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从未当他是亲生孩子
慕倩儿因有些认床，睡得不沉，听他拍了一会儿，便起身披了件外袍去应门。
门外头凉幽幽的星光底下，却是那小丫鬟一双眼熬得通红地端立在慕倩儿跟前，手中抱着沉睡的子慕。一见着慕倩儿，纠结在一处的眉梢舒展不少，急急道：“姑娘昨日说小殿下三更便能醒转来，如今已过了三更了，小殿下却仍没醒的征兆，反倒是小脸越来越红，小婢急得很，也没别的法子，才来惊动妖后……”
瞌睡瞬时醒了一半，要换进屋点了烛火，慕倩儿将子慕抱到**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心中才总算宽慰。
小娃娃的酒量自然浅，慕倩儿没料到的是子慕的酒量竟浅到了这样一个鬼斧神工的地步。瞧着小丫鬟仍是焦急，遂与她安抚一笑道：“等闲的小娃娃被果酒醉倒，确然三更便醒得过来，但这回倒是慕倩儿低估了子慕，照他这势头，大约是要睡到明天早上的。他这一张脸变得红扑红扑，是个好征兆，正是酒意渐渐地发出来，你不必忧心。”
丫鬟明显松了一口气。
慕倩儿瞧着她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心中一动，道：“你该不会自抱了子慕回来，便一直没合过眼罢？”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丫鬟踌躇了一会儿，道：“但小殿下若是扰了上神安歇……”
慕倩儿伸手拍了拍子慕的脸道：“你看他如今睡得这样，便是将他捆起来滚一滚，直滚到他的庆云殿，他也不大晓得，哪里能扰得了慕倩儿的安歇。”
丫鬟扑哧一笑，矮下身子与慕倩儿福了一福，又吹熄了蜡烛，才恭顺地退出去。
子慕虽没什么大碍，但脸上身上不停歇地发汗，面上看起来是睡得沉，实则怕有些难受。慕倩儿便打来一盆水，施了术法将整间屋子都弄得暖和些，揭开他身上的云被，将他剥得光溜溜的，隔半盏茶便为他擦一擦身子。从四更天一直折腾到天亮。
这一夜，岂是扰了慕倩儿的安歇。慕倩儿在心中唏嘘了两声，将衣裳一件一件给子慕穿好，才晓得带孩子的不易，对子清音的钦佩便又止不住地唰唰唰蹭上去两三分。
丫鬟送粥过来时，慕倩儿正帮子慕收拾完毕，尚未将地上的水盆端出去。
丫鬟默默瞧了瞧地上的水盆，愣了片刻，蹲下来将那盆中的白帕子拧起来，又把水端出去倒了。
她推门回来时慕倩儿正洗刷完了，在尝她做的粥。这粥做得很爽口，怕小孩子挑口，还放了糖，做的是一碗甜粥。慕倩儿昨夜令她回去做一碗粥来，本是找的一个借口，那时慕倩儿自然晓得，子慕今日并不会早早地醒过来。本上神忒英明，子慕今日也确然争了气，并未那么早醒过来，便自然够不上来受用这碗爽口的甜粥。
慕倩儿怅然地望着这一碗粥。
倘若粥也能有意念，慕倩儿面前的这一碗，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地在锅子里翻来覆去被炖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熬到出锅盛盘，却只能空待凉去，等得个被倒掉的下场，该有多么的悲戚哀怨。
想到这里，慕倩儿唏嘘了两声。
丫鬟抿嘴一笑道：“小殿下尚未醒过来，这粥放凉了也不好，上妖还未用早膳罢，若不嫌弃，且请上妖尝一尝小婢的手艺。”
既是她殷勤在先，面子上推辞两番后，慕倩儿便呵呵笑着受了。
将将把一碗粥喝完，昨日伺候慕倩儿下水的十八个仙娥已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慕倩儿暂住的这方院子跟前，领头的两个手中各捧了备着早膳的食盘，另外的十六个仍是端的花果酒水之类。慕倩儿在心中叹了两叹，果真是天界气度，灵宝天尊待客忒厚道，忒周全。
慕倩儿已用了早饭，本欲令领头那两个仙娥将那装早膳的食盘撤回去，却见着那食盘中放的大多是糕点之类，子慕睡了一夜零半日，醒来正好可以垫一垫肚子，便转念令她两个将食盘放下了。只留了奈奈在房中守着子慕，慕倩儿随着这一溜水灵灵的仙娥们仍去灵宝天尊那汪天泉里泡着。
九重天上的路，甚多奇石假山点缀，这些山石长得巨大又绵延，瞧着虽得趣，走起来却不大方便。有些路，原本是很宽敞的大道，中间放一副绵长的巨石，生生便将大道一分为二劈成两条小径。
今日泡在这天泉里，因没有子慕在一旁戏水，令慕倩儿觉得有些无趣。
随伺的十六个仙娥中，有两个擅音律的，抱了琵琶在一旁拨了个把时辰，令慕倩儿打发了些时间。可她们再拨得好，如何比得上当年掌乐的墨渊。初听着还觉新鲜，听多了却也乏味，顺势打发她们将琵琶收了。
继续泡了片刻，泡得很空虚。便穿了衣裳，令那十六个仙娥暂守在原地，慕倩儿先回一揽芳华的院子挑几本书带过来，届时边泡边看，再打发一些时间。
方走到思念成殇的大门口，正预备推门，那门却猛地从里打开。子清音一手抱着沉睡的子慕，一手握着门沿，见着慕倩儿，愣了一愣，敛起一双眉头来。
他一双眸子暗了暗，半晌，沉沉道：“子慕像是喝醉了，慕倩儿探了探，他从昨下午到现在竟一直未醒过，是怎么回事？”
慕倩儿瞧了瞧他怀中脸色红润的子慕，镇定道：“不过昨天慕倩儿多喂了他两壶，让他醉了个酒罢了。”
他皱眉道：“他醉得睡到现在都没醒，你怎的不通报我一声，也不将他抱去药君府上看看？”
慕倩儿讶然道：“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娇贵的，慕倩儿小时候偷酒喝，醉得四五天没醒，也没见慕倩儿阿爹阿娘将慕倩儿送去就医。子慕又不是个姑娘，你这样惯着他，待他大些，难免不长得娘娘腔腔。”
他默了半晌，从慕倩儿身边跨过去，干涩道：“子慕不是你带大的，你便一直只将他当做继子看，从未当过亲生的儿子来疼爱罢。若子慕当真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今日，还说得出这样的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