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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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群儒 朝堂试锋芒

ri出东方,已是早朝接近尾声的时候。朝阳灿然,透照东边丝罗纱窗,为大殿挥洒出一片耀眼晶白。晨光游移,有如明亮的白雾,隐隐约约遮掩了大殿正中的皇帝御座。

“既然——无事启奏了,众爱卿便来商讨一下与楚池谈判之事吧!”蟠龙宝座上威仪四方的男人深眸流转,沉声道:“龙编修,摄政王那边意思如何?”

垂眸颔首,双手*举过头顶,我从队伍最末闪身而出,良久才走到大殿正中,气沉丹田,朗声回应:“启禀圣上,摄政王有意求盟!”

清湛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上,久久绕梁。

“哦,求盟?众卿家有何看法?”

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暴风雨,就要开始了!

“回禀圣上,臣以为,此事还当从长计议。自楚池内乱,苍陵王授封摄政王,楚池一路扩张势力,乃至侵犯天泽边境。如今打着求盟的幌子,不知有什么虎狼之心。”

斜瞟一眼说话的人,回想昨ri云哥哥送来的势力分布名单……

四品吏部侍郎,三皇子的人先发制人了。

“可是,摄政王以荆州作为要挟,且颇有不得目的不离天泽之势,若是直接拒绝,怕是要失荆州啊……”

婉转驳回,扳回局面,这位四品刑部侍郎,是云哥哥的人。不过,关键矛盾还是没挑起,还不到我说话的时候。

“圣上,昨ri,睦南使节来京,应是请求结盟之意。如今正候在外面,等待接见。”导火索出现。

“准!”天君霸眼神中闪出一丝jing芒,我身上的肌肉为之收缩,终于,开始了吗?

“拜请圣上!”睦南使节应声而入,行了个天泽之礼,恭敬道:“在下奉睦南大王之命,前来求盟!”

方才的揣测,如今化作现实,朝上一阵窃窃私语。天君霸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那使节不慌不忙,接着说道:“为表诚心,睦南大王特为圣上献礼一件。”说罢,一扬手,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随从打开一直拖着的长盒,露出一把长弓。

一时,大殿之上响起侍卫提剑之声,气氛紧张起来。

“此弓名曰开元追月弓,是睦南振国之宝,只有王室一族以及御赐大将军才拉得开。今ri,王上遣我送来无箭之弓,意为此弓在天泽一ri,睦南绝不放箭,天下太平!与天泽之盟,百年不变!”

天下太平固然是好,但是如今却是在两种太平中做一个抉择,进退不得。

凤相接了天君霸一个眼sè,上前笑道:“承蒙睦南王上美意,天泽荣幸之至,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来使稍作休息,过些时ri再予以答复。”

不等使节发表意见,天君霸就挥手招来身边的太监,柔声道:“送来使回馆休息,务必好好款待!”

此种局面,不由得使节拒绝,目送着三位异邦人大步流星地离开,大殿上静得不可思议。

皇帝轻咳一声打破宁静,投shè来一个“说话”的眼神。凤相本已出席,便转身直接道:“臣以为,接收睦南请求,强制摄政王退兵为上策。”眸光流转,语气凌厉:“如今天下基本三分,按照实力,楚池与天泽不相上下,睦南次之。如果同意与睦南联合,除去楚池。天下二分,孰强孰弱,岂不明白?反之,天泽与楚池,必将仍有一番恶战。”

开门见山,直接指出关键,这便是当朝右丞相的作风了。

“圣上,大大不可!”李斯站出来,缓缓道:“臣以为,如今天下格局,三国鼎立,小国不成气候,本是平和之势。如今天泽正处于繁荣经济的时期,并无军事扩张的打算,如果轻易打破平衡,那么势力分配着实不可测也。不仅消灭楚池这一大国耗费太多jing力,而且,一旦楚池倒下,必然四方小国势力崛起,届时天泽正处兵困马乏之时,天下便散了!得不偿失啊!”

暗观局势,后发制人,找出弱点,各个击破。李斯擅长打反击战,这点,倒是颇像天澋曜。

“两边都不应?那么按照李大人的说法,荆州又该如何?”凤相笑起来,反唇相讥。

“继续谈判,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如此拖下去,岂不是让狼军吃光我们的粮草!”

朝上一时僵持起来,天君霸把眸光投向我,沉声发问:“龙编修一直随同招待摄政王,可有所收获?”

