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疑心
月光如水,落在李慕背后,他的脸几乎大半都隐没在了黑暗中,因而凤凰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瞧见他周身萦绕着一股腾腾黑气,好似煞神一般。
凤凰心中一紧,竟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李慕恍若未见,径自走到凤凰面前半步,这才收了脚步。因为位置原因,他的脸终于暴露在了月光下,却是俊颜如塑,眸光若冰,就连那微微上挑的嘴角都仿若尖刀一般锐利冷削。
他直直看了凤凰半晌,冰凉冷肃的眸光一寸一寸从凤凰潮红的脸上一路滑至红肿的唇瓣,随后闪电般突然伸手,一把钳住了凤凰的下颔,讥诮道,“逃什么,都敢做了还怕被人看?”
凤凰被他钳制得生疼,想也不想就伸脚踹在了李慕的小腿上,李慕吃痛,往后踉跄了两步,钳着凤凰的手也跟松了开来。
李慕眼睛眯了一下,脸上的嘲讽愈显,“怎么?**-荡的三公主如今也知道守节了么?”说着,他啧了一声,“就是不知道你这幅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驸马知道么?”
平日里这个时辰皇北天都是在书房处理事务的,因而李慕才不认为她如今的这幅模样和皇北天有关。
凤凰不傻,自然听出他在嘲讽自己红杏出墙。她心中气极,但又没法说她如今这幅鬼样子就是皇北天弄的,因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慕见状眸光更寒,盯着凤凰的眼神宛若尖刀一般,面上却始终挂着凉薄的嘲讽笑意,“还道你改好了,结果却还是这样水性杨花。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凤凰不想和他多说,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穿过他便径自朝花园里面走去。
却在与李慕擦肩而过的时候被一把扣住了手腕。
“大晚上的,你一定要穿的这么**在外面瞎逛么?”李慕蹙眉看着她道。
凤凰甩了一下没甩开,不由扭头看向李慕。刚刚担心皇北天追来的紧张和羞涩都已在李慕的纠缠中满满冷却,此时的她心中只剩下一片古井无波的冷淡。
她用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极慢极慢地拨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这才朝李慕似笑非笑的凉飕飕开口道,“我可以骚,但你不可以扰,所以还请慕王爷自重。”
李慕闻声只觉女子清泠泠的嗓音竟透出一股靡丽的媚意来,这让他的脸蓦地就是一红,可在反应过来凤凰话里的意思后,他的脸又是一紫,如此红了又紫,紫了又青,五彩纷呈的好不好看。
凤凰却已趁他怔忪间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就朝花园深处走去。
李慕看着她背脊挺直,傲然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头火起,此时的他又想将那个该死女人抓回来狠狠质问她为何能如此不知廉耻,又想扣住女子那纤细的不可思议的身子狠狠抹去上面的痕迹再问问她自己还能不能扰!两个念头在脑海中转来转去,心头燃烧的怒火却是益发炽烈了起来,可又无处可发。
最终他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恨恨的一甩袖子,去书房找皇北天商量要事去了。
凤凰在听到李慕离开的声音后,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今晚的李慕给她的感觉实在有些怪怪的,她虽然不知道是因何缘故,但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最好离他远远的。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细水一般的月光从高天之下流泻而下,落在影影绰绰的百花上,有种别样的静谧味道。凤凰分花拂叶一般行走于百花间,鼻尖是冷而幽的淡淡花香,这让她心头的最后一丝燥热也慢慢冷了下去。
宫中的地图还好好的在凤凰的袖子里藏着,凤凰此时却无心去看,她仰头看着天上冷眼瞧着世人的弦月,脑海中一遍遍筛选着可能给她下毒的人选。本能的,她将皇北天给排除在了外。
剩下的到底谁最有可能呢?嫣然?皇帝?抑或是柳飘?凤凰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三个人的嫌疑非常的大。
而此时被凤凰怀疑的柳飘也在怀疑她。
皇北天自凤凰的寝宫出来后便径自去了书房。倒不是他不想去找凤凰,而是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已经能将凤凰的性子看出了七八分。以他刚刚占了那么大一个便宜的情况下,自己是绝对不适合再这么快出现在凤凰的面前的,否则凤凰肯定得炸毛。到时候自己不仅丝毫落不得好,说不定刚拉近的距离还会重新出现波折。
所以还是先让凰儿冷静一下好了。
带着这样的心思,皇北天步履轻快的走进了书房。还是若平时一般,他脸上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但就是给人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
柳飘自他进来后就一直在蹙眉看他,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径自坐进自己的位置便开始拿着一份公-文发呆,那蹙起的眉头不由更紧了几分。
他等了好半晌,皇北天却始终不见回神,这让他眉头紧皱的同时,脸也跟着阴沉了下来。他定定看着皇北天,突然开口道,“我今天从李泰口中听说了一件事。”
魂游太虚的皇北天因着他的声音终于还神,抬眼看向柳飘,不解的恩了一声,“恩?”
