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水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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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诘问苍生何所去

    李牧原拼死一战,虽身受重伤,但也吸取了不少真气。

    他没有找到‘神’,突破不了境界,真气盈满,只能反馈身体。

    这在习武之人看来是一种极其浪费的情况,不过对李牧原来说也恰好合适。第二天一早,除了身上疼的非常之外,下床走路已无大碍。

    “你说会是谁呢?”

    张攸攸给李牧原带来了一份烧鸡、几块上等火腿,本想以剑切肉,学一学小说上的英雄做派,结果被小雀儿抢去炖成了一锅汤。

    昨夜风起遇到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李牧原认出,那人头正是从他那里跑掉的漏网之鱼。

    “我知道了!”张攸攸一拍大腿,笑道:“我想起来了!我爹说过,朝廷早就有所准备,暗地里安插了不少能人异士在民间!肯定是他们仰慕你的行为,杀了那狗贼!又不好见面。”

    张攸攸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风起闷声道:“这不像是官家作风!倒像是江湖上的做派,杀人父母,***女,就算是江湖人也不屑于此!”

    “你怎么老是给我泼凉水呢!”张攸攸嗔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算了!谁杀了都行,那狗贼死了就好!”

    众人正说话,外面只听一声巨响,风起抽刀就往外冲。

    墙外是一队甲士正与武人混战,四面八方还不停的有带着家丁的年轻人、披着甲的孤独将军、三五成群的武人加入战局,偶有一人倒地,立马疯抢,一时杀的天昏地暗,旗帜倒地。

    风起看的浑身热血沸腾,又怕给李府惹事,从另一处翻出去,怪叫着孤身一人切进武人的队伍。

    这场乱战来的快去的快,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风起跳进河里洗干净身上血污,光着膀子,夹着湿漉漉的衣裳回来了。

    “一个人没杀!?”张攸攸道。

    “杀了!只是没时间去割头,混乱中也不知道谁取走了!哈哈哈!却是无事,我刀砍的痛快!”

    李牧原取出自己的衣服让风起换上:“大冬天的你跳河里去干什么!虽然功夫高,也不能这样玩!”

    “我这一腔血热的很哩!”风起拍着脖颈道:“区区冰水,浇不灭的!”

    吃过早饭,李牧原却坐不住了,一顿饭的时间,外面喊杀声从未停下。遥遥望去,满城七八处火起,浓烟滚滚,配着冬日里雾蒙蒙的天,这洛阳宛如人间地狱。

    这要到何时后是个头?他们这些人的功名利禄可以马上取,可这满城百姓的性命谁来管呢?前日见到的一幕,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往后越容易发生。

    “成败皆是百姓苦!”李牧原摇头苦笑。

    “你这话说的对!”醉鬼不知怎么来到了前院:“风小子,你托我送给那姑娘的人头送到了!谢个毛啊!这样的腿,我愿意跑!李小子!你这话说的有点夫子的味道了!杀来杀去,杀到最后,反正惨的都是不会拿剑的。”

    “我要去见你爹!”李牧远沉默片刻,冲着张攸攸说道。

    “干啥!”张攸攸莫名的慌乱起来。

    “有话我想问问,实在是憋不住了。”李牧远目光灼灼。

    “有什么你问我就行啊,奥奥,行行行!我爹昨日还说,等你伤好了事过了带你去府上做客……”张攸攸扭捏道。

    “呵!你们去,你们去!年轻人有问题别憋在心里!今日我不喝酒!学学风大侠,就在你家门前睡!你们放心去!”酒鬼道。

    此时京城已经乱到了极点,早上的时候,张攸攸也是跟着巡逻的大队甲士顺路才敢过来。三人虽然各个有本事,此时也不敢大意,小心的摸出去,一路忐忑。

    京城的道路原来都是上好的青石铺成,这才几天的时间,就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血污。踩上去黏黏的,若不用力,脚都拔不出来。

    原本繁华的街道,此时要么一片杀戮喊声,荒凉孤寂,连老鼠都不见。

    偶尔见的几人,还都是猎官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对手’,他们看到三人,似是认出了李牧原,远远抱拳,也不过来。

    今日运气不错,风起的刀差点抽出来三次,却始终没见血。

    城北的破庙庙门大开,李牧原看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似是荒弃了。庙里面被人当了茅厕,香炉旁边有着不少秽物。

    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不知去了哪里,庙里的佛像倒下来,似是卧在地上。

    穿过金明河,又是另一番气象。

    金明河北一副军营打扮,围挡、鹿角、碉楼、铁蒺藜应有尽有。

    甲士来回巡逻,往来不停,碉楼上不知多少弓手暗藏其中,甚至还有一尊尊床弩被架在了鹿角后面。

    三人刚一露面,就有甲士抄刀迎了过来,一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架势!所幸张攸攸每日回家,多少有些熟悉,验证了腰牌之后,才得以放行。

    饶是有张攸攸在此,李牧原和风起仍被摸了一遍,刀剑被拴上了铁锁。

    李牧原冷笑道:“多此一举!自欺欺人,你这样锁的住么!”

