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妃狠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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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下(三)6

冷夏放了心,没有了他们的掣肘,她想离开便要轻松的多,可是转念一想,又微微疑惑,东方润费尽心思让自己上船,却轻易的把牵制她的人送了下去,这并不合理。

而且他这种作为,分明就是将自己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即便他此战保住了东楚,回到了汴荣亦是离心离德,当初长街上那呐喊示威的弱冠青年,被他连消带打的解决了,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而今天,却亲手把这声名,推入了谷底!

冷夏皱着眉,凤眸打量着他。

看出她的疑虑,他并不准备回答,只温润一笑:“那日醒来,我只记得大概的一些事,很多的记忆都模糊了。”

冷夏点点头,知道他是说喝酒的那日,既然能抓住曹军医,必然是已经明晰了他的身份了。

他衣袍一掀,直接坐到了船檐上,姿态随性真的仿佛老友叙旧一般:“比如,我记得曾说过,当初极早的时候,便把他当做对手,然而那时候,我不过是东楚皇室里,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罢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等到我一朝撅起,终于有了足够的实力和他一较高下,他却有了你相助。”

他笑起来,面容上是难得的真诚:“你二人双剑合璧,的确可怕。”

“碰到一个都算我倒霉,更何况两人一起上……”他望向远方碧波万顷,叹息道:“这的确是命。”

若这片汪洋楚海是天下,东方润想,他就是海上飘摇的一叶扁舟,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点,原来不过是咫尺天涯,永远都到达不了彼岸。

冷夏不以为然:“人定胜天。”

她的信念,便是如此,杀手之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认命一说,有荆棘,那就劈砍;有障碍,那就勇闯;有人挡道,那就干掉;穷途末路,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东方润转眸看来,这是冷夏第一次发现,他的眸子里没有凉薄,反倒如面上的神色一般,温润谦和。

心里突然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柳眉越皱越紧,今日的他比起那晚更是穷途末路,战北烈带着大秦强军强势出击,无声无息又毫无预兆的大军压境,按理说,他不该这般悠闲。

没错,就是悠闲。

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抛开了一切的感觉。

然而这放弃和抛开,却并非佛门中人的那种淡然安详,反倒有种诡异的破釜沉舟!

只见东方润一个翻身,月白袍子在半空划过,银线飞舞流光溢彩,他悠然落到甲板上,和她并肩而立,转头望向远方的战北烈,见到他凝重的怀疑的神色,淡淡一笑:“我说过,想赢他一回。”

“你说人定胜天,我欲……逆天改命!”

战北烈自从冷夏上船,就静静的看着,眉峰渐渐的拧成个“川”字,不好的预感在心间升腾起。

此时,一声逆天改命顺着海风若有若无的飘荡而来,他霍然抬头,看到对面的冷夏亦是如此,她纵身一跃划过道凌厉的弧线,朝着海中扎下去,东方润白袍紧逼,倏地挡格住她的去路,两人在甲板上交起手来。

冷夏一拳一脚尽是迅猛锋锐,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东方润并不求胜,只一心专注于拦她去路,倒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一把抽过身侧人的长剑,抛入半空,战北烈脚尖一点若鹰鹫般腾空而起!

围观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远远的看着,发出一声声的惊呼,战北烈和冷夏,却已经知道了东方润的目的。

逆天改命,改的是三个人的命,他料到今日必败的结局,早就一心求死,准备拉着冷夏同归于尽!

身形已经飞至一半的距离,脚尖点在抛出的长剑上,借力拔起,忽然,他连连交错的脚尖猛的顿住!

战北烈睚眦欲裂,猩红的眸子喷出火来:“媳妇!”

轰!

巨响如雷!