柳飘不紧不慢的淡淡道,“听说三公主那日在猎场受惊后不肯看太医?”
皇北天点了点头,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何意,不由疑惑道,“有什么问题么?”
柳飘弯唇笑了一下,却是丝毫看不出笑意,“你还问我有什么问题,难道这件事本身不就是问题么?”
他说着又睇了皇北天一眼,补充道,“你这次又没有问为什么吧。”疑问的句子,笃定的口气。
皇北天再次微一颔首,淡淡道,“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凰儿她不过是害怕太医罢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柳飘闻言喟叹了一声,声音说不出是什么意味,“你可真是被她给迷昏了头了。”
他说罢见皇北天要开口,不用想也知道是准备辩解,他也不想听,只抢先一步丢出一个问题打断道,“三公主前段时间呕吐不止的时候也不肯看大夫吧?”
皇北天能有战神称号本就说明他不是容人小觑的人,他几乎是立时便反应过来柳飘话的意思。
“你是说凰儿在隐瞒自己的病情?”皇北天问,与此同时,他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中间堆叠而起。
“呵,”柳飘呵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你被她迷得晕头转向,这难道不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事情么?”
“可是为什么?”皇北天凝着一张脸道,“病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个问题或许有人可以来为我们解答,”柳飘笑,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冷意。他说着拍了一下手,少顷一个老嚒嚒被侍卫带了进来。
那老嚒嚒一进来就跪倒在地,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求饶道,“驸马饶命,王爷饶命,老奴再不敢乱嚼舌根了。”
柳飘没理会皇北天疑惑的眼神,淡淡朝那老嚒嚒道,“不用害怕,你只管将你之前说过的话再重新说一遍就是。”
老嚒嚒抖抖簌簌地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皇北天看了一眼柳飘,又看了一眼那害怕的好似随时会晕过去的老嚒嚒,这才凝声开口道,“飘王爷既然让你说,你直说便是。”
老嚒嚒听驸马都开口吩咐了,这才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开口道,“老奴有一个儿媳,近日刚怀上,不知是不是身子不好的缘故,反应特别的大,整日里浑身乏力,昏昏欲睡,还完全见不得荤腥。老奴因怕儿媳她身体跟不上,便偷偷给她熬点鸡汤,加到了其他素菜中,岂料不过刚端过去,儿媳便狂吐不止……”
这老嚒嚒到底干了这么多年伺候人的事,为人还是十分精明的,她并没有张口就说些什么,而是直接先从自己的儿媳妇身上说起。
而随着她的话,皇北天的脸色越来越沉,一颗本还雀跃的心也跟着一落再落。作为凤凰过了明路的驸马,他是最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和凤凰圆过房的。既然没有圆房,这怀孕一说又从何来?
老嚒嚒因为伏在地上并没有看到他的脸色,还在那里继续道,“老奴因为实在不放心有身孕的儿媳还要干活,便厚着脸皮去找管家,准备给儿媳请个长假。在去找管家的路上我正好看到三公主,因老奴是腌渍人,怕污了三公主的眼,便避在了一旁。却恰见三公主在与一个丫头擦肩而过时突然狂吐不止,那丫头吓得当场摔了手中的托盘,饭菜洒了一地,满满当当都是些荤腥。老奴瞧着那吓得满脸煞白的丫头委实可怜,事后就和那丫头搭了几句话。在听说三公主最近不喜荤腥,偏爱酸爽的素菜,还整日里昏昏欲睡时,便多嘴说了一句,那岂不是和我那怀孕的儿媳妇一样?”
老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直说的口干舌燥,却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她不由偷眼朝上面瞧了一眼,却骇得差点惊叫出声。
只见端坐上首的皇北天一张俊颜上满是阴霾,因死死咬着牙,两腮的肌肉紧紧绷起,额头上有青筋突突突的直跳。
凤凰在花园中逛了一会便回去了,夜里温度低,她如今还怀有身孕,就算为了孩子也由不得她自己任性。回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凤凰便早早上了床。许是因为之前耗费了太多精力,不过刚沾上枕头,困意便一阵阵席卷而来。
正睡得香甜,忽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她的脸。
凤凰此时虽已困得不行,但那手仿若冰块一般,实在是太寒凉了。凤凰于睡梦中被冻得哆嗦了一下,意识也跟着生生被唤醒了几分。
“滚开!”凤凰嘟囔了一声,甚至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便已恼火的伸手打去。
“啪——”一声脆响。
之后再无声响。
凤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的丝毫落不进天光的幽深眼眸。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没好气的迷糊道,“我现在困得要死,没精神跟你闹,要么你上来睡,要么你出去。”说罢身子朝床里头一滚,便又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了。
皇北天站在床边看了凤凰良久,这才慢慢脱了袍子上了床。伸手一拉,便将凤凰卷入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