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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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绕腕双跳脱(上)

为了迎接我的归来,晚上的国宴又是极为盛大的,怕心儿太累,刚要春风春意打发心儿去休息,内侍尖细的通报声便从宫外一直响到中庭。

如果在这深宫中除了娘亲,还有唯一肯真心待我的嫔妃,那便是如妃了,我至死不会忘了她对我和心儿拼命相护的情景。

见父皇的时候不及和她细细招呼,想来她对我是及上心的,迎出去便见到了被宫女搀扶着,蹒跚向我走来的如妃。只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是如此深刻,明明比皇后小好几岁的她,此刻却显得比皇后还要苍老。

用手捂住口鼻,却还是从手心中溢出一缕啜泣,纵然她不是我生母,却与娘亲一样的爱护着我,想来她当年对我和心儿的维护,在我和心儿离开后为她带来的麻烦不是一般的大。

“城儿•••”如妃向着我的方向伸出一只手,那是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干巴巴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显出一根根青色的血管脉络。

伸手握住那只手,虽枯瘦,却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的温暖,我想要尽量表现的欢欣一些,声音中的颤抖和哽咽却还是泄露了我的真实情绪。

“傻城儿,哭什么,回来时好事,莫要再哭了。”那只干瘦的手轻轻的拭去我脸上的泪,力道很轻,深怕会弄疼了我。

“如妃娘娘,城儿又见到您了,城儿很开心。”

“本宫也很开心,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城儿本宫很感激上苍了,长大了,当年离开的时候还那么一小点,现在竟和本宫差不多高了。”如妃怜爱的看着我,又似乎在透过我看着别人。

如妃和娘亲的感情很是深厚,深厚到什么地步我不清楚,可我却知道她们疼爱彼此的孩子甚至胜过自己的孩子。

“娘娘身子这么变得如此差了?城儿记得当年宫中鲜少有谁能比娘娘身强力壮的,怎么才几年光景•咳咳••”我话还没说完,胸腔就和透不过气般,又咳嗽起来了。

“还说本宫,这咳疾终究还是没能治好吗?怎么就不好好将养着?这小小年纪要受多大的罪呀!”如妃心疼我的眼神像极了我娘亲,那么温柔那么可亲。

“没关系,都习惯了,对了,六哥呢?刚才就没看到她,怎么这会儿也不见他过来?”我和如妃手握着手,回身往暖阁的方向走。

握着我的手的身躯一僵,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我的手,我不解的转头看向如妃,只见如妃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煞白。

我心尖一颤,也不自觉的加大力道回握着如妃的手,我早就猜到了不是吗?这些年父皇不理朝政,没有我娘亲,皇后在后宫独大,她一改以往温柔贤淑的形象,竟不再如从前般只求安稳度日,极有威严的端起了她皇后的架子。

如妃走后,我久久的坐在暖炕上思虑着。直到掌灯时分,顺喜奉命前来迎接我过崇睿殿,我才心神回转过来。

除了几个在前方提着宫灯的宫女,顺喜又亲自给我提了一盏气死风照明,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自打见到我顺喜就一直笑的合不拢嘴,话也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公主小心点,下着雪路滑。”

“嗯,公公自个儿也悠着点。”

“公主,这些年从没见皇上这么高兴过,宫中也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就是过年,皇上也总是郁郁寡欢的,现在好了,公主和十殿下都回来了,今年也就能过个团圆年了。”

我停下脚步,示意柳烟交待那些宫女内侍走远些,顺喜也跟着回转身不解的看着我,我幽幽的叹了口气:“公公是宫中的老人了,很多事自是比寻常人看的透彻许多,长乐便想请教公公一事,还望公公如实高知。”

顺喜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出了口气:“唉,公主不说,奴才也能猜到公主要问的是什么。时间过的是真快呀,过了年就八年了,端孝仁皇后仙逝已经八年了,这后宫不安也已经八年了。

自袭美人看破红尘,带发出家,便把七皇子过继给了皇后娘娘,许是觉得有了希望,皇后娘娘对七皇子要求极为严格,可以说是苛刻,俨然是把七皇子当做太子来培养。

若单单只是这些也就无所谓了,可皇上有十个儿子,哪一个对于七皇子来说都是一个威胁,若要铺平这条帝王之路,就要拔除那些威胁因素。”

我紧皱着眉头,袭美人是所有有子嗣的妃嫔中位份最低的,如若七哥不是过继给了皇后的话,那七哥是于皇位是最没有可能的人了。

“公主,怎么不见十殿下呢?”顺喜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

“哦,下午如妃娘娘带他去玩了,说是直接带他过崇睿殿。”

“公主,奴才多句嘴,您可千万照顾好十殿下,眼下宫中皇后独大,除了七皇子没谁的日子是好过的。”

我对着顺喜福了福身子,吓的顺喜就要给我跪下,被我一把扯住了袖子:“长乐这一福公公是受的起的,本宫娘亲在世时就没少得公公照拂,如今公公又对本宫和心儿如此上心,叫长乐只能不感激呢?”

“奴才虽是个奴才,可也是明白些道理的,当年端孝仁皇后救过奴才的命,奴才虽不是个男人,可这知恩图报还是晓得的,只是,当年竟无能就娘娘,奴才心里•••心里难过呀!”顺喜在我眼中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样子,几时见他这般哭过。

心情无比沉重,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无比开心的样子,因为顺喜跟我讲了一句话,在这深宫中生活就要学会强颜欢笑,眼泪流下来是本能,咽回去却是本事。

待我和顺喜到达崇睿殿时,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几乎都已经到齐,也就只有父皇的主位还空着,皇后也还没有到场。

顺喜将我安顿在了紧靠着主位的位置上,我心中虽觉得这样多有不妥,毕竟能坐在这个位置的除了位高的嫔妃,比如当初仅次于我皇后的我娘亲,再者便是太子了。可顺喜却安抚我道,这是父皇的意思。

我这里刚刚落座,底下就议论开了,以前一些常到关雎宫走动的妃嫔和一些高官的家眷尤其热烈,却没有人上前来与我搭讪,想来这些年这些人要么是被皇后收服了,要么就真的是怕了皇后了。

我巡视了一圈,也没看到如妃,想她身体病成那样,晚到一些父皇也断断不会怪罪的。看着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突然想起多年前我那一曲贵妃醉酒,那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此后的自己会是这般的命运。

就在我看的漫不经心的时候,一双最为清冷却又暗含着关心的眼眸映入了我的眼帘,这是谁呢?在脑子里扒拉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孤冷清高的女子不正是宁三的姑母,云嫔吗?就不知此刻她是不是还担着云嫔的名位,还是已经高升了。

在接触到我的目光后,云嫔冲我微微颔了一下首,嘴角扬起了很浅的弧度,我也回了她一个浅笑。其实和云嫔一直没什么接触,她这个人太清高,一般人谁都难入她的眼,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宁三了。

想到宁三,我又眯着眼在大殿上一群花花绿绿的朝服中寻找起来,果然在左手边第二排的位置看到了还是一身紫袍的宁三,我离开后宁三便成了九哥的伴读,虽无官职,身份却是无比的特殊,只因传言父皇有意他招为驸马,至于是谁的驸马,您就自己个儿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