火光闪耀,猩红的火焰刹那吞噬了巨大的战船,滚滚海水掀起万丈巨浪,天际之上,黑烟腾起,两条身影一前一后从黑色的烟雾中飞出,分别落向不同的方向。

转瞬被翻滚的长浪吞没。

同一时间,战北烈身形一转一头扎下,毫不犹豫冲进翻涌的浪涛中。

彩灯高燃,笙乐喧天,正是繁华似锦时。

宴席大殿内,馥郁的酒香菜肴飘飘荡荡,灯火通明,彩绸高挂,悦耳的笙乐跳跃着欢快的节奏。

武百官拖家带口,一个个穿的喜气洋洋,那衣衫鲜艳的,都恨不得在这一天内,把世上所有的颜色都挂在身上才好,彼此推杯换盏跟谁都是哥俩好,哪怕平日里朝堂上的政敌,在这一天都摒弃前嫌,面带微笑的热络称赞着对方红光满面一脸喜庆,转过头想的却是,老子最喜庆。

没错,又一个新年到了。

此时,大殿旁一个小殿内,大秦三兄弟开起了小灶。

巨大的红木圆桌摆在正中央,绸缎桌布,雕花大椅,窗贴红纸,门挂对联,上有彩灯闪烁,下有红毯铺地,一切的一切都和谐无比,唯一令人无语的是……那圆桌之上空空如也,哪怕连个手拍黄瓜,都没有。

三个男人单手托腮,一脸抑郁,眼巴巴的盯着圆桌,仿佛这么看就能给看出来一样。

“哎……”

“哎……”

“哎……”

齐刷刷的叹息,每隔一盏茶的时间,随着他们肚子的咕噜咕噜响,一同发出。

这会儿三人算是明白了,方才在大殿上酒过三巡后,三人满面自豪起身告辞,连称有媳妇准备年夜饭之时,那武百官们一个不少集体露出的神色,绝对就是幸灾乐祸啊!

当时沉浸在媳妇下厨的晕晕乎乎中,还没反应过来的三兄弟,这会儿却是**裸的明白了,好好的御厨手艺不享用,非要贱兮兮的挑战他们媳妇的战果,他们媳妇都是什么人?

一个舞刀弄棍上蹿下跳最牛气。

一个割喉戳心一击毙命最彪悍。

一个赌博揍人脚底抹油最拿手。

就这么三个女人,能做出个花来才奇怪!

更何况,其中一人当初可是连厨房都炸过的。

啪!

某霸王战北越拍案而起:“老子饿死了!”

某战神战北烈紧跟其上:“这事得教育!”

某皇帝战北衍振臂一呼:“走吧兄弟们!”

于是乎,三个男人雄纠纠气昂昂的迈着正步,就朝小厨房去了,势必要教育教育那三个心血**的女人!

没错,就是这样!

一路做着心理建设,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跳的响声连着剩下两人都听的见,面上谁也不显出来,这不是紧张,咱激动的!

于是乎,激动的三个男人,还没走到厨房门口,脚就软了。

透过贴着雕花红纸的窗户,一个个小小的缝隙坑洞中,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

媳妇之一萧凤,一袭火红的宫装,衬的她肤色亮丽,眉目明艳。

手里捏着个圆溜溜的大土豆,转头眨巴眨巴眼,忽然“砰”一声将土豆砸到地上,捡起来,再砸,捡起来,继续砸,砰砰砰砰的声音,震的外面某个皇帝连着哆嗦。

半天,她一脚把土豆踢走,郁闷的撇撇嘴:“冷夏,你说的那个土豆泥,应该不是砸成泥吧?”

媳妇之二年小刀,依旧青色衣褂一身短打,显得极是利落清爽。

“是不是要反着砸?”捡起那个被**的惨兮兮的土豆,在四周搜索了一番,又圆又大的眼睛忽然亮了,她晃晃悠悠的捡起个捣蒜的石盆,放在精致的手上掂了掂,满意的走了回来。

一看见那东西,某小霸王顿时在脑中飘出了它一系列的兄弟姐妹,石头,板砖,砚台,他开始觉得脑门“呼呼”的疼。

果不其然,年小刀回身一咧嘴,露出两排亮白细齿,然后,把土豆当成了脑袋,抓起石盆就往上敲。

砰砰砰砰!

