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外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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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芸子”(3)

“可是少爷……“唐庆还想申辩却被沈哲挥了下手,打断了。

唐庆见状立马改容换色收起了严肃的表情,换上的一副嘴脸上多了几分熟工的油滑,伺候人的事情唐庆从小就在干,虽然现在眼前的这位少爷和从前他认识的那个大相径庭,不过他仍然应付的来,一见到他的主子方才的神情,唐庆就立刻明白了沈哲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沈哲看见唐庆的样子,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但却又怕他哪根筋不对又来教导他这个时代的官场潜规则,便想找个理由先出去一下,于是道:“这雨越下越大了,我去把狗牵进来。”

唐庆闻言立刻满脸堆笑,将沈哲拦下谄笑:“这等杂事怎么能劳烦少爷亲自动手,小的去就行了。”

沈哲停住脚步,没说话,只是轻笑了一下看向唐庆,满眼都是“你今天头是不是撞树上了”的疑问。

唐庆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迅速向后退了两步,头点的和鸡啄米一样,连声道:“小的糊涂,小的糊涂。”

沈哲也没理他,自顾自拿起门旁边儿立着的油伞就出了厅堂,或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黑色铁门边上的一团隐藏在夜色里的影子动了一下,黑暗中顿时出现了两个棕红色的亮点儿,沈哲看见笑了笑,想那个身影招了招手,身影立刻立了起来,向前跑了两步,又被脖子上的铁链给拽住了,只得腾空两个前爪朝前方不停地乱抓,还伴随着锁链和铁门摩擦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那是一只纯种的德国牧羊犬,体形健硕,比一般成年的德国牧羊犬要打上一圈,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证明了它良好的身体素质,四条腿尤其粗壮有力,四脚撑地站着的时候像一匹小马。

这只狗沈哲养了两个月,但据他先前的主人——普鲁士驻华公使说的年龄应该是两岁左右,出生在法国巴黎,也就是普法战争中法普鲁士取胜的时候,因此以同法兰西签订合约的地点——“凡尔赛”给它命名,永远纪念这次普鲁士的荣耀。

两个月前,沈哲因为公事去拜访普鲁士公使,这只狗就一直在他左右跟着,连和普鲁士公使的交谈期间,它也果断地背弃了它的主人,自始至终紧紧贴在沈哲的脚边趴着。

这一情况让普鲁士公使大为惊奇,狗一向是很忠心的,至于德国牧羊犬更是容易训练的犬种,还被普鲁士军方用来进行边防的巡视,而这条“凡尔赛”也的确接受过他的主人较为专业的训练,据普鲁士公使说,凡尔赛一直对陌生人充满警惕,此时不知是为什么会对沈哲这个异族人有特殊的好感,遂认为这就是上帝的安排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缘分,将凡尔赛转送给了沈哲,沈哲这边也却之不恭收下了。

本来以为,自己和凡尔赛好歹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期,没想到凡尔赛很是配合,到了新的环境一点不适的征兆也没有,很快的适应了自己的新家,和家里的仆役、用人都相处融洽,至少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误伤的情况,不过有一点奇怪,不咬归不咬,和气归和气,但是除了沈哲之外的任何人,谁也不能碰它,谁也别想牵动得了它的那条狗链子。

以至于出于保险起见,沈哲往往还是要那根锁链把他拴着,尤其是放在门口的时候,免得伤着经过的路人,毕竟这个年代也没有狂犬疫苗,被狗咬一口可大可小,要是真的点儿背连性命都要搭进去。

“hey,boy。”沈哲解开拴在铁门上的锁链,在自己的手上缠了两道,另一只手揉了揉凡尔赛的有些潮湿的脑袋,命令道:“go!”

然后就自顾自往前走,走出了两三米,却感觉缠着手上的锁链猛地一紧,好像是被什么扯住了,再回头看,却见跟自己一直都有很好默契的爱犬马尔塞并没有跟他的行动保持一致,仍然站在原地,尾巴轻微地晃动着,头却偏着似乎在向门外看。

沈哲草草往门外瞥了一眼,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雨比刚才还要大了许多,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似乎是已经变成了冰雹,两粒冰粒子借着风势灌入了回廊打在他的脸上,刀割一样。

沈哲皱了一下眉头,将手中的锁链拽了拽,又用有些严厉的语气唤了一声:“凡尔赛。”

凡尔赛闻声耳朵动了一下,转头看向沈哲的方向却很快又将头转了回去,还发出了低声的呜咽。

沈哲无奈地摇了摇头向门口走过去,依凡尔赛这反映来看好像门口真有什么东西,大概是他刚才那个角度正好看不见,亦或许是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这些通灵的动物才看得见的,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得去看看清楚究竟是活物还是鬼。

沈哲走近,向外面张望之余还不忘用拳头在凡尔赛的头上捣了两下作为它不服从命令的惩罚。

外面仍然是漆黑的一片,好在沈哲这个时候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才看清自己的正门正对着的街道上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女子的身影,那人的姿势似乎是被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绊倒一般,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头低着,下巴几乎抵在了胸口。

沈哲打开铁门走了过去,区区几步路,他走得都很小心,他虽然来京城还不到一年,但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这位少年得志的少壮派树敌甚众,朝野上下想要取他首级的人大概也不在少数,不过好在这样一些人都是没这个本事和狠心的书生文人,但这并不代表沈哲作为当事人可以完全地放下心来高枕无忧。

借着这几步路的光景,沈哲一边将拽着凡尔赛脖子上那根锁链的手转移到了一直跟随着他的那把做新型的火枪上,一边借机打量这个女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渐渐发现有些奇怪。

如果说这是一个流亡到京城的难民,她的衣着也过于体面前卫,虽然是赤着脚的,但是脚周边那些红印很明显是先前穿西洋式的高跟鞋给磨出来的。

但是如果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断不会此时出现在这里,就算是要跟自己的情郎私奔,至少她的身边也该有那个情郎才对,

而她那身体面的衣着似乎也有点不对劲儿,现在京城里虽然有一些模仿西洋穿着的风气,但是所模仿的皆是英法的装束,尤其是在京城里,尤以英国维多利亚的服饰风格为盛,而这个女人的衣着却不同于维多利亚的复杂,显得颇为轻盈简约,似乎是南欧的风格,再确切一点说应该是葡式。

沈哲的紧张心情放松了一些——如果这个女人是个刺客的话,那她的打扮未免太过于扎眼了。

“姑娘你……”沈哲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死是活,但话说到一半却不自觉地停住了,从他现在这个距离看,怎么觉得这个身影这么眼熟,肯定见过。

沈哲在这个时空里认识的女人并不多,能穿洋装的年轻女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他立刻想起了这个熟悉身影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