和苑。没过多久,便又有几位大人物乘车而至,后又有几位军中年轻的实权人物骑马而至。

谢永暮坐在花厅之中,跟着叶桢说着几句俏皮话。

这是他在燕京城的最后一日,下午他便可以和叶桢一同启程,回到吴国了。所以这个时候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想着九儿的弟弟也同意了自己和叶桢,心底便有些高兴。

虽然不知晓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叶煜是为什么知道今日上太和殿时,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便是叶桢的。也不知道他是抱着将自己姐姐和亲的心思交给自己,还是真心想要为了叶桢好。但是从他那双清澈的眼看,他觉得还是真心的祝愿来得更多一些。

所以此时略微有些放松。

就在他和叶桢说着话的时候,一边的小厮通报说暗卫司的新指挥使乘轿过来了。便带着叶桢,走到了庆和苑的门口,等着接待那位在如今的大楚,几位重臣中最为年轻的一位。这样的宴会里,如秦峘、林甫正之类的大臣是不会出现的,暗卫司的指挥使,便是今日宴会里楚国最大的人物。

以谢永暮太子的身份,跑到门口迎接南楚的臣子,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是谢永暮偏生想看看,江月白离开后,执掌暗卫司一个月便能将自己手上绝大部分人马给拉出来的提司大人。当然,现在不应该叫他提司了,三日前,这位提司大人便被皇帝提拔为暗卫司新的指挥使了。

没过多久,谢永暮便见到了那辆用枣色大马拉的黑色马车,从侧门驶入了鸿胪寺,来到庆和苑的前面。

车帘掀开,穿着淡紫色长衫的张泽羽便披着白色大氅,挂着满脸羞涩的微笑下了马车,抬眼便看见那个人不在燕京,却为自己制造了许多麻烦的谢永暮正在庆和苑门外迎着自己。他的心情不错,皇帝已经下旨不让他管这档子事儿了,所以他现在是清闲了不少。现在见着谢永暮,也就没有什么不适。

“太子爷。”张泽羽浅笑着跟他行了个礼。

谢永暮倒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眉目有些羞涩的公子哥,竟然便是那暗卫司的新指挥使,所以一时间也难免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的设想中,他该是和江月白那般生性超脱,能让人一眼便看出不凡的那种大人物才是。没想到竟然只是容貌上过分俊朗了些,满生的气派,却是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忽略...或者,是心生好感。

随意试探了几句后,便又有辆马车缓缓从侧门驶了过来。

张泽羽好奇地回头,心想是谁的架子居然比自己还大,会比自己还晚到。难道是秦峘或者林甫正那两个老狐狸到了?

在庆和苑门口尚未进去的人也望了过去,只见马车上下来了一位披着白色狐裘,头上戴着镶鸽蛋大小碧玉皮帽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官场中人,但是在场的大人们却是对他很是熟悉。想着...这样的场合里,怎么这人也来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谢永暮用商贾公子与高门贵女的狗血之恋忽悠了的苏子意。身为整个天下最为富有世家的下任家主,苏子意从小自然便拜访过在座的诸位。就算没有拜访过的,见着了那辆那车上一圆一方的铜钱印记,也自然是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如今在场的人,大多与苏家有几分交情,所以这个时候众人也都笑眯眯地和他打着招呼。

苏子意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谢永暮,微微一笑,便上前说道:“谢兄,你瞒得在下好苦。”目光却落向跟在谢永暮身后的叶桢身上。

谢永暮见着他的动作,不做痕迹地测了测身子,遮住了他探寻的目光。听着他的话,也不知道他存着怎样的心思,只好回了一礼,道:“情非得已,情非得已。”

众人有些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便随口问了句原由。谢永暮哪肯说出来,只能是将话题引到别处。
“既然诸位都来了,那么便请进吧。”

谢永暮站在庆和苑门口笑着说道。

……

……

进入大厅之后,以谢永暮的身份自然是坐在首位,也不用以主人的身份去将众人迎进来,自然会有鸿胪寺的官员替他迎接。

不多时,众位年轻的官员便入座了。

白允谦因为是鸿胪寺的大行令,本身岁数也足够大了,所以这个时候他便坐在了谢永暮右手第一位。而张泽羽本身权利虽然比白允谦大上不少,但是年纪太小,只能是坐在了词尾。不过在场的哪一位都知晓这位看起来私个羞涩少年郎的本事,所以即便是他坐在次位,也是向他频频敬酒。