媳妇之三冷夏,一身白衣飘然若仙,为了配合这新年,破天荒的在衣摆处绣了两朵芙蓉花。

人比花娇,绝美之极。

耳边这聒噪的声音吵的脑子嗡嗡响,她敲敲年小刀砸的欢快的后脑勺,从她手里将变了形的土豆解救出来,两指摩挲着下巴开始思索。

然后,目光落在了一把菜刀上。

白皙的素手捏住刀柄,阴森森的寒光一闪,闪的战北烈瞬间眯起了眼,只见他媳妇一把菜刀挥舞的倍儿帅气,手中上下翻飞银光闪闪,那架势哪是削土豆?

削人脑袋都没这狠劲儿!

他摸摸脖子,将立起的小汗毛压下去,看着那一片一片薄如蝉翼的土豆片,在空中次第飞起,齐刷刷的落在了菜板上,萧凤和年小刀凑上来一看,立马赞叹:“好!”

萧凤鼓掌:“大小一样。”

年小刀惊奇:“厚薄一样。”

直到她傲娇一甩手,菜刀嗖嗖嗖七百二十度后空翻,砰的一声,深深的倒插在菜板上,正准备回头朝两人一挑眉的时候,听到后面双双道:“可是,这是土豆片啊……”

冷夏眼前一黑,差点栽菜刀上。

三人对着这老半天才弄出来的一菜板土豆,又开始犯了难,经过一致商量后,得出结论:改做土豆片!

听着里面正在热烈讨论的,关于炒土豆还是炖土豆还是凉拌土豆的问题,三个男人欲哭无泪的对视一眼,决定还是趁着那御厨做的菜肴没被吃完前,赶紧回去大殿填填肚子吧。

冬夜的风呼呼的吹着,干燥爽利的冷中,处处透着欢乐的氛围。

三兄弟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忽然齐齐一顿。

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来小厨房的目的,两两对视一眼飞快的移开,下一瞬,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呵呵的朝前走去,反正大家都一样,妻奴呗,谁也别笑话谁。

大殿中的欢声笑语,离着老远就飘了过来,菜香酒香馥郁怡人,三人馋虫大动,直接施展轻功飞冲了进去。

三阵狂风飙过,满殿官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转头朝着上方看去,齐齐目瞪口呆,喝酒的流出了汁液,吃饭的掉下了残渣,说话的咬到了舌头,吹奏的跑高了半音。

只见那大秦皇室的三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正疯抢着桌案上剩下的一盘青菜。

战北越是强取豪夺型,死皮赖脸的抱住盘子,高喊:“我是弟弟!”

言外之意,兄长自然要让。

手臂灵巧一转,盘子已经捏在了手里,战北衍眯着狐狸眼,笑的贼兮兮:“朕是皇帝。”

不只是皇帝,还是这天下间五个国家共同的皇帝,早在一月之前,冷夏已经将西卫移交给他,西卫的朝堂开始一片反对之声,她准备了一通说辞还没来得及演讲,百官就尽数想了个通透。

女皇这辈子估计就栽在大秦战神的手里了,到时候就是生了继承人,那不也是战家的人么?

罢了罢了,大秦西卫早就一家亲,战家就战家吧!

于是,就这么容易的,在冷夏准备了一肚子大义凛然的劝说,和阴险奸诈的诡计都没用的上的时候,西卫的武百官欢快的把她送回了大秦,连带着玉玺双手奉上,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自觉的把“皇上”俩字,改成了“王妃”。

气的冷夏大翻白眼。

反之,乐了战北烈,从此以后,不论谁提及母狮子,想到的都是烈王妃的身份,他媳妇的身份!

某男连续一个月,天天眉开眼笑,可把烈王妃给稀奇坏了,直到得知了原因,无语的望着天,骂了句幼稚,不过那唇角牵起的暖融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所以此时,当战北衍厚颜无耻的提及皇帝的时候,战北烈只慢悠悠的说了十个字,顿时那菜盘子被送到了眼前。

他道:“老子媳妇,以前也是皇帝。”

战北衍对冷夏,除去弟妹的亲情,芙蓉宝藏的感激,多年在外征战的愧疚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心悦诚服的敬佩。

冷夏当初那西卫女皇,在五国乃至追溯回去千百年,那都是独一份,这是什么样的荣耀,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又有几个能抵抗这样的虚荣?

