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上
南里，万象城。
新元历16年。
“嘿！哈！嘿！哈！”
一个扛着巨大包裹的采集者从城门处进来，沉重的包裹压弯了他的脊梁，他满头大汗，步伐沉重，每行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他喊着号子，挪着脚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万象城城西的一个角落。
城西的围墙之内，是一片田地，田地里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奇异植物，并有专人照料。
采集者一寸一寸的挪动着步子，在小路上行进着，他的目光却全都被田地吸引了过去，甚至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真好！真好！这才是我们应该过的日子！”
一个**着上身的汉子看到了采集者，眼前一亮，大声道：
“马三一！你回来了！”
听到马三一这三个字，采集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嘿嘿一笑，又走了几步，将身上的巨大包裹卸下来，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裹的布皮。
打开，却是一堆泥土。
马三一看着包裹里的泥土，骄傲的说：“没有鬼气的新土！胡二，你觉得怎么样！”
胡二走过来，细细检查着泥土，甚至将泥土放进了自己的口中，咀嚼了好一会儿。
“不错！”胡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真是不错！鬼气含量低！很好！你们这几天采集了不少好土，我们凑一凑，很快就能新填出一片土地了。”
说着，胡二就指向南边：“你看，那边已经挖出坑了！很快咱们就能再填一片地了！都是你们这些人，舍生忘死去恶鬼手里，抢夺土地，我们才有了今天！”
听到胡二的夸奖，马三一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竟然有些羞涩：“我哪有什么功劳！要不是荒神大人和圣女拯救我们，我还在荒的肚子里，当那个没名没姓的傻子呢！有用就好！那就好！那就好！那就交给你了，我再去一趟！”
他抬起腿来就想走，胡二慌的一把拽住了他：“荒神在上！你今天都出去第九趟了，你的身子骨还受得了？你还要不要命了？啊！再说天都快黑了！那些恶鬼也要出来找吃的了，你要是碰上他们该怎么办！你还想让你的妻儿活不活！荒神大人将我们从水火中救出，可不是让我们去送死的！”
胡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马三一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不过这一点犹豫就如立春的雪，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事！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咱们的娃娃们都长大了，混小子们一长大，吃的就多，咱们不努力一把，还让娃娃们跟咱们小时候一样，忍饥挨饿，浑浑噩噩？”
听到他这么说，胡二只能叹了口气。
他们这一辈人，都很理解马三一的坚持。
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南里人，他们的寿命很长，但是幸福很少。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原始状态，没有名字，没有目标，每天只是如野兽一般的走出家门，寻找那没有被阴尘污染的野草果腹。
直到……
直到荒神降临。
如一缕温暖的光划破天际。
黑暗依旧浓厚，压抑，却有了一点希望。
荒神离开后不久，天降大雨。
大雨倾盆而落，洗净了一世烟尘，也洗净了人的心。
浑浑噩噩几千载，一朝梦醒泪满襟。
在雨水的冲刷之下，这片小世界苏醒了，大量的阴尘被冲走，乌云变淡，阳光开始逐渐的穿透云层。甚至偶然能见一片彻底洗掉了阴尘的土地，那是一种让人兴奋的颜色，更重要的是，能真正萌发出各种各样的植物。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们清醒了。
他们记起了很多，也忘却了很多，记得的是自己这么多年受过的各种苦难。忘却的是自身的名字和自我。
在圣女的帮助下，他们给自己取了名字，由于人数实在太多，只能用数字来命名，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名字，就算是真正的活着。
“这就够了！”
马三一的运气很差。
就当他去了自己发现的土地时，发现一群不速之客已经占领了那里。
那些生物是……南里城的恶鬼！
南里城的恶鬼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没有之一，他们通体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只有一张扭曲的怪脸裸露在黑雾之外。
