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江子期与叶伯牙的重逢
“太子殿下真是好雅兴,在这中秋佳节竟是择了这样的一个好去处...中秋之夜狎妓夜游,殿下,您到真是风流无双。”
聂荣微微一愣,略微一思索之后,便已经明白了江月白来此的前因后果,轻声一笑,挑眉说道:“我道是谁这般有闲心,竟是管起本王的事来了,原来是国子监的江大人。江助教,我可记得,未曾邀你,你这样不请自来…可令本王很是为难。”
“殿下,非在下不请自来...只是,您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江月白听见聂荣话中的挤兑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您......似乎忘记向鸿胪寺报备了。”
聂荣面色一冷,厉声道:“江月白,你可不是鸿胪寺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江月白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似乎在听着什么声音,在半晌之后,便侧了侧身子。
灯影一暗,船头处便出现了两个黑衣人,两支泛着令人心悸白光的箭矢,几乎是在转瞬间便出现在了聂荣面前。
聂荣眼中寒芒一现,屈膝半蹲,略微一侧身,便躲过了两支梭梭的冷箭,与此同时,一枚看不清颜色的药丸,刹那之间,便被他在指间捏碎。
他的眼,在转瞬后,便已变得通红。
……
咄!咄!咄!
又是三支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如同三道闪电,狠狠地飞向了聂荣靠在船舷边的身体。
但聂荣的身体似乎提前预知了危险,在弩箭及体之前,已经往左生生横移了数寸,生生地躲过了被刺穿的厄运。
一声由于内伤所引起的闷哼响起,聂荣已经消失在了船舷。一个被秘密培养多年的替身太子的武力,终于是在这一刻展现出来。
船上的空气在一瞬间似乎凝滞了片刻,在须臾之间,聂荣已经飘到了江月白的身侧,上半身往前一倾,江月白便已经被他扑倒在地。在一番简单的擒拿之后,江月白的两条手臂便已经被扣在了背后。两根看起来有些白净的手指,稳稳地捏住了江月白的喉头。
……
不远处的黑影狂喝一声,又是两支箭矢呼啸而至。聂荣抱着江月白就地一滚,便又再次躲过了两支飞矢。
聂荣的手指瘦却有力量,将江月白的气息卡得有些不顺,但江月白的双眼却明亮了起来。
灯影之下,一青一白的两个人影如同晨起被拧干的棉布一样的拧在了一起,聂荣的眼中闪过一丝怪诞的感觉,似乎不知道江月白到底有何后手,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放开大人!”
黑衣人的怒喝声响起,但聂荣却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没有理会两个黑衣人的话,而是偏过了头去,定定地看了一眼江月白,“原来你是暗卫的人。”
江月白气息略显凌乱,但却依旧干涩地笑了笑,咳了两声之后,回道:“没错。”
聂荣的神色了然,然后卡着江月白的脖子便站了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所以...云水村的事情…也是你做的了?”
“你以为呢?”,江月白看起来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正在别人的手上,他很随意地答道:“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
聂荣泛红的目光突然有些深沉,连着扣手的力道也小了几分。低低的叹气声响起,一句似在说给自己听,又似在说给江月白听的话,便在江月白的耳边绽开。
“若真是你做的,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一抹诡异的笑容自江月白的唇边浮现,被聂荣扣着的手,突然挣扎了一下。
聂荣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便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甜腥的味道却在转瞬间盈满口鼻,聂荣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神色一变,便已经瘫倒在地。
江月白听到他倒下的声音,终究是松了一口气,弯腰伸手,似乎在他身上摸索着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一会的功夫,一张还带着浅淡墨香的宣纸便在他手中出现。
终于是赶上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从白云寺赶回之后,叶煜作为皇帝,在中秋这一天会登上最高的牌楼,赐下福泽,故而并没有与他一道。
但是在这之间,二狗却出现在他面前,将一张泛黄的绢书交给了他。
得知叶桢这段时间竟然是没有联系二狗,以及联系濮园诗会上面发生的故事之后。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判断出了上面的内容。
他是柳奚笙的后嗣,作为亡国丞相的子代,怎么可能不知晓当年秦国留下了什么。
虽然他无法译出上面的内容,但是...
