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水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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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买卖

    李牧原一听这话,好像明白了一点,急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话又从何处说起?”

    老纪道:“孙茍和小梨子都是我们村的人!小梨子更是大伙看着长大的。那日你突然走了,我担心有事,心中挂念,就来城里打听消息!没想到听得噩耗!本欲上门看看未亡人,结果却不在家!只好作罢!

    给你写了信后,最近正好有事,我又来了一趟洛阳!怀里揣着几个老头凑了五十两银子,心思能帮多少帮多少!结果去了差点没气死我——就在刚才,孙茍家门口张灯结彩,门人众多,我不愿生事,就托人进去传话!谁知道那孙茍连出来都不出来!说什么姑娘要出嫁,是喜庆日子!不能见晦气的人!”

    “老朽好在还有一分肚量,强压下怒火,就问那家丁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孙茍,居然要将姑娘嫁给一个做生意的!就这几天要成婚!”

    “可怜可怜!风小子只做了几日新郎!死在外面,连守灵都不给,还张灯结彩的要嫁姑娘!嘿!走眼了!有眼无珠,怎么把狗看成人?老头子当时就想一锄头将那破宅院锄成粉碎,好歹忍下来!又多喝了几杯……”

    老纪乃是地仙中人,要是想喝醉那要喝了多少?

    “哎!怎么会这样!”

    “哎,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不错!竟然化神了!等等,你小子的性格老头子知道,回来了……”

    “仇报了!”

    李牧原简单三个字,老纪哈哈大笑,老泪纵横:“走走走!有个喜事下酒,老头子还能再喝点!不过呀……我没钱了,你小子这次出钱!”

    “喝什么喝!老爷子你就少喝点吧!我刚听人说,洛阳出了酒仙!有人喝八文钱一壶的春杏,喝了五十两银子!半个洛阳都买不到春杏了!”张攸攸道:“什么事也不要喝这么多酒!年纪大了,您要少喝点!”

    春杏乃是最便宜的浊酒,一壶三大碗!这五十两银子的春杏,估计能有半条金明河。

    “不醉不解愁!刚才喝的是愁酒!现在喝喜酒!小老弟!我们再……”

    “我跟你去看看!攸攸你先回去!”李牧原说的斩钉绝铁:“干什么去?没事,就是问个话!”

    张攸攸性格虽带点男儿气,可一遇大事,又是小家碧玉,温柔可人!懂分寸,绝对以李牧原的意思为主!她点点头,默默的寻了一个扫把来,将老纪吃剩的鱼渣打扫干净。

    “你们去!”

    洛阳城很大,但是却不乱。

    每一块地方都井然有序,什么地方该干什么事!什么地方该住什么人,都清楚的很!

    洛阳城东,最北处乃是皇城、高官住所!过了金明河南边是一处坊世,再往南处,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这片区域,大多都是商人所住,故此有人奚落叫铜臭街!其实不尽然,地方世家有人入京做官的,往往也会在此购宅。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讲排场,好面子的人住在此处。

    再往南,是一条神秘的小胡同,小芳阁就在这小胡同的最西头,再往南,是一小片百姓住所和大片坊市!

    孙茍买的宅子,就在铜臭街的最南边!铜臭街贵气由南向北递增!最南边又称作鎏金、镶铜边,言简意赅,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好在孙茍竟然把喜灯笼挂了整条街!还算好找,大老远,就听得孙茍扯着嗓子在那里叫喊:“把这门槛给我垫高点!”

    孙茍穿着一身锦衣,头上戴个镶宝石的瓜皮帽,腰间别着一柄珠光宝气的长剑,只是手里提着一只快断气的鸡,显得颇有些不伦不类!他颐气指使几个人在那里忙活布置,趾高气扬。

    他虽然鼻孔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两人,他吓了一跳赶紧回身窜进门,手上的鸡落在地上,格叽格叽直叫!

    不过说也奇怪,没有一个呼吸的功夫,孙茍就重新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对着干活的说:“接着干!把这鸡拿去杀了!记得用冷水脱毛!不少分量!我老家来了两个亲戚。”

    孙茍走上前,用鼻孔说话:“上午家里忙!实在顾不上!大老远的过来也挺不容易的,进屋喝口茶吧!上好的三月狮!”

    李牧原本来还想好声好气的问,结果没由来一股气!看着孙茍那得意的样子,看着那满大街刺眼的红灯笼,一股怒火就烧了起来。

    “大徐例!上官问话,需跪迎!我问你孙茍!你这是要干什么!”