而冷夏随随便一挥手,玉玺就丢到了他怀里。

这样的胸襟气魄,战北衍打心眼里服气,自然了,偶尔因为萧凤跟她吃个小醋,那也是有情可原的。

所以此时,这不要脸的男人把他媳妇搬出来,他这皇帝,还真是没辙。

偏偏人家说的对啊,他媳妇以前也是皇帝,要不是那皇帝懒的当,随随便便送了一国给他,有他一统天下什么事么?

战北烈抱着菜盘子,笑的鹰眸眯成了月牙。

这辈子净当战神了,偶尔当当小白脸,借着媳妇获得庇护,这感觉,倍儿舒爽!

这边儿三兄弟,为了盘破青菜,就差没打起来,可苦了下面的一群武百官,想张张嘴劝说一下注意身份,又怕惹了那三尊大神不高兴。自从天下终于一统,这三人就越来越没个威严严谨的样子。

皇帝不像皇帝,上着早朝忽然呢喃上一句:“也不知凤儿用过早膳没有。”话落,已经咻的一声,朝着皇后那里奔去。

王爷不像王爷,有事没事就把“老子媳妇”四个字挂在嘴上,偏偏说的还各种骄傲自豪,一点当小白脸的自觉都没有。

霸王不像霸王,这一点倒是让百官极其的欣慰,当初那打架就拍砖的嚣张越王爷,这会儿只剩下,被人拍砖的份儿咯。

忽然,殿外一阵凌乱又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打雪仗堆雪人玩回来的四个小鬼头,脸蛋红扑扑的极惹人爱。

“父皇。”一板一眼,这是战小乖。

“咳咳。”坚决不叫,这是战十七。

“爹爹。”嗓音细细,这是战小纤。

“爹。”一字一蹦的,这是战长歌。

小歌谣一岁多了,穿着大红缎面儿小棉袄,肤色粉嫩,凤眸水灵,像是年画上走下来的小仙女,她跌跌撞撞的朝着战北烈走来,短又小的双腿交错着,“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战北烈心疼的脸都皱了,那姑娘却“咯咯”一笑,自己爬起来继续走。

再次“砰”的一下,她揉揉摔痛的小脑门,满脸的笑容像是花儿开在了战北烈的心里,如此来来回回摔了不知多少次,终于扑进了他的怀里,仰头奶声奶气的唤:“爹。”

某男咂了咂嘴,若不是冷夏说,孩子刚会说话都是一字一蹦的,他简直要怀疑是那愣子,教坏了他闺女!

尤其是……

提起这个,大秦战神就一肚子鸟气。

他单纯可爱无辜的闺女,竟然在抓周宴那天,把愣子给抓进了手里,抓进手里不说,还顺着那愣子的大腿蹬蹬蹬的往上爬,一直爬到衣襟处,极自觉的小屁股拱啊拱钻了进去,熟练非常的在里面调整了方向,探出个小脑袋,咯咯咯的笑。

战北烈差点脑门充血,一口血喷出来。

而且更是稀奇的,这丫头第一个学会说的话,不是爹和娘。

竟然是:二!

战北烈差点没气的把慕二吊起来打,要是把老子闺女带二了,你赔老子一个啊?

当然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些战北烈都选择性的算在了愣子的头上,不会跟他家闺女计较,揉揉她的小脑袋,蹲下身子使劲儿亲了她一口,亲的小歌谣再次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似风铃琳琅。

他一把抱起闺女,转头对着某个小鬼伸出大手:“走了,找你们娘去!”

