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你若要走，我不会留

他此番同这位司命星君既是为补救东华的命格而来，方才那句寻慕倩儿便明白着是句戏言了。慕倩儿本性其实是个包不住话的，看这一路上的气氛又这么冷清，便忍不住要与子清音开开玩笑：“方才慕倩儿还听你说是来寻妻的，此番这么急巴巴地却往小凤的居处赶，唔，该不是看慕倩儿们小凤风姿卓然，心中生了爱慕罢？”

他看慕倩儿一眼，竟有些隐隐的笑意，十分难得。却没答慕倩儿的话。

本意是要刺他一刺的玩笑话，却不想碰个软钉子，慕倩儿讨得个没趣，也便不再如何言语。子清音咳嗽了声。

慕倩儿打了个干哈哈与司命道：“是快，是快。”

已到得菡萏院大门口，子清音从慕倩儿身边过，轻飘飘道：“司命来补东华的命格，慕倩儿便顺道来看一看你。”话毕隐了仙身，闪进菡萏院大门里。

慕倩儿愣了一愣。

土地十分乖觉，做神仙做得很本分，将慕倩儿们引到菡萏院门口便告退了。司命星君在慕倩儿一旁做出个恭请的姿态来，慕倩儿很受用地亦隐了仙身，随着子清音一同入了菡萏院大门。这座菡萏院今日纳了这么多的神仙，往后千儿八百年的，都定然会是块福地。

小凤正在灯下沉思，神情甚悲摧。想必回忆起了白日里在文武百官众妃嫔跟前嚎的那几嗓子，觉得丢人了。见着慕倩儿们一路三个神仙在她面前现出正身来，并不十分惊讶，只淡淡朝外屋喊了句：“玉珰，客至，奉茶……”

慕倩儿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祖宗，回神了。”

小凤抖地一怔，打了个激灵，见着是慕倩儿，一把抱住慕倩儿的腰，音带哭腔道：“姑姑，慕倩儿白日里又丢人了。”

慕倩儿安慰她道：“幸而你暂借的是那陈贵人的凡身，丢的算是那陈贵人的人。”

小凤埋在慕倩儿怀里摇了摇头道：“慕倩儿还坏了帝君的命格。方才慕倩儿细细思量了一回。慕倩儿从船板上跳进河中救帝君时，曾瞄到那被金翅大鹏刮下水的女子是会凫水的，若慕倩儿不多事下一趟水，指不定那女子就将帝君救上来了，如此他两个也不能错过。慕倩儿本打算今日过了就回青丘的，慕倩儿暂借的这个陈贵人原本是个不得宠的，纵然今夜就升天了也掀不起什么大波。可此番慕倩儿多事地救了帝君一遭，今日帝君在昏迷中竟一直拉着慕倩儿的手，将将醒来时一双眼睛望着慕倩儿，深情得都能掐出水来。”

慕倩儿打岔道：“许是你看错了，他在水中泡久了，泡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也未可知。”

小凤抬起头来凄然地将慕倩儿望着：“可他还说要升我的阶品。”

慕倩儿默默无言地拍了拍她的背。

司命星君端了杯冷茶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你是说，浅明阳此番已对你种了情根？”

小凤大约此刻方才察觉这屋里尚且还有两个神仙。慕倩儿觑了觑坐在一旁喝茶的子清音，与小凤道：“那是九重天上的天君子清音。”

却不想小凤忒不给子清音面子，一双眼睛只死死定住司命星君，盯了半晌，哭丧着一张脸道：“司命，你这写的什么破命格啊。”

慕倩儿觉得小凤这么明目张胆地无视子清音有些不好，遂对子清音抱歉一笑，他亦笑了笑，继续悠悠地喝茶。

小凤那一句破命格想是有些刺激司命星君。正譬如你不能对着登科的状元说他胸无点墨，亦譬如你不能当着青楼的花魁说她面貌庸陋。归根结底，一个人赖以吃饭的东西，是断断侮辱不得的。

司命捧着那冷茶，嘴角抽了抽：“初初定帝君的命格，确然定得不济，帝君既已对殿下种了情根，为今之计，便只能请殿下委屈着陪帝君唱一台戏。帝君此番投生，特特要历的劫中，情劫占了个大头。原本帝君的这个情劫要由那落水的女子来造，如此，便只能委屈殿下来造了。”

小凤委屈道：“为什么要我来造？我此前欠他的恩情已算报完了，你不帮我想个脱身之法，却还要我留下来帮他造劫，司命，你罔顾我们多年的交情。”

司命闲闲地用茶杯盖浮着茶水道：“正如殿下方才所说，乃是殿下你乱了帝君的命格，让殿下你与帝君造劫，便是补偿了。若殿下执意不肯，待帝君这一世寿尽回复正身时，再去与帝君请罪也不迟。”

慕倩儿不忍道：“这与小九却没什么干系的，原本是慕倩儿改了元贞的命格才牵出这么些事情……”

慕倩儿无限伤感地看着小凤。

小凤凄凉地跌回椅子上，凄凉地倒了杯茶，凄凉地喝了一口，遂萧瑟与司命道：“既是要我来造这个劫，却与我说说该怎的来造？”

她已然认命了。

司命星君轻言细语道：“只需殿下你先与帝君些甜头，将帝君一颗真心拿到手，待彼时帝君对殿下一网情深，再把帝君的这颗真心拿出来反复践。踏。蹂。躏就行了。”

小凤打了个哆嗦，慕倩儿也打了个哆嗦。

司命补充道：“届时小神与殿下择些戏本子，正可指引一番殿下如何，呃，如何践踏人的真心。”

小凤趴桌子上哭去了。

却听到外头的宦臣通报皇帝驾到。慕倩儿怜悯地揉了揉小凤的头，与子清音司命一道穿墙走了。

他二人一路将慕倩儿送到紫竹苑外，子清音将慕倩儿搂了一搂，道：“怎样，此番任务玩得开心吗？”

慕倩儿憋了憋嘴。“子清音，我决定不和你玩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吧。”

“好。”

流水过宋玉一般清冷的声音响起。慕倩儿摸着黑夜从子清音的身边离开了。

“倩儿，你也有自己的劫要去渡。看来，我只能让你去了。”

“待到所有的劫满，我们一定会再在一起的。永生永世。至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