他们贪婪，恐惧，恶心，他们会攻击一切正常的人类，甚至会猎杀荒！并且会将猎物尸体分食，然后挖出心脏带走……
据说，被恶鬼杀死的人，灵魂将会被困在心脏之中，永远都得不到安息，永远都得不到解脱，只会永世遭受折磨。
“恶鬼！恶鬼！恶鬼！”马三一的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好在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他！
他很想现在拔腿就跑，他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告诉他，快跑吧！快跑吧！跑的越远越好！
可是……
“不行啊！这片土地被恶鬼踩过之后，很快就会变成被污染的状态！”
马三一心中天人交战，想走，又舍不得这片土地！万象城最宝贵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人，在人之上的，就是土！
纯净，没有阴尘污染的土壤，在万象城是最为宝贵的东西！人命无价，土地更贵！纯净的土不单单能够种出各种果实，养育生命，更时时刻刻能够散发一种生命的气息，庇佑他们不在此被阴尘污染！
“不行！我必须再努力一次！大不了一死，死就死死了，谁怕谁！”马三一很快就在心中拿定了主意，他开始小心的扣下一些泥土，小心的往自己的包裹里装着。
可能是今天幸运女神站在他这边，直到马三一将自己包裹塞得满满当当，对方也没有发现他！马三一心中狂喜，刚要离开，却发现恶鬼们动了。
他立刻蜷缩起来，小心的遮蔽着自己的身影，他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但实际上，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在嘭嘭直跳。
“心跳声好大，不会被发现吧……”
马三一小声的念叨着，过了好久，他才小心的从隐蔽处探出脑袋来观望，却发现恶鬼们已经离开了。
“荒神保佑！”马三一登时大喜，在心底默默的念叨了一声，背起自己的包裹，就准备回家。
家！家！
家这个字是他最近刚刚学会的，他学会之后，这个字立刻就成为了他最为宝贵的东西！家是万象城，家是他那个只有一间屋子的小地方，家是一个名叫海儿的女子还有用一个叫马三二的小混蛋的共同体……
“家！家！回家！”
马三一拔腿就跑，只是他还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好像不对。
“他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恶鬼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就是行走之后，会在地上留下一处清晰的黑色脚印！一日不散！所以他们的踪迹很好追踪！
“这些恶鬼要去的地方，好像是万象城！”
他跟着恶鬼的脚步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做出了判断，恶鬼的目的地，就是他的家……万象城！
马三一很明白，万象城虽然称作城，实际上面对恶鬼，并没有太多的防御力——木头搭成的城墙能有多少用？他自己奋起一跃都能跳上去！更别说比人要强大许多许多的恶鬼了。
长久以来，万象城最大的武器，就是隐蔽！
根据圣女的说法，万象城受过荒神大人的祝福，能够逃过恶鬼的眼睛！
圣女的话一项都是真理，他们也确实获得过长久的安全，但是……
眼前清晰的一排排脚印，时时刻刻在告诉马三一，那些丑陋的，扭曲的，令人厌恶和恐惧的恶鬼，正在接近他们的家。
是凑巧吗？
马三一丢掉了包裹，撒足狂奔，他想要回去通报消息。
他突然摔了一跤。
他突然摔倒在地上，磕的满脸是血。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就算他回去，向圣女报告了恶鬼前来的消息，他们也无能为力，只有一个选择，抛下他们的家，远远的逃开。
他们无力与恶鬼对抗。
他们只能逃。
家只能被放弃。
“不可能！”马三一咆哮一声。
“好不容易才有了家！”
“怎么能送给你们！”
“那些鬼民去哪了？”
张华清骂了一声，觉得今天的运气很差。
他是南里城的官差，负责带领一个小队追捕鬼民！只不过最近鬼民越来越油滑，越来越难以找到，这让他很愁。
“那些肮脏的，在黑暗的淤泥中爬滚的鬼民，到底去了哪里？”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视角，在马三一的眼里，张华清他们是一群蜷缩在黑雾中的怪物。但是在张华清的眼里，他们才是正常的，那些鬼民则是一个个身材佝偻，矮小，萎缩，满脸脓疮，长着獠牙，只在黑暗中出没的生物……
“抓不到鬼民，回去可是要挨板子的！妈妈的！那些狗杂烩，还不快出来，让爷爷砍上一刀？”张华清骂骂咧咧的，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他的属下都避之不及，没有一个敢跟他说话，生怕被殃及。
“妈的！”张华清又骂了一声，一个下属突然叫道：“大人，你看前面……”