战十七欢呼一声,笑眯眯的把小手放进了他的手掌,一大两小朝着外面走去。

夜风寒冽。

给小歌谣戴好了帽子,再摸一摸小十七汗涔涔的小脑瓜,某个二十四孝好爹爹加四十八孝好妻奴,带着儿子闺女,开始了小蝌蚪找妈妈的过程。

夜色深沉马上就要到了子时,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战北烈步子一顿。

鹰眸暖暖的望着远方御花园里的媳妇。

两个娃子正要叫,他“嘘”的一声制止住,将怀里的小歌谣换到十七的手里,某个又被亲爹忽悠了的小鬼,只好抱着妹妹愤愤然原路返回,气哼哼的嘟囔:“小爷就知道会这样,又要什么二人世界。”

战北烈撇嘴,无视,轻轻的走了上前。

冷夏一手拢了拢衣领,自从那次受伤后,一直都没有彻底的复原,最常见的表现,就是怕冷,按照慕二的说法,还要再休息调理至少一个月。

当日,她发现东方润的目的后,迅速向着海中跳去。毕竟军营中的炸弹毁了,可是当时他去前线船舱中也有少许,若是有剩下的炸弹,他点燃和自己同归于尽……

他飞身来拦,她全力反击。

东方润果然如她所想,身上的确还备有一个,他趁机点起了引线,引线滋滋燃烧中,两人纠缠不断。

一个是想尽办法的走,一个如跗骨之蛆的拦。

然而就在引线烧灼到最后一段,眼看着就要爆炸的时候,电光石火间,东方润忽然不再阻拦,反倒用尽全力击出一掌,以内力将她远远的送出,而她当时并不知晓,遂同样击出一拳。

她的拳中没有内力,只有力道!

“一命,还一命。”

冷夏在落海中,听见这五个字,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曾说喝酒那夜的事情,只记得模糊的一部分,然而这一部分中,就有她要出手却因为那滴眼泪怔住,而耽误了最佳时机之事,不论是同情,是诧异,是悲哀,她下意识的一个反应,留了东方润一条命。

这一命,他就这样还来。

她极力转头看去,后方东方润轻笑着,被她一拳打向另外一个方向,而那个炸弹,正直直的掉落海中。

他唇角随意勾着的弧度,看上去这还命仿佛是他突发兴起的事,然而那双从来空蒙,极少能让人看透情绪的狭长眸子中,冷夏却一瞬窥探到太多来不及遮掩,或者是连他也并不确定的情绪。

他轻叹一口气,不再想这些。

仰头望着没什么星子的夜空,每到新年中秋这样的节日,她总是特别的怀念乔青。

如今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家,可她呢?

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她遥望天际,轻缓却郑重的道:“亲爱的,新年快乐。”

要快乐,像我一样快乐。

身后一双铁臂圈了上来,冷夏笑着向后仰去,落入熟悉的怀抱,任他深深的拥着自己,将下巴放到她脖子上,缓缓的摩挲着。

两人都不说话,静静的望着夜空,告别她来到这里的第六个年头,走向第七。

忽然,冷夏眨眨眼,回头道:“再有一阵子,就要七年了。”

战北烈不明所以:“唔?”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微微发痒,她歪着头开始给他普及关于现代的七年之痒问题。

直过了半响,战北烈一脸迷茫:“完了?”

冷夏更迷茫:“完了啊,你还想听什么?”

鹰眸眯成一条线,使劲儿的回忆了一番方才的内容,来回咀嚼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战北烈悟了!

他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极其开怀:“媳妇,咱们还有一起走七十年呢,等到七十年之痒的时候,你再跟我说。”

冷夏也笑了,忽然危险的眯起了眼,阴丝丝的问:“七十年的时候,会痒?”

“不会不会!坚决不会!”

头摇成拨浪鼓,某男神色严肃,赶紧赌咒发誓。

冷夏将一直端着的盘子,取了片里面的东西,塞进战北烈嘴里,他一咬嘎嘣脆,眸子一亮,好奇问:“味道很独特,这是什么?”

“薯片。”

“……”

“就是炸土豆片。”

“那她俩做了什么?”

“诶,你怎么知道,萧凤的炒土豆片没放盐,小刀的拌土豆片,拌的生的。哦对了,估计你两兄弟,正在吃呢……”

“呕……媳妇,你真好!”

