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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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 烟雨任平生

长满修竹的庭院里,一蓝一红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追逐着。

“哥哥,等等云熙啊!”

后面的小女孩不过三四岁,粉扑扑的小脸儿似粉团捏的。此时正nǎi声nǎi气的喊着前面的蓝衣少年。女孩儿小小的影子映在黄墙上,一跳一跳的越过一个大大的佛字。忽然咚的一声小粉团拍在了地上,哇的哭了起来。

前面的蓝衣少年急忙跑过来扶起她,明明一脸担忧还在嘴硬:“女孩子就是麻烦!别哭了!丑死了!”

闻言,小粉团哭得更厉害了。

少年搔搔头,一副不安的窘样,继续说道:“那我勉强带你玩将军打仗好了!”

小粉团摇摇头继续哭着。

少年手足无措傻立在一边,已经没了办法。

“小姐!”从远处跑来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呀,怎么哭啦!行啦行啦,你看红玉这是什么?”

小粉团隔着水盈盈的睫毛瞥了一眼红玉的手掌,原来是饴糖。

红玉向她嘴里塞了一块问道:“甜吗?”

“恩!”小粉团终于破涕为笑。

红玉笑咪咪的抹干她的泪痕,拍打净沾满青草的衣服,皎洁的一笑:“小姐,想不想吃糖醋鱼?”

小粉团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头点成鸡啄米。

“都是那个臭和尚!就算小姐有仙缘也没有他这样的!硬把小姐留在寺里,还强迫小姐吃素……小姐可是长身体的时候呢!成天吃素还不要吃坏了,又不是他养的兔子……我说啊,那老家伙还是出家人呢,一点良心都没有……”微微皱眉,红玉挑眉道:“小姐不要拽我,就是你善良,才被那秃驴欺负……少爷?你怎么也这样看着我?我脸上粘着脏东西吗?你指什么……后面?后面怎么了……”

“施主可是在说老衲?”

“无涯大师……”

和尚缓步上前,从容擦肩窘迫的红玉,停到小粉团身前,嶙峋的指尖捉住白嫩的手腕。

“恩……”和尚微微颔首:“云熙不喜欢素斋吗?”

“没事的,虽然清淡,可是师父不是说能治病吗?云熙想快些好起来,快些回家!”

“恩。”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锁片,亲自戴在小粉团颈上,淡然道:“此玉名曰回暖,乃灵物。戴着它,云熙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了。莫要贪凉就好。”

……

我猛地睁开眼睛,依然是柴房,轻轻叹了口气,一样是戴着玉锁睡觉,为什么我醒来还在这里!

晦暗的柴房里众人还在熟睡。残存的梦境环绕在脑海,引来阵阵疼痛,梦里这玉锁也出现了,好像在暗示我和龙云熙有什么牵绊……抬起手,想揉揉沉重的头,却触及到粗糙的麻布。

差点忘记,昨晚我是受了伤的。

昨夜大人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又差大夫检查了我的伤势,我们便又回到这柴房,等候发落。

经历的昨夜的变故,我深深明白了自己的弱小。弱小的连一个受了伤的瞎子都杀不了,连一个柔弱蠢顿的女子都照看不好。而招致麻烦的,恰恰又是我的冷傲,我的轻狂。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龙漓澈,这里是封建王朝,你不过是一个流犯,为了回去,你必须克制。

“小姐?”

我的思绪被一声虚弱的呼喊打断,红玉支起身子,帮我理了理碎发,担忧道:“小姐做噩梦了?”红玉本是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层雾霭,里面却不仅仅是担忧。

“是好梦。”我对她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刻意的欢快:“梦里有哥哥,还有红玉给我饴糖。”

只是,那个活泼得有些狡黠的红玉已经回不来了吧。

“红玉记得的。那次从波若寺回来,整整一天,少爷都跟在我后面,呵呵……我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要饴糖,可他偏偏憋着不说。我们少爷,总是这样别扭,想要什么从不直接说,喜欢也非要不说喜欢……”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红玉竟笑了,那个笑,温暖而遥远,好似一朵静静绽放的昙花,让人那样的想留住。