至于苏子意。

尽管苏家的财富足以令在场所有人都眼红,但凭地位排次的话,他也只能是排在最末。没办法,谁叫他只是一介商贾,而并非朝臣呢。况且...即便他是朝臣,在场的哪一位不是年轻人士中位高权重的,所以若是他入了官场,还是得排在最末。

至于叶桢,她此时不适宜抛头露面。既然是扮作了谢永暮的谋士,那么想要在宴会中出现,也只能是跪坐在谢永暮身后。谢永暮的当然是不肯让她受这样的苦的,所以宴会一开始,叶桢便一个人到了庆和苑后边的花园里,等着结束。

这个时候的庆和苑没有了暗卫,鸿胪寺的官员和杂役也都到了前面的厅堂参加宴会或者伺候宴会上那些个官员,所以叶桢倒没有什么顾忌。

……

……

庆和苑的后院有一个不大的湖,由于下雪的原因,将湖的表面给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这个时候还飘着细雪,薄薄的白雾从湖面上升腾而起,与从天而降的白雪混做了一处,教人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雾。

天寒地冻,这个时候的草地上自然没有什么新鲜嫩活的草尖,有的只是被大雪冻得僵直,却依旧偏生立着的白草,虽然已经有人打理过了,但是依旧还是有些荒败。

叶桢提着半壶酒,信步便走上了湖心的小亭。

她不大喜欢那般热闹的场面,现在也不用自己前去应付。所以她倒是乐得自己寻个清净的地处,饮几杯酒暖暖身子。

她半眯着眼,拿着酒壶便往嘴里送了小半口酒,想着自己到了上京城该用怎样的身份,见着了永暮的母后之后,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而永暮…回去之后,大概也就马上即位了吧。毕竟他以一个质子的身份,生生逼得那把椅子上的人,将远在千里之外为质的人立作了太子。可想而知,永暮在上京城、吴国有多大的影响力。

就算她早已与他许定终生,但是,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去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与他共同照看他的国。所以她才会在这般热闹的时刻,独自一人跑到后面的湖心亭来,闷闷地饮酒。

……

细雪如盐,洋洋洒洒的从有些阴沉的天空中落了下来,将草地上的白霜又加厚了一层。

她看着自己刚刚来时的路,脚印已经被细雪再次淹没,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往嘴里送了半口酒,感受着胸膛的暖意。她眯了眯眼,便见着远方,有一个撑着大黑伞,身材修长的人从前厅那边走来。就在她以为是谢永暮过来寻自己的时候,才发现那人比起谢永暮似乎要臃肿一些。

等近了,才发现,那人身上披着一件狐裘。

苏子意。

他来干什么?

苏子意将黑伞收起,将之靠到了一边的柱子上,在叶桢面前的石桌上坐了下来。叶桢这个时候才见着,原来他手上,也提着一壶酒。

他往口中送了一口之后,才盯着叶桢的脸看了起来,半晌之后,才悠悠叹道:“秦酒公子,你们当真瞒得在下好苦。”

叶桢笑了笑,提着酒壶微微呷了半口,眉眼一弯,便笑着说道:“苏公子,好久不见。”

“原来你便是那失踪的长公主。”他说道。

“我也是才知道。”叶桢淡淡地开口,“此前坠崖,患了离魂症。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久前才全部想起。”

苏子意一怔。

他没想到叶桢竟然这般古井无波地便向自己道出了真话,本以为她会与谢永暮一样,随意寻个由头,将自己打发了去。

“前段日子多谢公子帮衬了。”叶桢将手中的酒壶向前一送,随意地说道:“不过我可没有酒可以请你喝,不过想了公子自带的酒水也足够。”

苏子意一笑,便也将手中的酒壶向前送了送,对举饮下半口酒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早该猜到的,如公主这般风华绝代之人,想来除了天家,别处也寻不到了吧。”

叶桢笑笑,没有说话,见着半霎风雪被风吹到的桌子上,便用袖子将石桌上的细雪掸了下去。像是做了一件平日里常常做的小事一般,动作极为自然。但人却已经和周遭的风雪融做了一体,再也不分彼此。明明该是这般稀松平常的动作,生生被她做出了不沾半分烟火的味道。

苏子意愣住。

这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