“在各位大人面前,臣不敢妄下断言——”转眸一笑,话虽谦和,眉目流转之间确实自信的锋芒,光彩闪耀之处,窃窃私语的众朝臣竟是满满安静下来,纷纷好奇这不容错目的绚丽神采之下,会有如何的对策。笑意渐深,气势一轮,已胜。

“臣且分析当前的形势,交予圣上定夺。”又是一句恭敬。

分析形势,是要用论据噎得你们无话可说。而定夺,当然是轮不到你们混淆视听,自有圣上!

“这位是什么官职……呃……翰林院编修?翰林院编修要给我们分析形势呢!此中微妙,还真是妙不可言啊!”席中一位谑道。众人随之一阵哄笑。

“妙不可言那是谦虚了,在下话中之玄机,怕是凡夫俗子不能体会!”抬眸笑应。

用话奚落我,让我露怯?可惜,我本非虚夸,即便再大言不惭一些也无妨!

那人被我一句凡夫俗子噎住,再多话便是自认不才了,只好认栽不语。

盈盈一笑,扫视群臣,年轻气盛的自是受了那官的前车之鉴,不再多言。老谋深算的自然不怎么放我在眼,直当看笑话,等我开口。

“在下数ri揣测摄政王之意,已出现端倪,以荆州为幌请求结盟只是第一层,为盟之后又将如何?”

“又将如何?自然是请求我天泽派兵助他攻打睦南!”

答得好!

扬眉一笑:“这位大人所言甚是。无论是同意哪一方的盟约,到头来还是一个‘助’字!‘助’则意味着我们是辅攻之军,到时候瓜分城池,只可得到小成。因此,天泽该联盟,而不是结盟!”

眸光锋利起来,我开始进入主题:“现在,不是被动接受了,而是我们开始要选择与谁联合!”

话题转到主动联合上,那便是将两国的态度搁置一边,主要考虑天泽的利益。这样一来,睦南的主动示好显不出优势,澋然的强制要挟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感觉凤相冷眸打量在身,转眸又接了李斯一眼意味深长,被他们看出来了。浅浅一笑,我继续道:“从天泽内部来看,如今大力发展经济,本是不适合征战的。天下分合,从来都是时势造就,天时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如今,天泽经济繁荣,粮草富足,却存在着潜在危机。首先,由于长久闭关发展,外部粮草水盐供应被切断,这种自给自足的经济循环一旦被jiān商打乱,后果严重。所以,治理经济的同时,务必开拓新的供应线路。”

“这样说来,据下官了解,外部粮草水盐聚集地以及沿线重要城池,大部分被摄政王扩张而掌控……”云哥哥势力小官开口,正是时候。

“楚池如此野心,不剿之,养虎为患啊!”又一人启口。

“与虎为敌或是与虎为友,不取决于虎有多强大,而取决于那一种抉择综合利益最大。”我轻哼一声,沉声道:“与睦南联合,所有粮草仅从睦南供应,这一仗必然是长久之战,我们有多少胜算?而一旦输给楚池,又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反之,与楚池联合,粮草供应通畅,战则必胜。而战胜后土地瓜分,再创造粮草线路即可。”

“而且,睦南粮草困乏,此次结盟定是冲着天泽物产丰富而来,如果当真打起来,粮草真是一大问题!”转眸递去一个笑意,这位武官,当时天澋曜的隐形势力。

“第二,”一时无有争议,我开口继续:“天泽三处水源,金水、淮河与南江,金水之源受到摄政王威胁,南江之源在于睦南,而淮河所处江南地区有大旱的预兆,一旦旱灾来临,天泽便处于无水源之困境。”

“旱灾?龙编修是不是杞人忧天了?”一个文官嘲讽道。

“江淮之处,确实有干旱迹象,也频频有禀报,庄稼欠收。”萧清远上前一拜,赤诚道。

“如此,也不至于南江干涸吧?”

“报——”小太监忽而疾步走来,启报道:“江南滦县知府急奏,江淮一带爆发罕见旱情,请求运粮运水赈灾。”

大殿之上,准时宁静。只听皇帝轻叹一声:“准了。”

微微一愣,继而浮笑,今ri之争,莫非神助?

“最后,睦南即为三国之中最弱之国,又曾与天泽有隙。今ri前来求盟,其心不可测。一旦联合灭楚,睦南难保不遭吞并,此行无依于自行死路。胆敢前来背后真正的原因,或许值得深究……”终于说完,我掠过脸sèyin沉的凤相以及看不出喜怒的李斯,直朝皇帝看去:“臣之愚见,还请圣上定夺。”

“圣上!”凤相上前道:“区区一个小官之话不足信,放眼长远,楚池留下必为祸患!”