却不妨碍他大致猜出其上的所记载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以身涉嫌,将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
仅仅是带了暗卫五处的一味毒,以及五个临时的好手,匆匆地登上画舫,诱聂荣出手,以确认自己心中所想。
他已经与潜伏在燕京的那个神秘势力角逐太久,所以见到聂荣手上的动作后,就已经明白了这个看似昏庸无道的吴国太子,其实是一个影藏在黑暗中运筹帷幄的大人物。
……
就在他思索的时分。
一声久违的,软糯而熟悉的女声自不远处响起。
“月白?”
他闻声回头,暖色的灯花下,一个面带错愕却依旧令人惊艳的女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看来。
蹙着眉的女子,青丝被暖色灯花浸成了金栗色,看起来似乎有些柔软,纤细而白净的手正挽着一个玉青色人影的手。
江月白眯了眯眼。
“原来是月白兄,怎如此剑拔弩张?”
清朗的男声响起,谢永暮便已经拉着叶桢走到了江月白的身边,看着地上到着无法动弹的聂荣,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叶桢也朝着聂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皱着眉朝着江月白问道:“月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
江月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叶桢的问题,而是朝着叶桢长长得作揖:“清九姑娘,在下…枉为君子。实在是…有愧于你。”
叶桢神色错愕,她虽然与江月白长久不见,但…也不至于生疏到如此地步。
“月白…”她闭了闭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何必客套至此…我们,向来不是这样的。”
“清九。”江月白低低地唤了一声,随后又偏头看了一眼远处繁华的光影,“在下…一来燕京便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世…但是我却没能如约将之告知于你。”
叶桢神色如常,微笑着看了一眼江月白,然后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下的聂荣,轻声说道:“无妨,我已知晓。”
江月白神色一变,他突然间想起了之前在燕京城门看到的那个盗贼。
那个,说出“他的国家既然欺负了我们国家的人,我就要欺负回去,哪管他无不无辜”的那个人。
“原来公主殿下早已知道…”江月白冷冷地开口,“那您也应该知道…你刚才所做的,无异于—”
“叛国。”
叶桢笑着接过了江月白的话,神色悠然,似在谈笑,“只要我愿,即便是叛国那又如何。你们说我是公主,我就真的是公主吗?”
江月白静静地望了她一眼,旋即又摇了摇头。
他是叶桢的至交,他明白叶桢心中所想。
所以他理解叶桢的做法。
以他的聪明才智,自然是能够推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能推测出叶桢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只是在疑惑,那个叫谢定安的人,到底对叶桢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到底,占了多大的位置。
让她甘愿花这般大的代价。
“月白…你还未曾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叶桢目光拂过江月白脖子上泛红的印记,以及倒在地上的聂荣。然后又扫了一眼船头,见着地上钉着的两只箭矢,又看到稳稳刺进船舷的箭矢。
几乎在片刻之间已经还原出了不久前的场景。
她上前,将聂荣从地上扶起,似是在规劝,“总不要......伤了两国的和气。”
谢永暮见着叶桢将他扶起,也就急忙地上前一步,从叶桢的手中便接住了聂荣,将他扶到船舷边的桌椅边坐下,在倒茶的片刻,一抹幽蓝,自指尖闪现。
江月白趁着谢永暮搀扶聂荣的片刻,也上前了一步,慢悠悠地,极为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谢永暮谢太子…是杀害先皇的凶手。”
…...
......
冰凉的夜风伴着飘香地丹桂拂过叶桢的鼻尖,分明是穿着御寒的风衣,但她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她深吸了一口气。
养育之恩大于天地。
即使她不承认过去,但是要让她否认自己的父亲。
这件事…
终究是难的。
甲板上响起急促的两声脚步声响。
“谢永暮,月白说的...是真的吗?”
悠悠的夜风吹过,面前坐在凳子上的青衣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时候,说再多的话,已经是于事无补。
......
她突然觉得脸上出现了两缕温热。
她下意识地伸手。
一行略带咸味的清泪,酌满了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