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桑宛凝的人生
没错，对于莫小岩，桑宛凝是没有半点好感的。上次在步遥拳馆见过他一次之后，桑宛凝几乎动用了桑宛凝在港城所有的关系，调查了莫小岩当年离开莫家村之后在港城的一切。
就在朱颜跟着秦三去港城过暑假之后没几天，莫小岩的爸爸莫顺回莫家村接走了他和周蓉。莫顺在港城的老婆溘然长逝于宫了颈了癌之后，忽然在某一天想起了老家被他弃而不顾的儿子和老婆。只是，他是搭上当天最早的一班火车风尘仆仆回到莫家村后，才知道那个被他嫌弃的长子莫小虎真的像他无数次偷偷诅咒的那样，从崖上掉下来摔死了。
如释重负。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有意无意地嘲笑他是个替别人养儿子的龟孙子了。
莫小岩被他接到港城之后，就进了港城最好的体校。莫顺在港城这么多年，还是有点人脉的。莫小岩先学跨栏，后来主攻拳击。从体校毕业之后，莫小岩直接进了步遥拳馆。
作为拳馆最年轻最前途无量的拳师，莫小岩从一开始就受到了馆主谢老大也就是秦娇娇舅舅的器重。步遥拳馆的馆主就是大黑帮岱夫组织首领的妻弟的事，除了岱夫组织几个心腹之外，几乎无人知晓。在莫小岩连赢了好几场商业拳赛之后，在谢洪河的极力撮合下，秦岱夫默认了秦娇娇和他的恋爱关系。并且为了保护秦娇娇，对外放出消息称，两人已经出国结婚去了。
桑宛凝通过一个朋友发给她的网页链接，进了莫小岩的博客。总共十几篇博客，几乎每一篇都是他对秦娇娇爱的宣言，其中一篇博客发表的时间深深刺痛了桑宛凝的眼睛。
2007年10月16日。在那一天，莫小岩写道：给我亲爱的王妃。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了，这三年因为你的存在，我的世界繁花似锦。因为爱你，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即使生如夏花，也绚烂无瑕。因为被你爱，我这个一直被幸运之神忽视的弃儿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神女亲吻的感觉。娇娇，谢谢你的爱。桑宛凝若为王，你定为妃。爱你，永远。亲亲桑宛凝的宝贝，晚安。
2007年10月16日。在那一天，桑宛凝和朱颜被同时推进手术室接受换心手术。那个时候，朱颜早就失去了生命迹象。她割向自己手腕的那一刀，残忍决绝地不留一丝挽回的余地。
三个小时后，朱颜被直接推进了医院太平间。而桑宛凝，捧着她的遗书，泣不成声。
朱颜在遗书里说，她这一辈子实在是过得太苦了，她曾经也想过要抗争，但是现在她累了，不想再和命运抗争了，所以只好离开了。她说她想她已经在天国的爸爸妈妈了，虽然她早就知道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是她们从医院的走廊上领养回来的。为了报复朱俊海曾经和周蓉生了一个儿子，莫长彩一气之下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发誓一辈子不给朱俊海生孩子。
朱颜还说，她以前很恨莫小岩的绝情，也恨方宥对她的侮辱，但是当决定要离开的时候，这些恨忽然都变得不重要了，她忽然谁都不恨了，包括亲手将她遗弃的亲生父母。
朱颜说，萌萌，我们这样两个天南海北的两个人能够相遇，很不容易，所以，在我死后，尽快用我的心脏做换心手术吧。我偷偷地去医院查过了，我们俩配型完全成功。医生告诉我，这种结果只可能存在于具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之中。萌萌，原谅我不知道该叫你妹妹还是该叫你姐姐，但是，我想做你的姐姐。这就当是姐姐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萌萌，一定要带着姐姐的心脏快乐地活下去。你就是姐姐生命的延续。
桑宛凝微微闭了闭眼睛，否则她不知道她的泪水会不会因为这样水草般缠绕着她的记忆而汹涌而出，当着眼前这个也在她的报复名单中的人。
“小颜，我知道你气我，在你来港城找我的那段日子里吃了很多的苦，我却一无所知。但是，小颜，我现在想补偿你！”望着桑宛凝难以完全掩饰住痛苦的脸，莫小岩忽然叹了口气，累极了似的，抬手支住了额头。
“补？嗬，怎么补？这世上有补牙的补锅的，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补记忆的！莫小岩，别在这里信口开河了，记忆要是缺了口，就只能由它烂下去了！”桑宛凝冷笑，莫小岩错愕的表情让桑宛凝的心里充满了解恨的快感。
“小颜？”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桑宛凝，好半天才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奇怪地看着桑宛凝。
“看什么？说不出话来了吧？”桑宛凝解气地冷哼一声，恨恨地瞪着他。
“小颜，桑宛凝怎么觉得你变了好多了，以前的你没有这样的，这样的-”仿佛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语来表达他内心里的惶惑，莫小岩的话戛然而止，只是微微侧着脑袋，像是在收听他和朱颜之间那些呼啸而过的岁月。
“没有这样的尖牙利齿，是吧？”桑宛凝替他补全了他没有说完的话，然后在他再一次抬起头看定她的时候，抬起手阻止了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想法，“莫小岩，算了吧，我们都放过彼此吧，那样，至少我还会谢谢你的仁慈。那些被我们弄丢了的东西，已经回不来了。”
