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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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状元 自此如宦海

chun将暮,花向晚。

科举落幕,举子登第,天华京上下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天子钦点,唱名赐弟;殿头赐宴,东风著意琼林;跨马游街,花繁莺巧,夹道相迎,九街人,尽道苍生福。争拥入,状元局。

五子登科,状元及第,成了天泽街头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这位新科状元,容sè出众,才华横溢,被皇上赞誉:“卿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

城郊小院,亦是chunsè深深。chun风贺喜无言语,排比花枝满杏园。

“足蹑云梯,手攀仙桂,姓名高挂登科记。马前喝道状元来,金鞍玉勒成行缀。”沁口樱花茶,水眸澜澜,软软一瞥锦衣华服的萧清远,含笑侃道:“宴罢琼林,醉游花市,此时方显平生态。修书速报凤楼人,这回好个风流婿!”

“咳咳咳咳……”风流婿三字一出,萧清远被茶水呛到,一阵猛咳,面sè绯红道:“龙兄说笑了……要说风流,也是龙兄,殿试对答如流,真知灼见,在下惭愧。”

“恩~惭愧?”放下茶盏,我兴味十足地打量着颇显促狭的萧清远,笑开:“相比清远这桂枝、片玉,我可是……”

“策问满分,殿试jing彩,其他经传史书一塌糊涂……真乃多年难得一见之怪才!逢我天泽正值用人之秋,遂不拘一格降人才,破格录取龙漓澈为进士,官赐翰林院编修……”婉转一声,有如唱和,斜倚杏树的天澋曜邪邪笑开:“翰林院编修……还真是芝麻小官呢!”

冷瞠他一眼,随手捡了一颗葡萄入口,甚酸。

“翰林院啊,虽说是个清水衙门,但经传史书,应有尽有,内有乾坤。父皇如此安排,定是想要龙公子多多研习才是。”天澋曜媚眼完成小桥,笑盈盈地分析。

翰林院专门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事宜。翰林院的学士也通常都是天泽数一数二的文学家,但是他们参与的绝不仅仅是文书工作,更是参政议政的主力之一。

虽说我只是担任翰林院里小小的官吏,不甚风光。但是奏折和诏书却是我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可以说更深入地掌握了权势的脉络,政治的骨骼。反而看得更远,更深刻。

天澋曜,这样的身份,到底是皇帝无心为之,还是你从中布局呢?

“清远啊,虽说状元之名已封,却迟迟未授予官职,是不是等得颇为心焦了?”天澋曜懒懒扬眉,语气里转出捉摸不定的调子。

“虽说皇上自有定夺,清远还是难免疑惑……”

转眸看一眼笑意深深的天澋曜,心生疑窦,萧清远这边,他又要如何安置呢?

萧清远是李斯的关门弟子这件事,朝廷上无人知晓。而天澋曜也完全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的意思。萧清远聪明,自然也是对此缄口不提。只是如此一来,没有靠山的状元爷,一则成为众势力争抢的肥肉,纷纷拉结;二则成为众人排挤的对象,无立锥之地。

天澋曜如此设局,莫不是要试试这个状元,轻易便被排挤掉的人,他天澋曜要来何用!而萧清远如若通过了这个考验,那么便放他择木而栖。

可是,他何以如此自信,这匹良驹就非要选择他这个伯乐不可呢?

“慎重。”天澋曜抬眸轻轻回答萧清远的问题:“这二字,值千金啊!清远可要好自为之……”

慎重?

轻轻一叹,是了是了,上头大人教诲,翰林院中无小事,无小事啊。

整理书库,修订文书,校对诏书草案,奏折分类……还真是事无巨细!

只是,那些有价值的奏折纷纷加密直接送入军机处,再不然就是呈交皇帝亲启,根本过不了翰林院的手。

唉……再是一叹。

小处着眼,小处着眼,这些杂事琐事里同样暗藏玄机。

指尖停留在奏折上,滁州暴乱,民不为安,无处不抢,无ri不杀……

抬眸,锁眉。

滁州?

好像是个边陲小城,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又办事不利,也难怪世风ri下,人人自危。

心思一转,我取一薄纸,一行逍遥体顷刻划出——yu治乱,先立秩序也,细谨为重。

再看,南江赤cháo,私以为乃大旱之征兆,禀上恳请预先堤防……

提笔点红,以示标注。

再看……

提写对策,标示重点,分门别类,再按照轻重缓急排序。意兴颇浓地整理奏折,不知不觉间,夜已深。

“漓澈,漓澈……”

是谁的呢喃扰我清梦?

“嗯……”迷糊一应,只觉软软的指尖揉上我的眉心,辗转。

长睫微颤,水眸迷离:“殿下?”

烛火摇曳下,天澋曜暖玉般的面容泛着微光,说不出的柔和。他轻轻一笑,言语中竟是带着些宠溺:“漓澈倒是拼命的很啊……”

睡着了么?

蹙眉起身,啪嗒——妖红sè的长衣滑落地上。

他的?

伸手yu捡起长衣,却触及他伸来的指尖,冰凉。怔然缩手,头上传来一阵邪魅的碎笑。

“如此细心的整理奏折,看来漓澈等得心焦了呢?”

抬眸迎上他笑意甚浓的桃花眼,清淡道:“敢问,身处此地,漓澈可以帮殿下做什么事?”

“果真急了~”天澋曜盈盈笑起来,指尖依次点过奏章:“钱、粮、盐、水、天灾、**……经济命脉在此,百姓安危在此,天泽之本在此;任免、举荐、人事变迁、提案、建议、章程制定……朝廷势力构架在此,政策走向在此,为政之源在此。漓澈,在这样的地方,岂会没事做?”

“地利占尽,但缺天时,但缺人和。”冷眸迎上,我字字清湛:“人微言轻,见地再深,也是枉然。殿下将我留在这里,漓澈便只是智囊;若可腾空,漓澈便可做喉舌。然,睿智如殿下,岂会缺智囊?”

“好一个智囊与喉舌!”天澋曜眸光灼灼,笑道:“漓澈莫急,父王留你在此,一是对你的能力尚表怀疑,二是看不清你是谁的人。以你的才智,缺少的只是机会而已。而且……你也开始为自己制造机会了?”天澋曜笑意更深,眸子中的火焰似要吞噬外物一般:“但还不够。明ri,长卿会来,带一个大机会给你。”

“第一解决了,第二呢?”我沉静看着天澋曜:“殿下要我做谁的人?”

“漓澈这么问,不想做我的人吗?”

陷阱!

浅浅一笑,水眸清亮:“殿下若真想如此,又何必大费周章,让我以进士身份入朝,从头做起!”

“漓澈,我要你做父皇的人,获取他的信任。”

“哪种信任?”

“交心信任。”

“我明白了。”

“甚难。”

“我知道。”抬眸对上他灼热的眸子,钩唇:“但非不可为之。”

夜,已深。

此路,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