咻!

烟花一闪,一道白光跃上夜空,迅速照亮了黯淡的夜色,也映亮了两人的眼眸,他们含笑望着漫天烟花,流苏摇摇曳曳自天际划落,灿若流火。

一朵尚未平息,咻咻咻!

数朵烟花同时升空,在高高的天际炸开晕散,丝丝缕缕明媚如初,点亮了满城繁华。

不约而同的,两人皆想到了五国大典的烟花夜,一吻定情,就这么依偎着走到如今,冷夏微微一笑,如烟火初绽的流美,比起这漫天烟花也不遑多让,她转过身,笑眯眯的迎上自己的唇。

头顶的烟花一朵朵炸开,一声子时的钟鸣响起。

新的一年新的一日,交替了旖旎的这守岁之夜。

时间在指尖匆匆溜走,晃眼数月。

冷夏的生活过的充实又惬意,唯一的一点便是战北烈不知在搞什么鬼,自从除夕夜后整日忙来忙去,按理说五国已经统一,一切都安乐太平,他这战神该是没啥事猜对。

这疑虑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初夏的荷花盛放,将丝丝清的香气,氤氲在烈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战北烈竟然三日没回府!

清晨的蝉鸣声声清脆,冷夏还在睡梦中,只听耳边……

咣!

锣声刺耳,她呼的睁开眼睛,就见萧凤杏目圆睁,一手持锣,一手持锤,风风火火的大吼:“赶紧给老娘起床!今天什么日子,你竟然还在睡觉!”

冷夏再次倒回**,迷迷糊糊中,她还在思索,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思索才方方开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被人一把揪住胳膊,拖了起来,然后果断的在眼睛上蒙上了一块黑布。

视线被阻隔,冷夏坐着继续睡。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脸上涂涂抹抹,有人抬着她起床换衣,有人摁着她脑袋一通捯饬,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人,反正就她估量着七八个是有了的,终于在不断的折磨中,冷大杀手怒了!

砰!

她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黑布,拍案而起,忽然整个人都呆住。

她直勾勾的看着镜子,那里面的倒影美如诗画,一身红的耀眼的新娘喜服,熨帖的穿在身上,其上暗暗绣了一朵一朵的水芙蓉,若不细看并不明显,此时她迎着日光,那丛丛簇簇摇曳绽放,美的惊心!

这还不是重点,最让她惊诧的,这水芙蓉,正是她胸口处的纹身!

冷夏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转向了萧凤。

她捂着嘴巴偷着乐,杏目中亮晶晶的,满是欢欣。

忽然一滴眼泪落下来,一边抹着泪一边笑着说:“真好,冷夏,真美!”

“这是北烈亲自设计的,你不知道,他当年为了给闺女做衣服,跑去布庄绣坊学了一个月,这会儿要给你设计嫁衣,又跑去学了两个月,这里面每一个图案,都是他亲手画的!哼,老娘看着都嫉妒呢,狐狸就没这么贴心。”说着,她又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明显高兴的语无伦次了,只不断的重复着:“真好,真美!”

冷夏将她抱住,知道这傻姑娘,是为她欢欣。

萧凤哭哭笑笑半天,忽然一个高蹦起来,一惊一乍:“完蛋,好像大婚不能掉眼泪的,完蛋完蛋,老娘坏了规矩了!”

说完,又猛的捂住嘴,杏眼眨巴眨巴,懊恼道:“好像完蛋也不能说。”

冷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被这气氛带出的眼泪,刷的一下倒流回去,无语道:“没事,你就是说上一百遍,我和战北烈也拆不了。”

“呸!”萧凤瞪起眼,比她还紧张:“这种话就更不能说了!”

冷夏被她扶着,向着外面走去,手里被人塞了个苹果,说了些吉祥话后,千叮万嘱一定拿好了。

萧凤笑眯眯凑上来,跟她叽咕叽咕咬耳朵:“你要是饿了,就把这苹果吃了,反正老娘当年就是这么干的,本来我想去御膳房偷东西,但是这喜服太碍事,最后饿了一整天。”

出了清欢苑,冷夏顿时深吸一口气。

为战北烈的奇思异想,敬佩不已!