桑宛凝头也不回地下了天桥，这次，莫小岩没有追上来。桑宛凝走出很远，在天桥下王府井大大的玻璃橱窗上，看到了莫小岩默立桥头的影子。
他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桑宛凝的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冷笑。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被他降服了一半。这个曾经背叛过她妹妹的男人，她会用她的方式让他受到惩罚，尝尝撕心裂肺后心如死灰的痛。
回到方宥家，桑宛凝把从一个挑木桶卖花卉的老头那买来的文竹放到阳台，刚放好，就听到方宥开门进来了。
桑宛凝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转身径直进了房门。
事实上，从那天那个夏晨来过之后，桑宛凝们就一直在打冷战。那个气质张扬的小夏名字叫夏晨，是桑宛凝无意间在方宥和她通电话的时候知道的。他们经常通电话，好像每天在一起工作的十几个小时都不能让他们讲完想讲给对方听的话一样，还得在下了班之后，继续讲。
每次，方宥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呵呵笑着和电话那头的夏晨聊得没完没了的时候，桑宛凝都恨不得冲出去抢过他手里的手机，从六楼扔出去。桑宛凝从来没有看见过方宥那样子笑得开心地和一个人说话。
桑宛凝正在房间里试穿刚买回来的衣服，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桑宛凝从来没有反锁门的习惯，因为知道方宥绝对不可能主动来找她，而家里又不会来其他人。
可是，今天方宥却这样一声不吭地推开了桑宛凝的房门，这让桑宛凝措手不及。
“啊！你干什么？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桑宛凝随便从衣橱里扯了件外套罩在身上，一跳跳到**，钻进了被窝里。
“小颜，我们谈谈吧！”方宥的脸上，最初尴尬的表情一闪，却在桑宛凝爬进被子里之后，消失殆尽。唇角似乎还有一抹笑滑过。
“有什么好谈的？你和你的那位夏宝贝去谈呀，我可没什么和你好谈的！”他暧昧地叫夏晨夏宝贝的事，桑宛凝一直耿耿于怀。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虽然桑宛凝已经在井弯子小区租下了莫枭对面那栋楼的一个房间，但是还没有彻底从方宥家搬出去，方宥不理桑宛凝恶劣的态度，倚在门上，淡淡地问。
“你管我！-四号，房东说要四号才能从北京赶回来签合同。”桑宛凝忽然改了口，因为忽然想到就要离开了，还这样斤斤计较，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更何况，她要的不仅仅只是让这个曾经对她的妹妹做过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男人心里添一点点堵，她要放长线钓大鱼，她要让他细水长流似地痛苦。
“四号？今天是一号，那还有三天。”方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一个皮箱而已。”
“那，要我去送你吗？”
“不要。”桑宛凝忽然就生了气，回答地斩钉截铁，甚至为了气他，桑宛凝又加了句，“有人会去送我。”
哼！居然一句挽留的话都不曾说，只怕是早就盼着她桑宛凝空出地方来，好让给那个夏晨住进来了吧！
“哦？是他吗？”方宥显然很意外，夹在指间的烟甚至抖了抖，差点掉到地上，“那我就放心了。”
“还有什么事吗？”片刻的沉默之后，桑宛凝问像是陷入了长久的发呆，失去了意识的方宥。
“没-----没什么。”他被桑宛凝惊醒，讷讷地回答了一句，转身就走。
过了一会儿，桑宛凝听到门极轻极轻地响了一下。
桑宛凝知道，他又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桑宛凝的眼泪很快的留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了妹妹朱颜，她一定也是曾经沦陷在过这个男人这样的眼神之中的吧。妹妹，你放心，带着你的心脏的姐姐，一定会将所有人亏欠你的都要回来的。
莫小岩是在龙城争霸赛结束后的当天晚上找到桑宛凝的，那个时候，桑宛凝正在阳台的一角监视莫枭。自从上次在小区里遇见过一次之后，为了不打草惊蛇，桑宛凝没有再次主动去接近莫枭，而是将突破方向放在了并没有去美国的莫小岩身上。
桑宛凝不知道他是神通广大地从哪里找到了她的手机号码，总归事实是他一个电话打过来，电话那头的语气很不容置疑。
“小秧，你现在马上来木夜酒吧，桑宛凝在这里等你。”
不管因为朱颜，还是因为她现在作为一名警察的身份，她都应该去赴这个约定。
在接到莫小岩的电话十分钟后，桑宛凝出现在了港城最大的夜店，木夜酒吧里。
闪烁的霓虹灯摇晃着空虚与萎靡的气息，嘈杂的摇滚乐掩饰得了寂寞，却取代不了寂寞。
莫小岩斜斜地坐在酒吧里面靠近舞池的地方，白衬衣，牛仔裤，长长的刘海湿漉漉地搭在光洁的额头上，表情落寞而委屈，像是一个刚挨了妈妈骂的小孩。
在那一瞬间，桑宛凝几乎没有认出他来。难怪会让小颜那样无法忘记，甚至一路追寻到港城，的确是张能够俘获无数纯情少女之心的脸哪。桑宛凝唇角冷冷地一扬。
“莫小岩。”桑宛凝绕过几个打扮妖娆而性感的女人，径直走到他面前坐下，“找我来有什么事？不是告诉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的吗？”
