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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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缘何必梦魂牵

宫中看似没什么变化,不过气氛却是一日紧张过一日,这都源于父皇的病一日~比一日沉重起来。转眼便到了腊月,先是严洛和莫愁成了亲,接着便是三哥取了侧妃,当时我就在想,蒋素怕是命将不长了。我病着时,严洛来看了好几次,不过被柳烟打发回去的次数多,紫岚是日日都要来我这里走一遭的,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出了关雎宫,我转身对着送我出来的顺喜公公道:“父皇就有劳公公了。”

顺喜拿袖子抹了抹眼角道:“奴才自然是会尽力的,倒是公主,身子愈发羸弱了,公主可要保重自己猜好。”

“劳公公挂心了,眼下冬天长乐身子弱些是合常理的,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一切又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我抬头看了看飘着雪的天空,一片,声音淡淡的道。

离开关雎宫,柳烟帮我撑着伞,翘头鹿皮靴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柳烟笑着道:“这雪下的够大的,公主还是回宫里去暖和暖和身子吧,晚上咳起来,又睡不着了,这几天您都没怎么睡。”

我停下脚步又看了看天才说道:“这个时节,腊梅花开的正是艳呢,去瞧瞧吧,不知道还能再瞧几次。”

“公主,您怎么说这样的话?您是千金之躯,自然是要千岁千岁的。”我转身看到柳烟正撅着嘴嘟囔道。

“千岁?不,我不要活那么久,人在世间活的久了,在人心中活的便没那么深刻了,我宁愿如那刹那光华之后便芳华永逝的昙花般,将我最美丽的时刻留在那人心中,此生就再无他憾了。”

梅园里,傲雪红梅抢尽了白梅的风头,而最抢风头的却是那撑着伞,立在雪与梅之中的身影。藏蓝色的披风,天青色的油纸伞,伞上面也落满了雪,可以看出这人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了。听到我的脚步声,严洛转过身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这大雪天还出来赏梅?”

“难道不赏梅本宫的身子就能好起来不成?人终究是要一死的,只是,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呢?”我慢慢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抚了一下迎雪怒放的红梅。

我知道严洛正在上下打量着我,而我故意视而不见的向梅林深处走去,身后响起的不止柳烟的脚步声,我知道严洛也跟在我身后。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上落了不少雪的严洛:“听闻妙晴妹妹已有身孕,严世子还是回去陪陪她吧,梅花再好,这美丽却终是留不住的,怎么比得上比花娇的人呢?”

“你似乎看开了很多,心境也较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这次发生了什么事吗?”严洛走到我身边,未经我同意的便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眼看了一眼严洛,眉毛上似乎都结了霜了,长长的睫毛上也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他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道:“道不同,终是不相为谋,你又何必痴缠至此。”

“恐怕你的痴缠并不比我少多少吧?倘若你我没有可能的话,你和那个人就是压根的不可能,你不同样还是揪着不放。”严洛拉住我欲转身离开的身子,有些生气的质问起来。

“无缘何必梦魂牵,本宫自知这身子活不多久,即便是痴缠,至多不过几年而已,待本宫死后,化为魂魄,又有几人记得呢?”我折下一支白色的梅花拿在手中,轻嗅着香气。

“即便只有几年,几个月,甚至几天,你带着这份痴恋离开人世,对于别人时间或许会短,却是你的一生不是吗?得你此生一眷顾,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我幽幽叹出一口气,看着自己呼出的白色气体迅速消散在空气中,正想着还要怎么接续下去严洛的话时,一个内侍的声音却远远的有些急切的传来:“哎呦喂,驸马爷,赵妃娘娘正派人四处找您呢,您快些跟奴才走吧。”

严洛被内侍拉走了,我继续再雪中站了一会儿,被严洛一番话一点拨,也觉得他说的有理,对别人或许这个时间有限,可这却是付出了我一生的代价,不知哪个人可会在意?

宗庙前,我跪在娘亲的牌位前,看着画像中的娘亲,久久不曾说话。这幅丹青也是父皇亲自描绘的,父皇总说,世间再无第二人比他更了解娘亲,更记得娘亲的容貌。我看着画像中温柔笑着的娘亲,似乎就真真的立在我眼前般。

“娘亲,城儿来看您了,这次,城儿没带心儿,就城儿和您两个人,城儿想和娘亲聊聊天。娘亲留下的那几句话,城儿看了,城儿也明白了,缘起缘灭自有定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即便缘灭,城儿也会坦然面对的。您一个人孤单了吧?不过,快了,不用再多久,您便再也不会孤单,不会了,城儿跟您保证。”我多想上前去抱抱娘亲,可是,终是无法的。

年关将至,整个北明宫的年味却较往年淡了很多,我放下手中的暖炉,继续拿起书案上的毛笔沾了沾墨,看到我又要写,柳烟放下手中的绣活站到我身边:“公主,歇歇吧,抄这么多经文做什么?公主不是不信佛吗?”

我手下不停的解释道:“自然是超度用得上的。”

“超度?宫中无人需要超度呀!”

“现在是没有,再过段时日保不齐就会有了。”我在有些麻木掉的手上哈了口气,继续写着。

柳烟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公主的意思是?”

“宫中眼下还算是太平的,不太平的也快到了,若是我胜的话,这些经文便是用来超度敌人的,若是我败了的话,自然便是用来超度我自己的。”明明是很悲观的话,可我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来,我想我大概是真的看透了生死了。

“若是用来超度自己的话,还是不必写了,你不会是败的那一方的。”宁三的声音自外厅传来,绛紫色官服上落满了细小的雪花,还没进内厅便已化去大半。

我放下手中毛笔,将暖炉递到宁三手中有丝丝疑惑的问道:“怎么今儿来的比平日晚了两个时辰?”

解去身上大裘的宁三接过暖炉,走到书案边拿起我抄写的经文答道:“今儿朝上有事,抄写这些个东西做什么?这种东西看多了伤心伤身,柳烟,将这些东西都烧掉。”

不去理会柳烟将我抄写的经文拿去烧掉,早晚都是要烧掉的,我问道:“可是那宇文烈?”

“嗯,自发兵那日起,宇文烈就满心不愿意去攻打苏国,他是怕你再打他兵权的主意才去的,如今已有月余,大大小小的打了十多仗,各有胜负,他上折子主张招降苏行云,朝中很多大臣也都赞成。”宁三将手中暖炉再度塞回我手中,自画儿端来的托盘上拿起盖碗坐到了暖炕上。

我抱着暖炉也爬到暖炕上坐着,好一会儿才出声道:“看来宇文烈还是想要保存实力,虽各有胜负,想来也是小打小闹,怕是没几个战死的人。而他主张招降?哼,他驰骋沙场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过他主张过招降的,他那个战争狂人竟然也想到招降了?”

宁三没有出声,证实了我的说法是真的,我能明白,眼下谁都不敢妄动的,曲城中的禁军更是形成了三个派系,三哥有太子之名,看上去该是最有实力的,只是他手中除了禁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兵权。七哥自然是有宇文烈与明王的拥护,可眼下两人均不在曲城中,唯有一个严洛,而我有宁相和宁三的支持,更有六哥和九哥的拥护,算起来三哥实力最弱,我的七哥那边算是个势均力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