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水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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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一笑 下

    但凡是到了地仙三阶之后,都有通晓天气运转变化之力。今日之情景可是算计了好几天,乃是大晴天!这种日子,天气晴的正好,阳气最是充足!再与这处皇城中格外充足的阴气相结合,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点星阵十倍增幅之力。

    不可能啊,今日怎么会有天气变化?

    不少人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惊愕,只是操纵阵法极为耗费心神,就算是地仙,也没有时间抬头向上去看看。

    只是……

    这阴影怎么在移动?难道说,只是一朵乌云飘过来?只是,这种渐渐弥漫于心头,强烈的压迫感,到底是什么?

    还是张行云第一个忍不住,抬头望去。

    他抬头一看,如遭雷击,本来双手如穿梭般,正调理着无数丝线,整理着阵法的无数变化,只是此刻,他的两只手却松弛下来。

    失去了操控的阵法顿时传来了一阵反震之力,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心头涌血。他们顾不上责备张行云,急急抬头看去。

    九天之上,云之尽头。

    缓缓出现了一只大手。

    那只大手通体古铜色,根本无法形容有多少丈大笑,现在只是从白云中吐露出了几个指尖,就几乎将苍穹完全遮蔽住。待到五指完全探出来时,天空已经只剩了一片黑暗。

    这才是上苍之手。

    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对阵法的操控,阵法就像是一个肥皂泡般,啪的一声炸开。

    只是再也没有人去理会阵法,去理会李牧原。

    那只大手压下来了。

    它从天空压下来的时候,手掌上开始燃烧起火焰,这并不是真气形成的火,而是天空中的纯阳之力被搅动,凝聚到了一起才形成的火焰。

    大手一点点的扩大,很快就看不出手掌的形状了,掌心就足以填满整个苍穹,很快,一道掌纹也足以填满苍穹。

    在这大手之下,每个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地仙又如何,就如蝼蚁一般。

    大手中哪怕最轻微的一点力量,他们也无法阻挡。

    天有多大?

    这手到底是来自何方?

    李牧原的声音非常应景的响起。

    “想死吗?”

    “不想死,就矮点。”

    一个矮个子的地仙打了个机灵,他身高不过五尺,放在常人眼中已经足够矮了。只是他立刻落到地上,俯伏在地,用最卑微的姿势将自己缩成一团。

    这样,就更矮了。

    有人很快就明白过来。

    地上稀里哗啦跪了一大堆地仙。

    站着的,还剩下皇帝,百官、将军、张行云而已。

    皇帝不能跪。

    百官不敢跪。

    李守黑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刀。

    脸上横肉绞成一团,露出狰狞的杀意。

    张行云放声大笑,唱一首逍遥游,伸开双臂,甚至向上飞去,主动迎向了那落下来的天穹。

    “来来来,今日才见真逍遥!朝闻道,夕可死。有何痛苦?”

    噗。

    一声最轻微的细响。

    张行云的身躯连带着这京城一切高于七丈的部分,全都化为了灰烬。

    簌簌的雪花落下。

    只是颜色却是漆黑的。

    李牧原站在了皇帝的身前。

    百官都不能跪,个个战战兢兢,倒是张梓玉先跪下了,此时不用起来。

    李牧原凝实着皇帝的眼睛,指着苍穹上那燃烧着火焰的巨手:“那昆仑的老道士,怎么不来了?”

    皇帝紧紧咬着嘴唇:“李牧原,你救我一次,杀我一次!正好!来,要杀就杀!楚家子孙,没有怕死的。”

    “不然!”

    李牧原随手一挥,一股风就将张梓玉和百官吹到了远处,百官正好趁这个机会俯伏跪下,在地上叫苦连天,就是不起来。

    只有苏大人,磕的头破血流,依旧疯狂冲来,死死的抱住李牧原的大腿,大叫道:“青史!青史啊!”

    李牧原充耳不闻,叹息道:“我父死因那贼老道而死,我都不想活了,还谈什么青史?”

    皇帝双目圆瞪:“哪个敢如此大胆?”

    李牧原轻轻一摆,就将苏大人甩开,他上前一把卡主皇帝的喉咙:“我都找不到我父亲,那贼道人是怎么找到的?是不是你发动民夫、密探,给了他蛛丝马迹?这皇宫乃是我自愿走出去的,天下对我如何,我都没有半点怨恨!唯有我父,都已经逍遥自在,为何还要将他卷进来?”

    “杀!”

    李守黑和李智辰两人几乎同时杀来,刀剑齐齐劈砍在李牧原的身上,只是刀剑劈上,只稳一声脆响,如凡兵劈在生铁柱子上而已。

    李牧原的衣服上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倒是刀剑上的鲜血和光辉,同时暗淡下去。

    “这刀和剑,不是这样用的啊!”