“宰相大人如果真的觉得下官的话不足为信大可指出疏漏之处,又何必用身份说话?”冷眸相对,似有电光闪烁。

“圣上,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众口铄金,此事万不可草草处理啊!”李斯诚恳上前。

天澋曜倒是帮我争取了说服皇帝的时间,但同时,也为三皇子那边提供了商量对策的机会。

“朕看,今ri的论政便到此为止吧!朕累了,退朝!”天君霸一挥袖,深深眸光扫过我,起身离席。

“龙编修还真是不容小觑啊!”众朝官纷纷散朝,凤相走到我身边时冷冷甩下一句。

目送他官步离开,耳边传来清远温和的声音:“龙兄。”

转眸,微微一笑:“清远。”

“龙兄今ri朝堂上的表现真是jing彩,清远好生佩服!”

淡笑不语,其实早已薄汗沁身。

清远可知,今ri朝堂之上的论证,我思虑了三ri之久。每句话语,昨晚都练了不下十遍。各位朝官的xing格,辩论特sè,我也有通宵研习。就连这配合,也是提前心中有数。

唯一一个变故,就是旱灾之事成真。靠着这个运气,才勉强平手。

而这,已经是我所预料到最好的结局了。

“但是,龙兄得罪了凤相,怕是……”转眸,迎上清远担忧的神sè,心中一阵温暖。

“清远放心,我行事一向小心。”

“龙兄也放心,清远,力所能及,一定护你周全。”

又是一笑,却带着酸涩。清远你,反而是比较让人担忧才是啊……

“龙编修请留步,圣上有请。”忽而一个小太监行至身边,禀道。

皇上找我?

点点头,我话别清远,随那小太监来到御花园,远远看到皇帝在柳木桌几前写着什么。

“参见陛下。”走上近前,垂眸一拜。

“恩,龙编修,来,为朕磨墨。”微愣,还是依言上前,抬手磨墨。眼角瞥到皇帝书写的东西,又是一愣,竟是派人去江淮赈灾的圣旨。

“如果没记错的话,龙编修是金科进士吧?”

“回圣上,正是。”

“身为三甲之一,却屈居翰林院,任命小小编修,龙编修可有埋怨?”

“臣不敢。”

“龙编修果然是锋芒难掩之人啊!”

皇帝是在提醒我,今ri锋芒过胜了?

手上微微一滞,只听皇帝温言道:“江淮旱灾,急需钱粮,龙编修可愿担任这运送人选?”

我?

可是……如今事情还没办完……

“谢圣上器重,臣荣幸。然圣上交代的事臣尚未完成,怎好中途卸甲?”

“如此,龙编修便……好自为之吧!”

天君霸迅速在纸上写下萧清远三个字,抬眸看我,犀利的眸光看得我脊背发凉:“龙编修任重而道远,回去休息吧。”

“微臣告退。”举手一拜,正yu退身,只听皇帝语气一颤:“且慢!”

“圣上还有何指示?”

“你……”天君霸的语调忽而很不对劲:“腕上的珠串从何而来?”

珠串?

转眸看着左腕上的白玉珠串,眉头紧锁。

澋然送的珠串,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回圣上,是他人所赠。”

“何人?”

眉头锁得更紧,这个天君霸,怎么如此异常?这要我如何回答才好?

索xing,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好了,心一横,我沉声道:“是臣的亲人所赠。”

“亲人?!”手腕一痛,竟然被天君霸扼住:“什么亲人?现在何处?”

“圣上……”被他吓了一跳,我愣怔道:“是臣的远方亲戚,已经去世了……”

似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天君霸缓过神来,颓然倒在椅子上,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皱眉一拜,我疾步离开。

心中泛起丝丝疑问,这个皇帝,为何是这副惊喜而又失落的样子?

翰林院中,公务处理完毕,已是夜晚。

“大人,在下奉六殿下之命为您掌灯。”

才刚出门,便又来了个陌生小厮,心中一片恼怒,怎么又来了一个?

“我已经有了掌灯之人了。”转眸,指指原来那个掌灯小厮。

“六殿下嘱咐,务必为大人掌灯到府宅,否则,提头来见。请大人开恩。”

轻轻一叹,只得点点头,可真有你的,天澋曜!

带着两个累赘一路前行,走到宫中偏僻处,忽觉气流变化,闪身之际,原先那个小厮已经被暗器戳入喉咙,死了。

怎么?

微怔之间,后来的小厮竟是身手敏捷地挡在我身前。

眉头锁住,报复的脚步,竟是追随的如此之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