新元历16年。
“嘿！哈！嘿！哈！”
一个扛着巨大包裹的采集者从城门处进来，沉重的包裹压弯了他的脊梁，他满头大汗，步伐沉重，每行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他喊着号子，挪着脚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万象城城西的一个角落。
城西的围墙之内，是一片田地，田地里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奇异植物，并有专人照料。
采集者一寸一寸的挪动着步子，在小路上行进着，他的目光却全都被田地吸引了过去，甚至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真好！真好！这才是我们应该过的日子！”
一个**着上身的汉子看到了采集者，眼前一亮，大声道：
“马三一！你回来了！”
听到马三一这三个字，采集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嘿嘿一笑，又走了几步，将身上的巨大包裹卸下来，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裹的布皮。
打开，却是一堆泥土。
马三一看着包裹里的泥土，骄傲的说：“没有鬼气的新土！胡二，你觉得怎么样！”
胡二走过来，细细检查着泥土，甚至将泥土放进了自己的口中，咀嚼了好一会儿。
“不错！”胡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真是不错！鬼气含量低！很好！你们这几天采集了不少好土，我们凑一凑，很快就能新填出一片土地了。”
说着，胡二就指向南边：“你看，那边已经挖出坑了！很快咱们就能再填一片地了！都是你们这些人，舍生忘死去恶鬼手里，抢夺土地，我们才有了今天！”
听到胡二的夸奖，马三一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竟然有些羞涩：“我哪有什么功劳！要不是荒神大人和圣女拯救我们，我还在荒的肚子里，当那个没名没姓的傻子呢！有用就好！那就好！那就好！那就交给你了，我再去一趟！”
他抬起腿来就想走，胡二慌的一把拽住了他：“荒神在上！你今天都出去第九趟了，你的身子骨还受得了？你还要不要命了？啊！再说天都快黑了！那些恶鬼也要出来找吃的了，你要是碰上他们该怎么办！你还想让你的妻儿活不活！荒神大人将我们从水火中救出，可不是让我们去送死的！”
胡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马三一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不过这一点犹豫就如立春的雪，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事！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咱们的娃娃们都长大了，混小子们一长大，吃的就多，咱们不努力一把，还让娃娃们跟咱们小时候一样，忍饥挨饿，浑浑噩噩？”
听到他这么说，胡二只能叹了口气。
他们这一辈人，都很理解马三一的坚持。
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南里人，他们的寿命很长，但是幸福很少。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原始状态，没有名字，没有目标，每天只是如野兽一般的走出家门，寻找那没有被阴尘污染的野草果腹。
直到……
直到荒神降临。
如一缕温暖的光划破天际。
黑暗依旧浓厚，压抑，却有了一点希望。
荒神离开后不久，天降大雨。
大雨倾盆而落，洗净了一世烟尘，也洗净了人的心。
浑浑噩噩几千载，一朝梦醒泪满襟。
在雨水的冲刷之下，这片小世界苏醒了，大量的阴尘被冲走，乌云变淡，阳光开始逐渐的穿透云层。甚至偶然能见一片彻底洗掉了阴尘的土地，那是一种让人兴奋的颜色，更重要的是，能真正萌发出各种各样的植物。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们清醒了。
他们记起了很多，也忘却了很多，记得的是自己这么多年受过的各种苦难。忘却的是自身的名字和自我。
在圣女的帮助下，他们给自己取了名字，由于人数实在太多，只能用数字来命名，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有名字，就算是真正的活着。
“这就够了！”
马三一的运气很差。
就当他去了自己发现的土地时，发现一群不速之客已经占领了那里。
那些生物是……南里城的恶鬼！
南里城的恶鬼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没有之一，他们通体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只有一张扭曲的怪脸裸露在黑雾之外。