    “你就别说啦!这是规矩!这片地方,除了军籍,其他均不可带利器!”张攸攸一边引路一边解说:“你们走路不要环顾四周,一副随时要打架的样子!步子稳一点,走就行!我也不知道这里暗中安插了多少人!他们见势不对,可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这里似是一处混乱中的避风港,没有任何的骚动,有着极其宝贵的安静。这里生活的人好像并没有受到外界的骚扰,甚至有的人家门口,还贴上了对联。

    张攸攸家倒是个另类,门都没锁,两个老头在院子里悠闲的晒着太阳,下着象棋。

    “呀!今天又贵客来访!攸攸,你让下面做几个精致小炒!热一壶酒!贤达啊,这位就是陛下称赞的京城好男儿!是不是一表人才?来来来来,怎么到我府上了,伤好点了吗?”

    张侍郎对李牧原十分热情,对面的老者上下打量着李牧原,盯住李牧原腰间的葫芦,面露奇光,手差点拿不住茶杯。

    “牧原!坐,这位小伙子,来喝点茶水!牧原啊,你不认识,这位是兵部侍郎吴大人!莫要多礼,我们就是两个偷闲的老头子罢了!”

    张侍郎为李牧原和风起一人倒了一杯茶:“三十年老树金边普洱!老头子最好的茶了!几天不见,眉宇有了一股豪气!不错!不枉攸攸一天在我面前念叨三遍。”

    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太太端着一盘点心过来,放在桌上又收拾茶盘,趁这个机会上下打量了一圈李牧原,点点头笑嘻嘻的走了。

    吴侍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中的凌厉缓和了一分:“来了就是朋友!听张大人说过多次,昨日陛下又在朝堂上说了你一遍,近来一看!果是当兵的好料子。有机会去我府上坐坐!”

    李牧原吃了一块点心,桂花糕吃在嘴里却满嘴苦味:“两位大人在这里下棋,可知外面何样天下否?”

    一句如刀。

    寸寸割心。

    不识几个字的风起也听出了满腔怒火。

    张侍郎吃了一惊,没想到李牧原这样说话!可这话他无法反驳,因为外面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就看着吴侍郎站起身来,他刚要劝,就见头发全白的老侍郎一躬到底:“我有愧也。”

    张侍郎万万没想到吴侍郎会做此情景,老脸通红:“吾等具有愧,愧见这满城百姓。”

    “我也不是来难为,诘问大人,我实在是找不到别人去问。只是再等下去,这洛阳城只剩一城鬼也!”李牧原道:“敢问大人,何时能停下来!”

    “前日我杀敌,那户家破人亡,只留一女,嚎声震天。邻居无一敢问着,反而大闭房门,在院中挖坑躲藏。这不怨百姓,只是长久下去,这洛阳人的血性都要消耗没了。”

    “前日归途,一老者不要钱粮,也不要人管。自己将儿子尸首扛着回家,说是家里已经挖好了两口坟,听之惨然为之泪下!第二天我朋友去送上银子,老者已带着幼孙悬梁自尽,留信唯求收尸,家财任取。这百姓心里已无希望!”

    “这动乱来的突然,许多家里粮食都不够。再过五日若还不消停,就有人要上街寻吃的!到时候街上涂的血浆,可又要加上一层百姓的血!”

    “血性、希望、粮食都不多了!朝廷还在等什么!朝廷披甲之士百万!诸王尽在,还平不了这洛阳之乱吗?我倒要问一句,朝廷到底要这苍生何所归去!”

    李牧原掷地有声,身上真气沸腾,似要在丹田中交织出一个人形来,只不过还差一着,人影混乱,怎么也不成形。

    “牧原你真个将我千刀万剐!”张侍郎惨笑道:“若是可以,老夫宁可持剑出去,哪怕杀的一贼,也比现在缩在这里强!”

    “你说的这些话,今天止于此地!切莫再说!陛下要的,是平!而不是和!”吴大人道:“年纪轻轻,千万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