    李牧原似有些惋惜,轻轻一跺脚,就将两人振飞了十余丈,他一只手卡主皇帝的脖颈,将他压入了即将崩溃的开滦殿内。

    这么长时间不见,开滦殿已经复归了往日的辉煌,李牧原随手将皇帝甩在龙椅上,问道。

    “为何?”

    皇帝揉着发紫的脖颈:“为何?”

    “我这才发现,我的一切痛苦几乎都是来自于你。最早的风起是因你而死,小柔也是因你而死,我辗转数年,流落幽冥,还是和你有关系。我一一减除了祸害,以为终于可以安心,你却又成了我的敌人,又让我产生了那么多痛苦。”

    “细说起来,这一切好像与你没有直接的关系。”

    “可回想起来,每一条线都链接到了你的身上,这就不对了。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为什么给我这些痛苦?”

    李牧原捂着自己的脑袋:“我前世也欠你的吗?”

    皇帝阵阵冷笑:“你前世欠不欠我的我不知道,只是这一世,你一定欠我的!你明明能将一切美好都给我,为什么非要留有残缺?哪怕连个虚名都不愿意给我?”

    “再说了,你说我与那贼老道合作?呵呵,你这一走,朝廷就是弱者,在强者面前,我们有什么谈判的权利?”

    “且不说那丹药在前,就算是没有那丹药,依照你今日之力的表现,那老者定然也不逊色于你,他的一句话,朝廷敢说不吗?我敢说不,满天下上万官吏敢说吗?”

    “你说,这是我之罪?”

    “倒不如说这是天之罪?这是你之罪,谁让你这么强的?”

    皇帝凄然说着,她将龙袍一点点的解开,内里是一套红裙:“来,李兄杀了我吧。我在临死之前,想要穿着裙子死。”

    李牧原默然,她也不催促,就穿着红裙起舞。她皮肤胜雪,娇若凝脂,身若无物。此时大殿崩溃,砖瓦落下,破碎的缝隙间,虹光四溢。

    她在这混乱之中舞起来,就若仙子一般。

    李牧原忽觉得有些,他将剑插在地上,手松了又握,松了又握,反复三次。

    三次后,他喘息中已经带了一丝血腥味。

    皇帝依旧在舞,美的不可方物。

    李牧原忽一笑,将剑拔起来,皇帝欣然一笑:“如此,才是我喜欢的好男儿!”

    “就将这身子还给你吧。”

    “胡扯,你又想再拖累我一次!”

    李牧原冷笑道,他割下了一缕头发,扔在地上:“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你欠我的,也不必再还。我替这天下将那老道宰了,你让这天下还给我一个清静。自此江湖渐远,永久相忘,可否?”

    生死关头,皇帝都没有流泪,此时却凄然泪下。

    她嘴唇终于咬破了,鲜血将红唇染的更鲜艳,她决然道:“成交。”

    成交两个字让李牧原愣了一下,他忽的放声大笑。

    “成交!”

    音落地。

    一切火光、混乱都消失无踪。

    李牧原大步走出殿。

    无数目光投了过来,李牧原轻蔑道:“今日,就放你们一马。”

    “虽然我很想将你们杀个精光,不过皇帝给了我足够的报酬和答复。你们的脑袋先寄在身上,看看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再来取之。”

    无人敢应答。

    李牧原扶起了瘫倒在地上的苏大人,和言悦色的问道:“敢问昆仑在何方?”

    苏大人有些恍惚,迷迷糊糊道:“昆仑者,西北之天柱也!”

    李牧原大笑:“那好,有路就好走。”

    他拍拍苏大人的肩膀:“以后朝廷的日子说不定会好过一点,也说不定会更难过,具体如何,就看你们了。”

    说罢,他扬长而去,所到之处,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半步。

    “昔日剑仙敲宫门之时,甲士们明知不敌,上去就是送死,还拼死向前。据说那日,死伤近万,甚至皇帝都亲自持剑,大臣掌旗拼杀,这才落下了不能生育的病根。只是今日,这些甲士们骁勇胜过原先,却不敢上前与我争锋。”

    “这是可悲,还是可叹?”

    李牧原心情有些复杂,只不过他没有时间去多想了,心底的杀意已经弥漫上来,再不走,这洛阳就要被他再杀一个干干净净。

    他偷其剑的士子还在远处站着,痴痴傻傻的看着皇城的异变。

    李牧原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他。

    “啊!”

    “这位兄弟,从哪来?你可知道,刚才的大手是什么?”

    李牧原嘴角露出笑意:“我捡了一柄剑,是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