“嗬-----”莫小岩本来望着手里的高脚酒杯在发呆，见桑宛凝来了，眼睛里忽然浮上一层笑意，看着桑宛凝爽朗地咧嘴笑了，“小颜，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要是真的不想看到我，今天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我不到这里来的打算？”桑宛凝端起面前的高脚酒杯，眯着一只眼睛看了看里面鲜红的**，豪情地一饮而尽，“废话少说，我还有事呢，我不像你，我每天都得看着我那个水果摊，才有口饭吃，哪里像你，过得这样潇洒，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可要走了。”
桑宛凝起身就要走，手臂却却莫小岩一把抓住了。
“小颜，做我女朋友吧！”有那么一瞬间，桑宛凝真的怀疑是桑宛凝的听觉出现了问题，然而，一回头，便碰上了莫小岩深情而认真的眼光，“没错，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你今天晚上不到这里来，那么我以后永远都不再打扰你和他-----我知道你现在住在一个警察家里--如果，你今天晚上到这里来了，那么，我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了！再也再也不会了！”
“莫，莫小岩，你脑子还是清醒的吧，没发烧吧？”桑宛凝愣了愣，抬手摸摸莫小岩的额头，不烫，温度正常，可是他怎么会说出这种不经过大脑思考就蹦出来的话呢，心里冷笑一声，“我做你女朋友？那那个秦娇娇怎么办，往哪里摆？莫小岩，我说你和秦娇娇分手了吗？”
“小颜，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样-----只要你答应我，我现在就可以给她打电话，当面把话说清楚。”莫小岩说着就要从裤兜里拿手机出来，看了看桑宛凝的表情，颓然地坐了下去，“小颜，也许你不会相信我，但是我还是要说。以前，我真的不是很确定，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把你当成一个女人来爱，还是仅仅只是把你当成一个童年时代的小妹妹喜欢而已，但是自从上次在南门口见了你一面之后，我终于发现，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小颜，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我赢了港城拳王争霸赛，我终于成为港城真正的拳王了，这是我一直做梦都想实现的事情，可是当今天晚上我捧着那个沉甸甸的奖杯，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地一片人海时，心里却忽然拼命地难过。真心为我祝福的人不在，得到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莫小岩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把脸深埋进臂弯里，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桑宛凝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晶晶亮的东西----原来，他低下头去那么久，是在，哭。
书上说，如果一个男人因为你而掉眼泪，这说明这个男人是真的把你爱到骨髓里去了。
只可惜，她的妹妹，那个本该亲耳听到这些话的人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莫小岩。”桑宛凝深吸一口气，平复体内翻腾的情绪，望定莫小岩期盼的眼睛，“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现在你有秦娇娇，而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秦娇娇的父亲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人做出一个决定并不难，难就难在要为它承担一系列的后果。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还是好好回去和秦娇娇过日子吧。”
莫小岩因为过分的专注甚至有片刻的失神，他怔怔地看着桑宛凝毫无表情的脸：“这是你的心里话？”
“你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你比我要更清楚秦娇娇的爸爸在港城拳击界的势力，只要他一句话，你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瞬间灰飞烟灭的。我承认，你是个对女孩子很有杀伤力的男孩，但是，我也想对你说，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也许，也许，某一天，你会发现你刚才说的那番话，说错了对象。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辈子都挽回不了了的。我现在很幸福，我也希望你幸福。”既是因为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也是因为赵明权交给她的任务，想要完成莫小岩是个关键。她得想办法让莫小岩继续留在秦娇娇身边，并且最终通过他混进岱夫组织内部收获一手犯罪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