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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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不尽 句句尽珠玑(下)

重云蔽ri,光影惨淡。凉风扫过,心硬若冰。

长时间的跪姿,双腿已没了知觉,细密的汗珠碎碎滴落,地上的水迹干了又湿。

嘴角微抽,泛上一丝苦笑。执念,何苦?

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做一件自私的事,明知不应为而为之,是错,是罪,还是无情呢?

勘不破,劝不住,任谁也阻止不了。有些事,在那个血sè漫天的下午就注定了,义无反顾,既不回头,又何必在乎对错……

“爹爹,妹妹都跪了一天了,爹爹也真狠心!”瑰菱的怨怪若有若无的飘来,一道深沉的凝望,死死刻入背脊。

“好你个死老头!”扔下一句埋怨,凌乱的脚步渐近,瑰菱楚楚杏眼就在眼前。“算了,爹爹不会教你的。”杏眼流波,似要溢出水来。“咱们偷学!爹爹总要练功的,我有经验!”柔语规劝不成,她又动邪念。“苑清莳!”终于恼了,我闭目抿口,不言。

“好你个驴脾气!怎么都不听劝是吧!菱姐姐我陪你!”扑通一声,又跪一人。

我轻叹一声,“姐姐这又何苦……”手上忽而一暖,紧紧被握住,瑰菱杏眼流光,邪邪睥来,“偷学不容易啊,既要收徒,收一个是收,收两个也是收嘛!”话到后半,声音刻意一扬。

风起,我一口气叹在心上。

“莳儿,你进来。”忽而竹帘卷起,一个青黑sè的身影一闪而逝。

深吸一口气,我撑着发麻的双腿疾步跟了进去。

“爹是怎么了,从没见他这么正经……难道……邪魔附身了!”窗外,瑰菱咋呼得真切。

窗内,青烟缭绕。

“菱儿这死丫头……”大叔背对着我,吸了一口烟,语气缓和了一下:“你学武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任人宰割,为了不成为负累,为了可以保护自己爱的人。”

大叔转过身,眼神异常严肃:“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学武是为了抵御,绝非伤害。”

我点点头,大叔又吸了一口烟:“莳儿,从我看到你左肩的伤开始,我便知道你是我的一笔孽债,你背负的东西太多,我用了八年也化解不了。我可以答应传你武功,但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有些不适应大叔忽而的正经,我片刻的怔忡,继而转出一个淡笑:“爹爹请说。”

“第一,可杀不可虐。”大叔沉沉打量着我,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打人的时候,手是会痛的,越**,便会越痛。杀戮是罪,到头来都要自己承担,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似不需要我回答,大叔继续着:“第二,可以仇杀,但要宽恕死者。”

“爹……”

大叔抬手制止了我的反驳:“莳儿,死者已矣,一切都会了结。剩下的只有你自己与自己的斗争,真正的勇敢,不是麻木,是当别人伤害你时体谅他们的苦处,是尝试着原谅。”

“好,我答应你,尽力而为。”我再次点点头。

大叔嗯了一声,又是一声长叹:“有些事勉强不了,尽力就好……”说着,浑浊的眼深深的望着我,有叹有怜,就好像真正的父亲:“莳儿啊,守着不能回去的过去,不如守护当下。不要把生命的意义建筑在别人身上,毕竟活下去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第三个要求,也是爹对你的希望,莳儿,你活的太累了……”

大叔的眼眸有如明镜,径自将一簇阳光映shè到我的心里。温暖如消融的雪水潺潺而过。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从决定救我的那一天开始,从答应做我爹那一刻开始,从那个复杂而不忍的对视开始。所以他叫我释儿,所以他要求住在江心小筑,所以他阻止我去云府……他渡船八年,渡的又岂止是船?

眼眶发烫,我抿唇仰头,忍住情绪。

“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我只教你三个月就离开,练不练得成看你造化了!”

“爹,你又是何苦?”

“呵呵~~~”苑大叔恢复了熟悉的嬉皮笑脸:“我就说嘛~我们家莳儿又聪明又重感情~拿学武当幌子,也是为了留住我吧!”

“去留随便你,腿长在爹身上,我又管不了。”干巴巴的应了一句,我转身就走。

“哈哈……被看穿了就跑?莳儿不乖哦……不过莳儿啊,我非走不可的道理你什么时候才能感同身受啊……”

我微愣,回首。

大叔缓缓绽放一个恬静的笑,似是交谈又似是自语:“恩,为了我要守护的东西,非走不可呦……”说着,望向窗外的满眼苍翠,良久:“今年的桃花酿也差不多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