    孙茍怒道:“你算哪门子的官?啧!你这穷酸样要是能当官!这狗都能穿紫袍!等等,你想干什么!”

    李牧原一把拔出了他腰间的长剑,却是一把没开封的钝剑,只是装饰而已!他两指夹在剑刃上,雷光现,一点一点划过,火星四溅,将剑的锋芒完全打磨出来。

    “你这话该杀头!”

    一剑从东到西。

    斩的满堂红。

    “妖怪啊!”

    看着李牧原浑身幽兰色电光,如同鬼魅掠过街道两旁,剑归鞘时,有的灯笼才刚刚落地!那些个干活的怪叫一声,全都吓跑,孙茍战战兢兢,想跑又不敢跑。

    “两位爷,吃饭了吗?家中有酒有肉,不知道能不能和您的胃口!”

    “酒肉就不用了!就是不知道这罚酒能不能吃饱!”李牧原道:“说说吧,什么意思!”

    “爷!我家闺女一点小事,跟您也没啥关系!您大人大量,就全当我是个屁!我不值当的您生气!您就把我放了吧!”

    老纪大怒!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他身下的青砖一块接连一块的化为粉碎,他手上锄头仿佛有了灵性,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气来。

    孙茍吓的一屁股跌在地上,哭丧着脸道:“我说真的!与你们什么关系啊!老头子我想给姑娘找个好出路!哪错了!她才多大!总不能让她守活寡吧!”

    “放屁!”老纪怒道:“我打听过了,丧报传到你家里,当天晚上没有做灵也没有烧纸,反而跟人出去喝酒!在窑子里逛了一晚上!第三天,你就出去说亲!要给自己娶一个小的!这才几天!就要把女儿嫁出去腾地方!老头子我当年真瞎了了眼,怎么把你从雪地里给捡回来!”

    李牧原此刻是真想杀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随他去!我也不说守寡,只是我兄弟尸骨未寒!五七都没过!他的灵还在天上看着!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成亲的时候,你就百般刁难,成亲后你又骗他钱花!如今了我要是说我兄弟的尸骨能卖钱,你是不是也要找人挖出来?嫂子何在?我倒要问问她是什么意思!”

    孙茍道:“姑娘家家有什么意见?还不都是长辈说了算?你说的有道理!贤婿报效朝廷,他走了我也很难受!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啊!这样!这样!您看回头我再补上成吗?请好班子,叫上道士和尚,弄他好几天!一定场场面面的!不过啊……是这样,只是这个好姻缘不等人啊!我也不是那绝情的人,只是怕错过这村,就没那店了!”

    “哼!好!好!好!好!很好!很好!随你便!你们父女自己过去吧,我兄弟的东西我要带走!我就算是扔进河里,也不会让你”

    “胡说八道!”一提到钱字,孙茍就硬气了起来,两只眼睛都快要瞪出去:“这是正经八百留给我父女的生活钱和养老钱!就算老天爷来了也不能夺!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想谋取家财!哦!我早知道了!你这人……”

    李牧宇彻底失去了与他说话的兴致,轻轻一掌,孙茍就呆立当场不能动弹。

    大门不知何时闭上了,李牧原和老纪站在门口,看着门口挂着的木匾,感触万千。

    他来过这里,只是几天不见,一切都变了样,只有这块木匾还留着!

    福祉盈门。

    这还是李牧原和风起一起选的,木头是上好的梨木,字上鎏了金!当时风起还嫌俗气,李牧原打趣说他老丈人嫌贫爱富的,俗气点才能留的久,如今……

    果不其然。

    “物是人非。”

    李牧原摇头:“我们怎么进去?敲门?叫门?还是把这门拆了?”

    老纪摇摇头,锄头一挥,一翻!就像是老农在锄地一样,瞬间整个台阶、大门、屋檐全烂成碎片!

    随风去也。

    门后有人,作鸟兽散。

    蹬蹬蹬!

    一人跑出。

    一身素衣,一只脚穿着布鞋,一只脚蹬着红鞋,只穿了一半!头上挽着昝,插着金凤簪子,朱唇红润,脸庞微红。

    她吃惊的看着李牧原和老纪,捂住嘴。

    李牧原吃惊的看着她,眼中微微带一点泪光、一点哀伤、无限失望。

    她看着那碎作一地的门匾,全都明白了过来,突然跪在地上捡起一处碎片放在胸前,嚎啕大哭。

    李牧原看了一眼,也拿起一块碎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走吧走吧!老纪咱们走!”

    “这家里,已经没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