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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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既相逢,却匆匆

南风是死一直是我不愿去回忆的,在我潜意识中,他还呆在沈府,好好的呆在沈府里,可是每次看到杨云落失魂落魄的样子时我都会恍然大悟,南风已经去了,那个会对我露出明朗的笑的少年去了,那个会做烤鱼给我吃,给我最简单的快乐的南风已经去了。死亡是一件可怕却又很玄妙的事情,经常会出现在你身边的人,突然一天再也见不到有着说不出的失落与惆怅,就像我看到那盆被我带回长乐宫的滴水观音会想到父皇一样。

尽管过去了一段时间了,可每每心儿在梦中哭醒叫嚷着父皇时,我也会跟着如同噩梦惊醒般,不敢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满是鲜血满是冤魂。杨云落是作为南方的未亡人为他戴的孝,说要扶柩还乡,亲自送南风的灵柩出了曲城,我没想到杨云落在面对我时能那么平静,甚至还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给我。

“云落此去,怕是后会无期了,不能再为公主效劳,公主多保重吧。”仍然一身素缟的杨云落似乎比从前沉静了很多,脸色也苍白了很多。

我试着抓住杨云落的手,本来做好了被甩开的心里准备的,却不想杨云落并没有挣脱我,我试着开口问道:“云落你不会是打算···”

“公主放心,云落不会这么想不开,师兄在泉下一定气我没有嫁给他却要以他妻子的名义为他做这一切。气就气吧,反正再怎么气他也不能再骂我凶我了,我既自做主张的担上了他妻子的名义,便要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我会好好照顾他年迈的父亲,他总说对不起父亲,父亲腿脚不便,年事也渐高,自己却不能守在身边尽孝,这既然是他的遗憾,便由我来帮他了却吧。”杨云落满是爱怜的抚上马车上的灵柩,嘴角边的微笑也微微绽开。

“对不起,云落,欠你和南风的,我此生怕是还不了了,但愿来世···”

“但愿来世我和师兄都不要再遇到你。”杨云落的一番抢白叫我的呆愣了起来,双眼无神的看着杨云落和那副灵柩。

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杨云落拿出了我送给南风的那块古玉,以及一块还很新的娟帕,还有就是那个我曾见过的肚兜。将那些东西捧在胸口,杨云落才说道:“公主,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让师兄死在你怀中,那对他来说便是最幸福的时刻了吧,因为那一刻他离你那样的近。师兄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这三件,虽然都是他心头的刀,会让他日夜的疼,可他还是宝贝的不得了。所以,公主,求你,来世便是看到了他也不要选择和他再度相遇,这一世的痛不知要几世才能化解,但愿来世我们都不要再相遇。”

看着杨云落决绝的背影跨上马,我知道再多的语言也没有用了,但愿,来世南风再不会遇到我,也莫要遇到我这样的女子。看着马蹄踩踏过已经冒出嫩芽的草地,明明春暖花开的季节,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彻骨的冰冷呢?

“公子,您不是还要去沈府吗?走吧,外面风太大。”许是见我一直呆愣着看着越走越远的杨云落,永夜出声提醒道。

我转身看了看永夜,没再多说什么,任由永夜扶着我坐上马车,马车双辕的转动声是现在我的世界中唯一的声音。撩开车帘,再往后看去时,已经遍寻不到杨云落的背影,记得初遇南风那一年,天空那么蓝,陌上的花儿那么香,树上的鸟儿叫声那么清越,想到这里我竟不受控制的嚎啕大哭起来,永夜掀开车帘也只能任凭我哭眼睁睁的看着。

回到沈府时,还没下马车,被我新提升为管家的杜生便一把跪倒在我面前,这一跪又把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给揪起来了,颤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南宫公子···”

有如惊弓之鸟般,我生怕听到的是月尘也不好的消息,好在杜生及时的摇头道:“不是,是大小姐,她···”

下了马车我才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昨儿云落姑娘回来过,两人说了会儿话,今儿丫头去服侍小姐时,发现大小姐她已气绝多时。”

“你说什么?”

“回少爷,大小姐殁了。”

匆匆赶到沈玲住的园子时,园子中庭聚集了几个佣人,却没有人敢进到寝殿中。我转身看向杜生问道:“衣服什么的可准备好了?”

“回少爷,都准备好了,少爷没回府,小的没敢自作主张。”杜生点头弯腰答道。

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去瞧她最后一眼,你等会儿吩咐几个手脚利落的丫鬟进来吧。”

“是。”

沈玲的一生是凄苦的,不知生父是谁,目睹亲娘受辱,沦为沈家父子的禁脔这么多年,可谓尝尽人世间的辛酸。明明心比天高,却终是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寝室中点着浅浅的熏香,我绕过屏风便看到早就已经穿戴整齐,躺在床榻之上的沈玲。走近之后才发现她面上的表情很安详,丝毫没有吞金而亡时的痛苦表情,脸上甚至还化了淡淡的妆容,一袭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很好的衬托着沈玲的身形。

虽我和沈玲并无太多的交集,但我对这个女子却是无比疼惜了,虽然我们站立在对立的两面。坐了一会儿,杜生吩咐的几个丫鬟便进来了,手中捧着准备好了的新衣服。我起身离开前吩咐道:“小姐身上的那身衣衫便不必换了,想来是她亲手做的,自己穿着也喜欢。”

出了沈玲的园子又交待了杜生一番,我便慢慢走向葬心阁,记得不久前沈玲被沈母欺负时,南风,杨云落都还在我眼前,便是沈玲都也还好好的活着,那时怎么会知晓有现在这样的一天的?死的死,散的散,随手折下一支迎春花念道:“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如许?春纵在,与谁同?”

将迎春花枝上的花边走边摘,来到葬心阁时手中便只剩下光秃秃一支花枝了。葬心阁中梨花虽未胜放,却也冒出了不少的小花苞,待到再暖些,定又是一树一树的梨花香满庭。向里走了一段,便看到那一袭白色弹花暗纹锦服的人坐在棋盘前,手中还有一颗未落下的棋子。

听到我的脚步声,月尘远远的给了我一丝浅笑,问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若是要得空才能过来的话,少不得要等上几年了,如今我这是忙里偷闲。”边答着边向月尘走去,坐到月尘对面的蒲团上,我将手中的没有了花的花枝递给月尘。

看着光秃秃的花枝,月尘语气淡淡的问道:“怎么只剩枝了?花呢?”

“花落了。”

“现在阳春三月,好好的花儿怎么会在这这似乎落了呢?”月尘微微有些不解的问道,摆弄着那明显是被人为破坏了的花枝。

我一语双关的说道:“这花开在园中,日日人来人往,无人采摘,时间久了便也就落了。”

我看向盯着花枝有些怔愣的月尘说道:“今日,杨云落送南风的灵柩回南风的家乡了,沈玲也自尽了。”

月尘起身走到我身旁,将我的身子拥进怀中,我抬首看着月尘的脸,竟是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漆黑的眉眼,淡淡的龙涎香包围在我身边,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的回抱着月尘说道:“初次遇到南风时,是夏天,天很蓝,花儿很香,鸟儿的声音很动听。可如今,我竟看不到蓝天,闻不到花香,听不到鸟鸣。月尘,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做错什么呢?错的不过是宿命,与人何干?”月尘的声音很轻很轻,话却很重很重,错的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