“我小时候生的什么病非要去寺庙不可?”我随意继续着这个话题,只希望她眼中的快乐能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仿佛这样我的心便不会那么重。

“小姐忘了么?小姐出生在边城蛟泽,那里天寒湿冷,小姐从小就换了严重的寒症,城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突然有一天,来了个大和尚,说他可医治小姐,但必须要小姐上山参禅五年。当时老爷、夫人很舍不得,毕竟小姐是龙家唯一的女儿,而且小姐的出生还带来了久违的凯旋之音……”红玉说着,忽然握住我的手,凉凉的触感让我不禁一抖。她眼中的昙花凋零,换成坚定:“大和尚说过小姐是天降贵人!如此珍贵的小姐,值得红玉用生命保护。”

“红玉……”愣愣的望着她,我不知该说什么好。用生命保护吗?我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承诺,即便是诺,也只许给我一生一世而已。

“快起来,该上路了!”

门外官兵呼喝起来,柴门吱呀敞开,绵雨哗哗的呜咽聚成细密的雨帘。所有人鱼贯着钻进那雨帘,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晴朗的帘外。

“站住!”刚出客栈,我们便被拦下,官兵朝相反的方向指了指:“你们去那边!”

“为什么?”我问道。

“送你们去治罪!”官兵不耐烦的推了我一把,怒道:“刺伤官兵,不死算轻的了!”

我们走了几步,便看到前面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边站着的正是那官狗,半面头上缠着白布,眼窝处红的怕人。

我感觉到红玉握着我的手颤抖了一下,我**反握一下,抬头,绽放一个暖笑。

“等知道了要去哪儿看你这*还笑得出来!”官狗冲上来,满脸**,看得我痛恨自己怎么没杀了他。

官狗俯下身子,丑脸放大在我面前,恶狠狠道:“贱人!真他娘的便宜你了,我恨不得把你扯烂了!”

“我也是。”狠狠瞪着他,我只觉着气血上涌,如果现在手上有刀,我一定冲上去猛刺。

“你他娘的……”

“胡三!别乱来!”

官狗克制住怒火,诡笑起来:“哈哈哈~~让你就这么死了岂不太容易了!龙云熙,你可是天泽第一美人儿的女儿,这天生的sāo劲儿,不当*女不是可惜了!”

“你要送我们去青楼?”

邪笑的嘴越咧越大:“青楼?呸!你想得美,你们去的是军营,这帮兵一个个可是饥渴得很呢,管他是大人还是小孩儿,先上了再说……爷我为了你们可是费了大力气那!哈哈哈……”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军*!

胡三,你的名字我记住了,只要我能活下去,今ri之辱,我将百倍奉还!

狠狠攥着拳头,指甲刺入手心的疼痛克制着我冲上去的**,眼睁睁看着那狗扬长而去,我在心里诅咒:“胡三,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天没杀了我。”

“还看什么!上车!”

在官兵的催促下,我和红玉艰难的朝马车走去,只觉得好像赴刑场一般,抓着红玉的手紧了又紧,生怕单薄如纸的她就那么倒下去。

好不容易上了车,红玉便一直静静望着车帘,说是望着,只不过是给目光找个停驻的地方,一双大大的瞳仁里除了空洞再无其他。我们谁也没说话,就这样安静的等待着一段宿命。

外面的雨依然下个不停,当本就黯淡的天sè暗成浓墨,马车终于停了,我们在官兵的催促下上了一辆新车,要比我们的车大好几倍,里面全是女子,老少美丑都有,但我却是最小的。

刚上马车,正yu找个地方坐下,一个绝美的妇人冲过来,抓住我的肩,美艳的脸因为惊诧而显得有些扭曲。是认识的人吗?我静静望着她不住流泪的美目,心中竟升起一种酸楚。

这时候,一直安静的红玉颤颤说出令我心痛的两个字:“夫人……”

雨恨斜织云愁浓,木叶萧萧燕飘零。衣单可堪事态凉,明ri朗ri照云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