他们贪婪，恐惧，恶心，他们会攻击一切正常的人类，甚至会猎杀荒！并且会将猎物尸体分食，然后挖出心脏带走……
据说，被恶鬼杀死的人，灵魂将会被困在心脏之中，永远都得不到安息，永远都得不到解脱，只会永世遭受折磨。
“恶鬼！恶鬼！恶鬼！”马三一的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好在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他！
他很想现在拔腿就跑，他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告诉他，快跑吧！快跑吧！跑的越远越好！
可是……
“不行啊！这片土地被恶鬼踩过之后，很快就会变成被污染的状态！”
马三一心中天人交战，想走，又舍不得这片土地！万象城最宝贵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人，在人之上的，就是土！
纯净，没有阴尘污染的土壤，在万象城是最为宝贵的东西！人命无价，土地更贵！纯净的土不单单能够种出各种果实，养育生命，更时时刻刻能够散发一种生命的气息，庇佑他们不在此被阴尘污染！
“不行！我必须再努力一次！大不了一死，死就死死了，谁怕谁！”马三一很快就在心中拿定了主意，他开始小心的扣下一些泥土，小心的往自己的包裹里装着。
可能是今天幸运女神站在他这边，直到马三一将自己包裹塞得满满当当，对方也没有发现他！马三一心中狂喜，刚要离开，却发现恶鬼们动了。
他立刻蜷缩起来，小心的遮蔽着自己的身影，他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但实际上，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在嘭嘭直跳。
“心跳声好大，不会被发现吧……”
马三一小声的念叨着，过了好久，他才小心的从隐蔽处探出脑袋来观望，却发现恶鬼们已经离开了。
“荒神保佑！”马三一登时大喜，在心底默默的念叨了一声，背起自己的包裹，就准备回家。
家！家！
家这个字是他最近刚刚学会的，他学会之后，这个字立刻就成为了他最为宝贵的东西！家是万象城，家是他那个只有一间屋子的小地方，家是一个名叫海儿的女子还有用一个叫马三二的小混蛋的共同体……
“家！家！回家！”
马三一拔腿就跑，只是他还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好像不对。
“他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恶鬼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就是行走之后，会在地上留下一处清晰的黑色脚印！一日不散！所以他们的踪迹很好追踪！
“这些恶鬼要去的地方，好像是万象城！”
他跟着恶鬼的脚步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做出了判断，恶鬼的目的地，就是他的家……万象城！
马三一很明白，万象城虽然称作城，实际上面对恶鬼，并没有太多的防御力——木头搭成的城墙能有多少用？他自己奋起一跃都能跳上去！更别说比人要强大许多许多的恶鬼了。
长久以来，万象城最大的武器，就是隐蔽！
根据圣女的说法，万象城受过荒神大人的祝福，能够逃过恶鬼的眼睛！
圣女的话一项都是真理，他们也确实获得过长久的安全，但是……
眼前清晰的一排排脚印，时时刻刻在告诉马三一，那些丑陋的，扭曲的，令人厌恶和恐惧的恶鬼，正在接近他们的家。
是凑巧吗？
马三一丢掉了包裹，撒足狂奔，他想要回去通报消息。
他突然摔了一跤。
他突然摔倒在地上，磕的满脸是血。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就算他回去，向圣女报告了恶鬼前来的消息，他们也无能为力，只有一个选择，抛下他们的家，远远的逃开。
他们无力与恶鬼对抗。
他们只能逃。
家只能被放弃。
“不可能！”马三一咆哮一声。
“好不容易才有了家！”
“怎么能送给你们！”
“那些鬼民去哪了？”
张华清骂了一声，觉得今天的运气很差。
他是南里城的官差，负责带领一个小队追捕鬼民！只不过最近鬼民越来越油滑，越来越难以找到，这让他很愁。
“那些肮脏的，在黑暗的淤泥中爬滚的鬼民，到底去了哪里？”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视角，在马三一的眼里，张华清他们是一群蜷缩在黑雾中的怪物。但是在张华清的眼里，他们才是正常的，那些鬼民则是一个个身材佝偻，矮小，萎缩，满脸脓疮，长着獠牙，只在黑暗中出没的生物……
“抓不到鬼民，回去可是要挨板子的！妈妈的！那些狗杂烩，还不快出来，让爷爷砍上一刀？”张华清骂骂咧咧的，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他的属下都避之不及，没有一个敢跟他说话，生怕被殃及。
“妈的！”张华清又骂了一声，一个下属突然叫道：“大人，你看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