烈王府内,满目所见,每一个灯笼上,都写着个大大的喜,只看那字铁画银钩,就知道是出自战北烈的手笔,她再次笑了,这满府的灯笼加在一起,不得有个上千么?

更绝的是,每一棵树上都绑着迎风飘舞的红飘带,院子里的八只鸽子,都在脖子上系了吉祥绳。

眼前三只东西飘过……

四只蹄子哒哒哒跑的风驰,随着跑动腿上绑着的红色大铃铛,响声震耳欲聋,它使劲儿的刨了刨蹄子,不知道第多少次失败后,垂着脑袋跑远了。

小青扭来扭去蠕动着,在地上发出嚓嚓声响,竖起的头上戴了一个大红花,很有一种扭曲的喜庆。

一个大团子优的从身边走过,小黑虎如今大了许多,已经比她的膝盖还要高了,幽亮的黑毛看上去威风凛凛,自然,忽略掉头上的朝天蝴蝶结的话。

冷夏打一个响指,轻笑出声,不知是感动还是好笑。

那男人……

不过,想必这些事,他一个人也完不成的,凤眸转向一侧的大树,她眨眨眼,飘去三字:“辛苦了!”

树荫里露出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含着泪,一脸委屈的点点头:“果然还是王妃疼咱们,咱绑大红花和红飘带,手都抽筋了,爷没人性啊!”

对于这一点,冷夏深感同意,使唤起这仨人来,那男人是从来不客气。

她笑眯眯安慰:“让战北烈给你们加月俸!”

三人眼睛闪啊闪,四处鬼祟的瞄啊瞄,仿佛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顿时脸上乐开了花:“谨遵王妃旨意!”

她上了喜轿,一路晃晃悠悠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冷夏轻轻的倚在轿壁上,不由得想起了初次来到这里的情形,后来在去北燕的路上,路过铎州正巧碰到舞蝶大婚,那人曾说,将来定当补偿她一个婚礼,她也不过随口应着,时日久了也忘记了。

没想到,过了这许多年,他还记得。

尤其是今日,这日子,便是七年前,她与他那未完成的大婚的日子!

冷夏的唇角缓缓的扬起,眼角眉梢都含着满足而温软的笑意,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大街上,众多的百姓含着祝福的笑围着看热闹。

忽然,凤眸倏地眯起!

长街的另一边,那里正有一个卖字画的长桌,一排排字画整齐的挂在架子上,而那正在沾墨书写的人……

那人忽然抬起头,循着这边望了过来,透过喜轿的帘子,两人目光相撞,同时目色微微一闪。

那是一双,狭长若柳丝的眸子。

他仿佛在疑惑,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想着什么,视线盯着她带了几分迷茫,然后缓缓移动出长桌,不错,是移动,他乘坐着轮椅,想是要上前来,忽然又自嘲的轻笑着摇摇头,退了回去。

冷夏合上帘子,唇角淡淡的牵起。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从此忘了那些皇宫中的尔虞我诈,忘了那些在泥泞中挣扎的日子,忘了那些双手沾满的血腥……

忘了吧,这是他的新生。

轿子前行到皇宫,用了有半个时辰。

远远的看到一身新郎喜服的战北烈,手足无措的在宫门处走来走去,一张俊面上,神色复杂无比,有点彷徨,有点害怕,有点期待……

冷夏凤眸湿润,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婚礼。

招了虱子一样的男人倏地顿住!

鹰眸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生怕错过她的丁点表情,她今日极美,那由他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完成的芙蓉喜服,终于穿在了她的身上,唇角那笑容灿烂之极,炫目的他眸子都虚眯了起来。

这灿烂如阵阵春风吹进了心田,怦然开出一朵精致的水芙蓉……

战北烈也笑了。

他缓缓的抬手,捂住胸口,感受着掌心下的砰砰跳动。

他知道,终此一生,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笑。